一連飄落五日的大雪終于止了下來,古道兩旁的山坡上滿是積雪,將整座山脈裝飾得像是粉堆玉砌的一般。地上的積雪足有一尺多厚,道路兩邊的大樹也被積雪壓彎了枝頭,有些枝頭上還掛有長長的冰凌。俗話說下雪不冷化雪冷,這雪一停,氣溫就越發(fā)的寒冷起來。時值隆冬時節(jié),又是在北方,正是一年中最冷的時候。
此時的嗩吶谷谷口處,卻一派熱火朝天的氣象。浩浩蕩蕩,一望無際的鐵騎洪流正踏著殘雪,向著山谷奔涌而來。
隊伍最前方是清一色的年輕精壯,一個個虎背熊腰,神色肅殺,騎著高頭大馬,身穿具有草原特色的窄袖緊身皮袍,挎著彎刀,背負弓箭,一看就知是草原精銳騎軍。
長長的隊伍橫列有近百騎,幾乎將這個數(shù)十丈的谷口遮了個嚴實,有條不紊的迅速通過谷口,并無擁堵,說明是經過精確計算的。
連綿不絕的近二十萬匈奴騎兵之后,是兩萬燕國重甲騎兵,這些騎兵人數(shù)雖不多,但人人都是百里挑一的銳士,個個身強力壯,戰(zhàn)力驚人,人馬俱甲沖鋒之下,有如滾滾鋼鐵洪流一般,勢不可擋。
當然,此時人馬都沒有披甲,百余斤重的人馬戰(zhàn)甲披上,人就算受得了,馬也受不了這般長途跋涉。故而非戰(zhàn)時裝備都由輜重營的騾馬拉著。
兩萬重騎之后,是三萬手持丈八長矛的重甲步卒。戰(zhàn)場之上,一但讓重甲步卒結成戰(zhàn)陣,身陷其中,你會知道什么叫絕望。
再往后,基本是清一色的輕騎兵和少量的步兵。先前攻城之時,燕國步卒折損甚多.考慮到嗩吶谷之后,趙國已無險可守,以后基本都是野戰(zhàn)為主,所以十萬援軍盡是騎兵。以燕國的實力,一下子抽調出如此多的騎軍,也是十分不易,看來燕國這次也是下了血本,對于趙國是志在必得。
大軍中央,楚云逸、李帝江、司馬烈、許文春四人身披裘皮長袍,騎著西域良駒,神采奕奕,容光煥發(fā)。在四周數(shù)千披甲親軍的護衛(wèi)下,緩緩向前行去。
一行人行至谷口外數(shù)里處,見有條三丈余寬的小河嘩嘩東流。因為是活水的關系,雖在嚴寒之下,河水卻并沒有凍住,依然歡快流淌。
早有在先頭開路的先鋒軍們就地取材,伐木架好了五座做工粗糙但十分牢固的木橋,故而大軍至此,暢行無阻。
諸人走到這里,楚云逸忽然仰天大笑起來。諸人皆不解,許文春忍不住開口詢問其何故大笑。
楚云逸笑道:”我笑趙人不懂用兵,如此天險之地,若是在山谷口筑城,城前又有這道天然的護城河掩護,重兵把守之下,我等豈能這么容易進入?”嘴上嘲笑,心中卻想待我拿下趙國,第一件事便是要在這里修筑關隘。
許文春見楚云逸越發(fā)意氣風發(fā),言語也不復在燕國朝堂之上的謙恭謹慎,心頭不禁一突,暗道看來大王果然沒有說錯,這老兒的確是善于偽裝,咱家得重點提防此人,有咱家和李將軍的牽制,諒你也翻不起大風浪。且讓你先猖狂一時,待得回國,咱家定將這一切全部稟報大王知曉,希望那時你還能狂得起來。
許文春心中暗暗腹誹不已,臉上卻帶著敬佩的笑容,笑道:”楚帥所言極是,楚帥神機妙算,用兵如神,趙人若是有楚帥萬分之一的謀略,也不會落到如此境地了,他們看不出這天險之地的軍事作用,那是再正常不過了?!?p> 楚云逸捻須笑而不語.司馬烈咧嘴一笑,沒有說話,心中卻在暗暗欣喜。極為了解楚云逸為人的他心里再清楚不過:謹慎如楚云逸之輩,當他放下一切偽裝,露出本性之時,說明心中已是成竹在胸,看來此行大事可成。
李帝江沉默不語,心中也是在暗暗算計,這楚云逸心機深沉,用兵之道和威信還在我之上??此绱说靡馔?,莫非他真有反意?在燕國他一直壓我一頭,此事何嘗不是一次契機?若他失敗,就休怪我落井下石,取而代之了。可若他成功,以他性格,肯定第一個拉攏我,也罷,若他真有開國之能,并且開得價碼夠高,我追隨于他又何嘗不可?眼下,靜觀其變便是...
浩浩蕩蕩的大軍足足用了兩日兩夜的時間,才盡數(shù)開入山谷中。明知道趙國主力軍就在山谷中等待他們決戰(zhàn),他們當然不會傻到毫無準備便直接闖入。先行進入山谷的一千斥候游騎早已分散開來,將方圓百里區(qū)域來了個地毯式搜索,確保沒有機關陷坑之類的埋伏后,這才引著大軍開進谷中。
以李帝江一向的謹慎,原本是想要在谷口駐扎數(shù)萬兵馬,以防萬一.可剛一開口立即就被楚云逸否決了。我等此行目標是攻下趙國,莫說后方根本沒有敵軍,就算被趙國堵住后路,又有何妨?大破趙軍主力后,大可在趙國富庶的腹地就地補給,以戰(zhàn)養(yǎng)戰(zhàn),糧草方面根本不用擔心。
如此一來,李帝江也是無可反駁,只是在心里對自己之前的判斷更加的肯定,越發(fā)的小心謹慎起來。
大軍盡數(shù)入谷之后,稍作休整,便又踏上了征途。近二十萬草原精騎排列著錐形進攻之陣,向著山谷深處緩緩推進。但見人頭攢動,刀光耀日,槍戟如林,殺意驚天。
匈奴騎軍之后,是燕國重甲部隊。兩萬重騎分列兩翼,三萬重甲步卒居中,此時人馬俱都已披上烏黑戰(zhàn)甲,進入戰(zhàn)斗狀態(tài)。
狹窄的山谷并不利于大軍縱橫開闔,一切陰謀詭計也基本再無用處,接下來要打的將是一場狹路相逢勇者勝的正面決戰(zhàn)。
按照楚云逸的計劃,首當其沖的匈奴騎軍將會與趙國騎軍正面交鋒,相互鑿陣。由于山谷狹窄,大軍沖鋒并無回旋的余地,只能一往無前的向前沖殺不止。
匈奴人是馬背上的民族,向來民風剽悍,精于騎射,對于騎戰(zhàn)他們有著先天的優(yōu)勢。正面沖殺之下,就算趙軍戰(zhàn)力優(yōu)于匈奴人,這一輪沖鋒下來,也必然折損慘重。
待得趙軍五勞七傷沖出匈奴騎陣之時,等待他們的,將是嚴以待陣的燕國重甲步騎戰(zhàn)陣。重甲騎軍人馬俱甲,披著足有上百斤重的厚重戰(zhàn)甲,刀砍不傷,箭射不透,一但讓其列成陣勢,在戰(zhàn)場上將是恐怖的存在。
缺點是所耗費用太過昂貴,以燕國如今的巔峰國力,也只堪堪打造區(qū)區(qū)五萬人,并且有一大半還是步卒。由于自身太過沉重,機動性必會受到極大影響,速度也和輕騎差太多,所以一般戰(zhàn)場上,重騎都是用于正面交鋒,撕裂敵軍戰(zhàn)陣所用。而一但趙軍主力被燕國重甲步騎沖散陣形,等待他們的將是一場一邊倒的屠殺。
退一萬步說,就算趙軍抵御住了重騎的沖殺,并且能保持陣形不散,直接和最后方的二十多萬輕騎膠戰(zhàn)在一起,也是難逃覆滅的命運。因為一但給匈奴大軍奔馳到開闊地帶,掉轉馬頭,回身沖殺,五十萬大軍兩面夾擊之下,趙軍哪怕再神勇,身陷如此重圍,也必將全軍覆沒。
這也是楚云逸自信能一戰(zhàn)定乾坤的底氣所在,這場戰(zhàn)爭的結局,似乎從趙軍決定于山谷中決戰(zhàn)便已注定。五十萬大軍行動速度出奇的慢,一天僅行百余里的樣子,走走歇歇,以便能一直將戰(zhàn)力保持巔峰狀態(tài).大量輕騎斥候游走大軍中間,不斷潑灑而出,又不斷有趕回軍中的,將一條條有用無用的情報捎帶回來。
身居大軍中央的楚云逸已改乘四馬所駕的戰(zhàn)車,此時,楚云逸正端坐在車廂之中,凝神觀看著一條條斥候們送來的情報。
小心駛得萬年船,歷史上勝券在握,而又因一絲細小的疏乎大意而導致最終全面潰敗的例子比比皆是。眼下勝利的天平已傾向燕國這邊,多年的低調謹慎即將換來豐厚回報,楚云逸絕不允許自己在關鍵的時刻犯這樣低級的錯誤。所以他寧可行軍速度慢一些,決戰(zhàn)時間晚一些,數(shù)十年都能等得,也不急這幾天,只求穩(wěn)中求勝。
又是兩天過去了,大軍距谷口方向已不足百里之地,就在此時,異變突起。潑灑而出的輕騎斥候漸漸像是泥牛入海一般,開始有去無回,這種現(xiàn)象很快越來越嚴重,軍中近萬斥候軍在以極快的速度減員。
得知這一情況,楚云逸并無意外之色,他認為這說明趙國大軍正在前方不遠處駐扎,消失的斥候軍正是為對方大軍所截殺。楚云逸立即果斷下令停止派遣斥候,全軍即刻進入戰(zhàn)斗狀態(tài),準備展開最后的決戰(zhàn)。
此時的山谷出口處,上官英杰開弓如滿月,一箭射殺了最后一名奪路欲逃的敵軍斥候,將長弓負在背上,微笑著對身后的四名神射營都尉說道:”如果我所料不差,這應該是敵軍的最后一批斥候,眼下敵軍已距此不足百里,我們的狙擊任務圓滿完成,傳令下去,撤退?!?p> “弟兄們,撤退。”隨著四名都尉齊齊一聲呼喝,分散埋伏在四周的兩千名神射營士卒們紛紛收起弓弩,跟隨著上官英杰五人的腳步,向著出口處撤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