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奇怪,她為什么要哭……
明明她不是真正的曲長歌,她只是來自現(xiàn)代的一縷孤魂,可一見到曲潯,她的心就攥得緊緊的,好像被什么拉扯一般。
是這具身體原本的記憶么?不不,一個六歲的孩童哪里會有這么深的感觸,是她自己的靈魂在為之顫動。
曲潯今年不過剛至不惑,面容保養(yǎng)得宜,十分俊逸,只是他的眉頭常年深鎖著,因此總給人一種冷刻之感,不好親近。
但他在看清曲長歌面容之后,卻眉心舒展,輕輕一笑,竟產(chǎn)生了久違的少年感,他說:“長歌,歡迎回家?!?p> 回……回家,她也是有家的人了嗎?
時隔兩世,她終于有了自己的家!
她撲至他懷里,喚了一聲,“爹爹?!?p> 父女相擁,情深之至。
奈何顧大小姐內(nèi)心毫無波瀾,甚至有些想笑。
十年的隔閡,哪是一句相擁就能消彌的?
但她也不會煞風(fēng)景,索性把頭擰向窗外,咦?那不是杜若的身影,她怎么會在臨云客棧門口晃悠?
但她還不能離開,因?yàn)樗€沒有近距離觀察到狗皇帝對曲長歌的反應(yīng)。
不過好在,曲長歌沒有讓她失望,這不,從曲潯懷里抬頭,視線就不由自主的落在了坐于桌旁的另一人身上,這高大的背影,這熟悉的側(cè)臉,“你……你不是那天受傷的那個人嗎?你還留了方玉佩給我!”
曲長歌一直保留著這塊玉佩,想著哪天缺錢時就把它給當(dāng)了,誰料,正主竟在今年出現(xiàn)了!
那她還是還給人家吧,畢竟人家留下的銀子都抵得上診費(fèi)的三倍了!
曲長歌正要靠近他,卻被曲潯一把拉住了,“長歌,不得無禮!這是陛下!還不速速行禮!”
“陛……陛下,那不就是皇帝!”曲長歌一不小心把心里話給吐了出來,慌亂的捂住嘴,行了個不倫不類的禮。
顧大小姐別開了視線,簡直沒眼看,也許這就是娘親所說的清純不作做吧!怒她欣賞不來。
不過宮宸域倒是接受良好,他今日心情似乎不錯,嘴角的笑意也比往日深了幾分,“無妨,曲大小姐直率,又是朕的救命恩人,不必苛責(zé)。”
聽聽這語氣!
瞧瞧這態(tài)度!
顧大小姐已無力吐槽。
曲長歌則是沉浸在自個救了個皇帝的震驚當(dāng)中,這運(yùn)氣,她莫非就是狗血穿越小說的女主?!
“你真的是皇帝,那你不就是大梁最尊貴的人嘍?”
“怎么,曲小姐有事相托?只要是朕能做到的,皆可應(yīng)允?!睂m宸域從座椅上起身,他似乎更高大了,頎長削瘦的曲潯居然只到他嘴角邊!
“真的嗎?”曲長歌瞪大了雙眼,“那我請求陛下——”她的眼神轉(zhuǎn)向了一旁宛如局外人的顧影闌,“把她關(guān)起來!”
喲,小白兔也會咬人??!
顧大小姐嗤笑一聲,她這會倒要高看曲長歌一眼了,不是任人搓扁捏圓的軟包子,也是會反抗的。
可惜了,爪子還不夠鋒利。
顧影闌眼波流轉(zhuǎn),妖嬈萬分,她笑看宮宸域,“陛下要把本宮關(guān)起來么?”
“長歌,跪下!”還沒等帝王回答,曲丞相倒是率先反應(yīng)過來,謹(jǐn)小慎微,頭顱低垂,一臉恭卑,“長歌,這是皇后娘娘,不可肆意冒犯,趕緊向皇后娘娘認(rèn)錯!”
“娘娘,小女不知娘娘身份,還請娘娘恕罪!”
“本宮還以為,曲姑娘會感謝本宮助你們父女二人團(tuán)聚呢,誰料啊,本宮竟是兩邊不討好,陛下,您覺得呢?”
她今日定要試探出宮宸域?qū)ηL歌的“真心”!
究竟是故意偽裝,還是真正的心頭白月光!
“朕自然是站在朕的皇后這邊的,只是……”宮宸域話還未盡,便被顧影闌冷冷打斷,“那曲姑娘還愣著做甚,認(rèn)錯的誠意呢?”
“長歌,快跪下!”曲潯扯了扯她衣袖,在這個時機(jī)跟寧國公府撕破臉,他這丞相之位估計(jì)是保不住了!
曲長歌這時還愣怔著,誰能告訴她,天機(jī)閣的小師妹,如何搖身一變,就成了大梁皇后,也就是說,那日帝后大婚,洛大俠一直注視的,就是她!
這個世界太瘋狂了!
顧影闌步步緊逼,靠近曲長歌,她比曲長歌高了幾分,所以眼神居高臨下,自帶凌厲氣勢,“曲姑娘還不跪嗎?”
“不如本宮幫幫你吧!”顧影闌抬腳佯裝要攻擊曲長歌的膝蓋彎,卻見宮宸域迅速擋在她面前,一雙如千尺深潭般的鳳眸終于顯現(xiàn)了凜冽的底色。
“皇后,別太過了?!?p> 顧影闌歪歪頭,笑了。
“臣妾方才只是開一個玩笑,倒是陛下,是不是過于緊張了呢?”
既然已試探出顧影闌想要的結(jié)果,那她也沒必要再待下去浪費(fèi)時間了。
杜若來臨云客棧,定是有什么急事找她!
“陛下,臣妾還有要事,先行回宮了?!彼裢夥笱艿匦辛硕Y,朝曲潯與曲長歌笑了笑,便紅衣輕旋,消失在了門邊。
也走出了他們的世界。
“小姐,小姐,快……快回寧國公府,老爺和夫人今日要離開盛京了!”
“你說什么?”她不過離開半月,阿爹與娘親如何竟要離開盛京?是寧國公府出了什么事嗎?
“小姐,奴婢是騎馬來的,小姐速速上馬,先趕回去阻止老爺夫人!”
鬧市本禁縱馬,但顧影闌此刻也顧不得那么多了,她迅速翻身上馬,疾馳往寧國公府。
寧國公府正門口,正有一對璧人相攜而立,顧影闌遠(yuǎn)遠(yuǎn)的看見阿爹如雪的長發(fā),竟有種莫名的心悸之感。
“阿爹,娘親,你們要離開盛京?”她的聲音因?yàn)榭v馬疾馳,還帶了些許的喘息之聲。
“寶寶啊,我與你爹還是習(xí)慣了臨安自在的日子。如今這些風(fēng)云事,應(yīng)該讓你們年輕人闖闖了!”
皇甫韶取出繡帕,細(xì)心的擦拭著她額間的細(xì)汗,嗔怪道,“你這孩子,跑這么急做甚!我與你爹就算再想離開,也會先等你回家見上一面的。”
“可是,我舍不得娘親和阿爹。”女兒的撒嬌差點(diǎn)兒令皇甫韶心軟,好在顧珣急時掐了掐她掌心。
“我在路上想著,以為是我冒然動用了黑騎令,阿爹在怪女兒呢!”
“傻歡兒,你要明白,不是我選擇了你,而是黑騎令選一擇了你。令出即行,無論對錯,這是兵家的氣度,我又怎會怪你?”
顧珣與皇甫韶只有這一個嬌女,如何不捧若明珠,奉若珍寶?但他們明白,他們的女兒,不會是籠中嬌弱的金絲寵雀,而應(yīng)是翱翔天穹的天命之凰。
雛鳳的成長需要風(fēng)雨的洗禮,而他們,則會是她最堅(jiān)實(shí)的后盾!
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jì)深遠(yuǎn)。
他們一直關(guān)注著她在臨安的經(jīng)歷,甚至無數(shù)次顧珣都想要出手,救下女兒。
但是,他不能,他不能插手,介入甚至是影響她的未來。
好在,顧影闌從未讓他們失望。所以,如今到了他們該放手的時刻了。
“就不能,等書院選舉過后再走嗎?”顧影闌想著拖延離別的時間。
“寶寶,選舉一事,我們可不會插手,你一定要克服對我們的依賴。”皇甫韶褪去了平日里的嬉笑,這句話,她說得很認(rèn)真。
顧影闌因?yàn)閺?qiáng)大的出身,這一路走的太順暢了,這并非是一件好事。
因?yàn)椋酉聛淼哪且粭l殘酷的,充滿殺伐的宿命之路,她只能一個人走。
雛鳳初鳴,風(fēng)云乍現(xiàn)。
誰都無法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