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出海
宋朝為了控制利潤巨大的鹽、鐵等物資的專買(宋朝鹽稅最高時曾占到了全國總稅收的三分之一,可見食鹽的暴利。),專門成立了歸屬三司的鹽鐵部(后取消三司歸于戶部),鹽鐵部在大宋全國各處辦有鹽務(wù)處,專職生產(chǎn)、管理鹽務(wù),在青州下屬的廣陵,便設(shè)有鹽務(wù)處,這里分布著大大小小的官辦鹽場,為了方便食鹽運輸出去,在不遠處專門設(shè)置了一處供轉(zhuǎn)運船只??康母劭诖a頭,開始此處港口不大,后來商旅愈多,港口開始擴建,現(xiàn)在此處已經(jīng)成為了官商共用的港口碼頭,每天貿(mào)易運輸?shù)拇唤j(luò)繹不絕。
寬闊的港口碼頭上,十余艘高大的商船靜靜地停泊著,無數(shù)的勞工們像搬運食物的螞蟻一樣,排著一條條長隊,有序地往船上裝卸著各種物資。
花榮裝扮成了一個出海尋親的大家公子,阮小七和張虎六人扮作他的護院隨從,背著背著大包裹,迎著咸濕的海風(fēng)站在港口邊一塊空地上,看著穿著破舊衣袍的勞工,把他們旁邊堆積的如小山一般的貨物,一件件搬上不遠處那兩艘高大的海船之上。
在花榮幾人的身旁,有十余個和他們一樣帶著大大小小包裹的人,這些人都是要乘船去江南之地的行客,一行二十余人一邊看著勞工裝船,一邊和相熟之人小聲閑聊。
當(dāng)貨物終于裝載完畢之后,一個滿臉橫肉的壯漢,帶著幾個身穿藍色勁裝的護院來到了這群要登船的行客身前,那壯漢一雙兇狠的眼神在他們身上一掃而過,一眾行客心中一肅,扭頭看向這個壯漢。
“爺爺叫施正,蒙東家抬愛,做了商隊護衛(wèi)教頭一職,你們既然要乘坐我們的船,就要守我們商隊的規(guī)矩,該干什么,不該干什么,上船之后會有管事的給你們解釋清楚,你們一定要給爺爺記牢了,否則爺爺?shù)娜^可不是吃素的。
現(xiàn)在,把你們的路引都拿出來,讓爺爺驗證一番,只要你們不是欽犯、賊人就能上船,要是欽犯、強人,我勸你們還是早點兒回頭,就當(dāng)我施正沒看見你們,否則讓我查出來,別怪爺爺沒面目可給。
上船后記得把兩貫銀子的船費給我交了,上船后所有的吃食由船上負責(zé)配給,當(dāng)然你們也可以吃你們自己帶的干糧……”
那名叫施正的教頭,一邊說著,一邊開始一個一個地驗證行客們攜帶的路引,檢查一個便放一人過去,花榮身側(cè)是一對喬裝過得年輕的小情侶,男的是一個文弱書生打扮,女的雖然扮作男裝,但是露在外面白皙的膚色,以及低劣的化妝術(shù),還有兩人不時的眉目傳情,讓人一樣就能看出貓膩來,兩人本來站在花榮等人身前,看到花榮一行人明顯花花大少出游的行頭,臉上都生出厭惡之色,兩人側(cè)身向邊上靠了靠。
施正看到那個女子之時,眼中立馬迸射出一道淫邪的欲望,拿著兩人的路引條,一雙淫邪的眼睛在那名女子身上上下掃描不停,口中還“嘿嘿~”淫笑起來。
那名書生眉頭一皺,對于相貌兇悍的施正毫不畏懼,臉生寒霜,挺身擋在紅顏面前身前,寒聲道:“我們的路引可是有問題?”
“哦,沒問題,我是看這個小兄弟有點兒面熟,當(dāng)然要仔細檢查一下,看他是不是公文上的欽犯了,行了,你們上船吧。”施正咧嘴一笑,若無其事地把路引還給兩人。
開始向著花榮走來,阮小七雙目一瞪,擋在他的身前,把幾人的路引遞給他,施正看到疙瘩臉恒生怪肉的阮小七,嚇了一條,怎么這家伙比他長得可兇惡多了,而且這個惡漢身上散發(fā)出一股讓他心驚肉跳的氣勢,一下子就知道這群人并不好惹。
施正強直把雙眼瞪大,顯得更有氣勢,結(jié)果阮小七手中的路引,一張一張查看后,眼神避過阮小七,在一行人身上掃了一遍,眼神銳利的花榮卻發(fā)現(xiàn),他的眼神在幾人身上掃過的時候,看向幾名戰(zhàn)士身后背著的半人高的大包裹,眼神中生出一股貪婪的欲望,花榮不屑地冷哼一聲。
“圣手書生”蕭讓和“玉臂匠”石堅合手做出來的路引當(dāng)然不會有問題,施正也冷哼一聲,把路引遞給阮小七,讓開身子放他們上船。
二十余名乘客都上船后,一名中年船只管事把一行人聚集到了甲板上,在甲板上給他們一行人宣讀船上的規(guī)矩,并給他們劃定了船上的活動范圍,除了睡覺的艙室和船只中間有限的甲板,不允許他們在船上其他地方隨意走動,所有吃食由船上專人配送……
花榮等人上的這支商隊一共有兩艘海船,都是兩千料左右的小型海船,船型是那種首部尖,尾部寬,兩頭上翹的標(biāo)準(zhǔn)福船型,供分四層,最底層的水密隔艙用來裝載貨物和壓艙石,第二層一半裝貨物,一半為船工和護衛(wèi)居住艙室,第三層則是甲板,以及后方船體三分之一左右的兩層船樓,這里主要是船上有身份的人居住,第四層也是最上層則是寬大的指揮室。
花榮等行客都被安排在甲板下的第二層船工們所居住的船艙內(nèi),每個艙室的空間都不大,在花榮感覺這里還不如后世那些黑心房東們,為了多賺房租特意隔離出來的出租房,在這個只有十平方左右的小艙室內(nèi),卻擺放著兩張上下鋪,一個如此小的房間內(nèi)要住進來四個人,除了中間不寬的走道,整個房間都被固定在船板上的上下鋪床占滿,一打開艙門,一股酸悶、霉臭的氣息撲面而來,熏得花榮立馬拔身疾退兩步。
花榮阮小七被安排在一個房間,他們的兩個室友,正是那對嫌棄他們的小情侶,阮小七用手扇了扇鼻前的悶臭之氣,眉頭微皺一下,直接走了進去,對于這些從小為了活命在水深火熱的窘困中苦苦掙扎的窮苦漢子來說,這些惡臭在他們面前根本談不上是難處。
阮小七走到床鋪前,直接把一片狼藉的被褥卷了起來,掂起這些散發(fā)著惡臭的被褥走出艙外,丟在了艙門前的走道上。
“呀~”一聲尖叫猛然傳來,卻見那名女子,臉色蒼白躲到書生,兩人不住地后退,花榮順著他們驚恐的目光看去,卻見被阮小七丟在地上的被褥旁邊,一群黃豆大小的黑點從被褥中跑了出來,飛快地向著墻角陰影處爬動,花榮看到這些蟲子也隨之泛起一陣惡心,阮小七提著另一床被褥走了過來,順手把被褥丟到走廊上,雙大腳不斷把地上爬動的蟲子碾碎。便碾邊笑嘻嘻地對一對小情侶道:“怕什么,不過是些臭蟲而已,只會在你們晚上睡覺額時候趴到你們身上喝幾口血而已,當(dāng)然了要是你們睡得太死的話,說不定它們還會爬到你們的耳朵中,順著你們的耳朵再跑到你們頭里面,到時間在你們的腦子里面安家,然后他會在你們的腦子里生一窩的小臭蟲,在然后……
“別說了,別說了,我不聽,我聽,白哥哥,我不想在這里了,我想回家,我們下船吧,我不要坐船了,嗚嗚嗚~”聽了阮小七的話,那名女子再次尖叫起來,腦中想到阮小七形容的那種可怕情形,她就感覺到天塌般的恐懼一陣陣襲來,帶著哭腔央求情郎帶自己下去,她要離這個恐怖的地方越遠越好。
便是那名書生也被阮小七人說的身子劇烈的顫抖起來,臉色蒼白難看到了極點,顫抖著“你~你~你胡說,我~我從來沒有在書上看到過這樣的事情,這都是你瞎編的,英妹不要怕,他嚇唬你的。”
“哈哈哈哈~信不信隨你,反正我已經(jīng)提醒過你們了,愛信不信,我勸你趕緊把被褥拉出去曬曬吧,否則明天真的有蟲子拱進了你們腦子中,可就是神仙也難治了,哈哈哈……”
“英妹別怕,我們現(xiàn)在就去找船隊掌柜的,讓他把我們送回去,我們走~”
“嘿嘿嘿~船都開了,你這時候才想回去,太晚了,船只剛剛離港就要下人,你這是故意給商家找晦氣啊,你可以試試船家會不會因為你們,而愿意把這次的錢貨全賠了?!比钚∑哧庩柟謿獾貙ο胍D(zhuǎn)身的兩人說道。
“好了,七哥兒,別捉弄他們了,勞累兄弟們把他們的被褥一起拿到甲板上去曬曬,大家出門在外,都不容易,多個朋友多條路?!被s看著一臉絕望的兩人,搖了搖頭吩咐阮小七他們幫兩人搭把手,把他們的床鋪一起處理了,這些褥子曬過后還是要鋪床的,畢竟他們的包裹有限,只能放下行軍被,要是連褥子都帶上,他們還真辦不到,這些東西雖然有氣味兒,但是出門在外,也只能捏著鼻子湊合著使用了。
花榮看到船工如此惡略的生活條件直搖頭,古代人對于船上的傳染性疾病和傳染源認識有限,對于衛(wèi)生方面并不重視,這樣最容易使船員生病,花榮悄悄把衛(wèi)生這一項埋在了心底,他決定回去后,把船上的內(nèi)務(wù)衛(wèi)生作為船隊的一項硬性規(guī)定執(zhí)行,絕對不能讓自己的水師像這個時代的船只一樣,成為疾病蔓延叢生的溫床。
“多謝兄臺出手相助,否則小生真不知該如何自處,小生和舍妹實在感激不盡,在下白欽,這位是舍妹英兒,敢問兄臺高姓大名,日后小生定要厚報兄臺?!蹦敲麜吹饺钚∑邘е鴱埢⒃谂撌抑写驋咝l(wèi)生,臉色漲的通紅,想要上前幫忙,可他又實在不愿意去碰那些惡心蟲子,只好滿臉尷尬地走上前來,對花榮表示感激之情。
花榮對白欽抱拳還了一禮,笑了笑說道:“在下黃辰,我也就是動動嘴皮子,都是我這些兄弟在幫你們,你該感謝他們才是?!?p> 白欽聽得花榮如此說,心中一愣,反應(yīng)過來后,連忙對著艙室里正在打掃的阮小七和張虎躬身道:“幾位兄臺搭手之恩,小生一定銘記在心,到案后我一定會重謝幾位壯士?!?、
“你想怎么謝俺們?我別的愛好沒有,就愛喝好酒,你不會到時間請我們兄弟在路邊一碗板刀面就了事兒吧,俺們兄弟可不是隨便一頓飯就能打發(fā)的?!比钚∑咝ξ?。
“兄臺莫要尋小生開心,到了江南保證美酒管夠……”
花榮沒理會幾人在那兒閑聊,徑直順著走廊上到了甲板之上。
剛順著木梯走出艙門,帶著淡淡氣息的海風(fēng),便迎面吹打到了臉上,把他頭上幞頭未遮蓋的長發(fā)吹得凌亂飄起,花榮徑直來到船邊,扶著到胸口的船舵,舉目想著深藍的大海遠處眺望,被天空倒映惡一片深藍的海水,好似被在抖動的絲綢一般,滾動起伏個不停,雙目順著海平面向盡出望去,卻見深藍的海面與碧藍的天空在遠處相接交匯,完全融為了一體,好似大海和藍天本是一體般。
花榮閉上眼睛,海風(fēng)好似能吹進他的身體內(nèi)部一般,把他深藏在心底的不安、擔(dān)憂、迷茫、恐懼,絲絲縷縷全部隨風(fēng)飄散,心中只剩下一片的寧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