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覆漢

第八章 戰(zhàn)后

覆漢 榴彈怕水 2980 2018-03-14 12:00:00

  “足下叫程普,字德謀?”第二日清早,戰(zhàn)后的盧龍塞中,公孫珣一臉好奇的盯住了眼前的這位……呃,由不得他不好奇,本來以為自己家在遼西,能在這種偏遠(yuǎn)地帶遇到一個韓當(dāng)韓義公已經(jīng)是意外之喜了,沒成想還多出了一個江表虎臣之首!

  而且,這倆人加一塊,似乎更加驗證了兩人的身份,以及母親的敘述——唯一讓他無力吐槽的就是,如果沒有自己這一茬,這倆人到底為什么會在不久的將來跑到南方去呢?

  一個遼西人,一個右北平人……為什么???

  “不敢在少君面前稱足下?!眹帜樀某唐债吘故莻€郡吏,明顯是有些文化水平的,所以這氣度風(fēng)范什么的比韓當(dāng)強(qiáng)多了?!氨扇司褪浅唐粘痰轮\。”

  “不管如何,這次還真是多謝德謀兄救命之恩了。”公孫珣回過神來,不顧自己身上又是血又是灰的,幾乎是立即打蛇隨棍上,直接就握住了對方的手。

  不要覺得握手如何如何簡單,在漢代,握手是一種很親近的姿態(tài),歷史上大魔導(dǎo)師光武帝劉秀就靠著‘握手言歡’這個成語拉攏了不知道多少名將。

  當(dāng)然,對于自幼被某個穿越女頻寫手獨(dú)自撫養(yǎng)長大的公孫珣來說,這種簡單易行,卻又效果卓著的拉攏方式簡直是居家旅行、趁火打劫的必備手段——陽樂城中誰人不知誰人不曉,主計室的公孫副史最喜歡見面就去摸人家的手了!

  話說,昨天傍晚開戰(zhàn)前他還跟韓當(dāng)握手言歡了呢!

  “哦,公孫主計?!背唐盏皖^看了眼自己被握住的雙手,一時間也不好拿開,只能就此作罷?!白蛞乖谙码m然率軍接應(yīng),但接戰(zhàn)時敵營已經(jīng)崩潰,實在不敢居功……再說了,閣下的豪勇才是真正讓人心折的,此戰(zhàn)敵人雖然潰散極快,但也有近三百余斬首,是幽州諸郡這些年難得的大勝,盧龍塞里都在傳揚(yáng)少君你的威名?!?p>  “哎!”公孫珣連連搖頭,三百斬首確實是這些年邊郡難得的大勝,可這不是亂世將啟,斬首三百算個屁的威名?

  而且再說了,這斬首對自己也沒用啊!漢代制度,自己尚未加冠,按規(guī)矩也只能卡在兩百石副史這個位置上,正兒八經(jīng)的一郡主曹都干不了的,朝廷命官就更不用說了。再加上自己還要去游學(xué),所以這戰(zhàn)功只能分潤出去而已,說不得就得換點別的東西出來。

  當(dāng)然了,最好是要把功勞讓給這程普還有韓當(dāng),讓這二人承自己恩情之余也能有個好前途。這樣,最起碼將來自己從洛陽回來以后還能在這地方找得著這二位。

  想到這里,他目光一斜,卻是趕緊松開一只手,然后把另一位正在跟人談笑風(fēng)生的江表虎臣給叫了過來:“德謀兄你看,昨夜三十余騎全都是置性命于度外的勇士,哪里是我一個人的威名?比如這韓當(dāng)韓義公就是首議夜襲的人,昨夜斬獲也是極多的。兩位都是虎士,今天并立于次,更顯得相得益彰,一定要好好親近一番?!?p>  程普和韓當(dāng)對視一眼,各自行禮。

  但是,和韓當(dāng)挺胸凸肚,神采飛揚(yáng)不同,程普卻依舊保持了一個低姿態(tài),并且接著說出了一句話來:“普乃是右北平長史佐吏,主憂臣死,當(dāng)時那個情形本來就該拼死出戰(zhàn)的,實在是不敢居功。”

  此言一出,公孫珣與韓當(dāng)齊齊醒悟。

  話說,這就牽扯到了東漢一個特殊的政治生態(tài)了,也就是著名的東漢二元君主制。

  什么叫做二元君主制呢?就是對于東漢一朝的士人、官吏而言,他們其實普遍性有兩個如君主一般的效忠對象。

  一個自然是大漢朝的皇帝了,這個不用過多解釋。

  而另外一個,則指的是自己的舉薦人。

  漢代用人是察舉制度,那么誰來舉薦你去當(dāng)官,自然就是你天大的恩人了。甚至來說,舉薦者對于被舉薦者來說,是有一種類似于君主、父母、師長這種類似威權(quán)的。

  比如說為什么郡守在這時候有那么大的權(quán)力?甚至于漢代人普遍性的以郡為國,以郡守為國君呢?答案很簡單——漢代的大部分郡吏,普遍性都是郡守任命和使用的。

  這種現(xiàn)象的背后,其實是大漢朝中央集權(quán)大一統(tǒng)思想被地方豪強(qiáng)勢力給動搖后,一種不得已的相互妥協(xié)而已。

  實際上,公孫珣為什么覺得自己只舉薦了這兩個人,那等他回來這倆人就跑不出自己的手掌心,其實正是基于這個社會現(xiàn)狀。

  而同樣的道理,眼前的程普之于那位懦弱不堪的公孫昭,前者是后者的屬吏,后者是前者的舉主,那么就目前來說,二人自然就有一種雖然不是很強(qiáng)烈,但性質(zhì)卻很明顯的君臣關(guān)系。所以說,昨天晚上公孫昭在盧龍樓上表現(xiàn)的懦弱不堪,被下面軍官所無視的時候,程普一個青衣小吏才會直接上前懇求出戰(zhàn)——實在是有一種主辱臣死的味道。

  而說到郡守和公孫昭,就不得不說,這位族叔今天總算是辦了一件人事——盧龍塞這里大勝,事關(guān)兩郡合力,他已經(jīng)快馬邀請右北平郡守與遼西郡守一同來此,點驗首級,并討論此戰(zhàn)的首尾了。

  想來難得大勝,這二位‘主君’應(yīng)該很快都會親自過來的。

  這么一來的話對于公孫珣來說倒也省事了,因為他就不用再押著好幾車的財物,頂著紛亂的局勢去陽樂那么遠(yuǎn)的地方了。

  而另一邊,就在盧龍塞這里喜氣洋洋,上下振奮的同時,逃竄了一整夜的鮮卑人終于也收住了腳步……只是有些狼狽不堪罷了。

  “狗奴!”莫戶袧一鞭子抽到了一個穿著臟羊皮的低賤牧民身上?!岸冀o我去破冰取水,柯最闕大人需要清洗傷口!”

  命令一下,十來個底層逃兵、牧民立即呼啦啦的散開,去灤河上鑿冰取水了。而莫戶袧這邊剛換成笑臉回頭,卻迎面也挨了一鞭子。

  “你也去!”一名直屬于柯最闕部落的披甲士兵手持馬鞭,一臉的不耐。

  莫戶袧捂著再度血肉模糊的側(cè)臉頰,披頭散發(fā),忍不住看了眼坐在那邊的柯最闕,然而柯最闕一側(cè)臉頰整個被撕開,另一側(cè)也被鉆了個大洞,又逃亡了一整夜,此時整張臉浮腫不堪,根本就說不出話來。

  甚至莫戶袧估摸著,這位大人此時的意識都是模糊的,哪里還能給他一個公道?

  “還不快去?”這名披甲的鮮卑兵再度不耐了起來,又是一鞭子抽了過來。

  莫戶袧又羞又怒,但是看到眼前足足有五六個披甲的武士,也不敢多說什么,只好趕緊狼狽逃竄。

  北風(fēng)呼嘯,而灤河又偏偏是從燕山山脈里硬沖出來的一條大河,所以是天然的風(fēng)口。十來個從大營中連狼狽逃竄,連袍子、褲子、鞋子都不一定穿齊整的鮮卑人就是要在這種地方鑿冰取水。好不容易舉著石頭敲開一塊厚冰,還沒來得及拿皮囊灌水呢,一陣風(fēng)過來立即又結(jié)了冰,只好用手去攪開碎冰。

  天寒地凍的,不少人還帶著傷,馬上這雙手就血肉模糊了,踩著冰的雙腳也蹲不穩(wěn)當(dāng)。

  “莫戶大人。”終于,有敗兵實在是是受不了,小心翼翼的朝著坐在河邊的莫戶袧求了情?!澳懿荒苷埬獞舸笕巳ハ蚰菐孜灰恢чL矛來,用長矛攪開碎冰?”

  正捂著臉裹著皮襖的莫戶袧聞言皺了皺眉頭,雖然都是傷了臉,可他又沒有像柯最闕那樣失去神智,這里的情況他看的一清二楚,所以終究還是點了點頭,決定去找那些跋扈的親兵索要一支長矛過來。

  然后,又換來了一頓鞭子!

  莫戶袧這次是真的怒了,哪里有這般欺負(fù)人的?!

  想人家那漢人的安利號也是家大業(yè)大,自己做了多年的下線,向來都是講究一個不讓下線吃虧的,更沒有看不起自己的時候。而今日在自家鮮卑人面前,不過是大人身邊的幾個親兵,還是敗兵,卻這么屢次三番的折辱自己?!

  憑什么?!

  莫戶袧越想越窩火,而眼看著柯最闕大人清洗了傷口后居然還是神志不清,他心里卻陡然泛起了一個大膽的念頭。

  “去你部落里暫時安頓?”柯最闕親兵中領(lǐng)頭的那個看著莫戶袧諂媚的表情,先是微微一怔,但低頭看了一眼自己那還光著的左腳后,反而急不可耐的追問了一聲?!熬嚯x此處有多遠(yuǎn)?”

  “不遠(yuǎn)?!蹦獞粜澰桨l(fā)諂媚了起來?!熬椭挥卸锪耍F(xiàn)在就走的話,今天晚上一定能到……我部落里還有兩壇搶來的美酒,一直沒舍得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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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戶部,白部鮮卑也,桓帝間,居于遼西柳城側(cè),其頭人曰莫戶袧者,每鈔略得財物,均平分付,一決目前,終無所私,故得眾死力?!薄缎卵鄷?卷六十一.列傳第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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