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遵的意識是被冰冷的地面所喚醒,當他的意識逐漸從黑暗中恢復,他也通過眼睛看到了陰界地面的顏色,也是他第一次以這么近的距離看到。
不待他產生什么感想,剛剛擺脫朦朧的意識,便察覺到他是“看”到的,而并非是感知到的。當手掌貼在地面,感受到地面的冰冷,慢慢支撐著自己起身,他終于意識到自己再一次獲得身體的控制權。
意識恢復了清明,同時也感受到了身體各處傳遞而來的無力、疲憊感,像是剛剛從一場艱苦卓絕的戰(zhàn)場上下來,當然,這樣形容他的身體并沒有錯誤,但他的意識并沒有經歷這樣的過程,因此,便產生了一種不協(xié)調的疲憊感。
以活躍的精神強撐起疲憊不堪的身體,陳遵環(huán)視周圍環(huán)境的情況,由于大戰(zhàn)被清理出來空曠區(qū)域,已經被陰界強大的修復力,恢復了大半,各種建筑雖然還未完全呈現(xiàn)全貌,卻依稀能分辨出些舊有的輪廓。
撿起自己的長棍,當身體有了支撐的時候,全身的肌肉都忍不住想要放松,讓陳遵的身體忍不住沿著長棍下滑,此刻,陳遵的意識反應的很快,雖依然難以采取什么有效的措施,但最終沒至于讓其溫熱的面部與冰冷的地面再次產生親密接觸。
辨了辨方向,在長棍的扶持下,陳遵向著乙七小院的方向走了過去,他現(xiàn)在不再考慮怪物的結果,不再考慮歸途路上是否還會碰到其他的怪物,感受到身體各處的疲憊感,他現(xiàn)在滿腦子都是那間熟悉的小院,那個熟悉的房間,那張舒舒服服的床。
回憶起原來躺在床上的感受,他甚至能夠感覺到自己的全身各部位都忍不住呻吟出聲,他有時又想到,其實原來隔間中的那張床其實也不錯,雖然和現(xiàn)在的相比不夠大。
但是,他卻回想不起燕慕山上的那張小床躺著的感受,想不起事務院中那個房間中那張床給自己的感覺,想不起躺在峪頭村那張顯得樸素簡陋卻很結實的床上的感受,無論他如何回憶,如何的挖空心思、絞盡腦汁,對于這些,都只有畫面,卻再沒有一點點感受傳遞出來。
這就是記憶,這就是回憶么,陳遵最后放棄的時候,不由的想到。
隨著陳遵的離去,陰界的鏡像建筑在不斷的加快恢復,在遠離戰(zhàn)斗的區(qū)域,與陳遵剛剛戰(zhàn)斗的怪物,此刻躺在地上,身體早已被分開成兩半,只有一些紅絲在兩塊身軀之間勾連著,頗有幾分藕斷絲連的感覺。
只不過,怪物身上的紅色顯得越來越暗淡,遠沒有剛剛與陳遵戰(zhàn)斗時表現(xiàn)出來的那樣華麗光彩,怪物眼中的紅色流轉,微弱的啼鳴從其口中傳了出來,怪物周圍的灰霧有向其集中的趨勢,卻被另一種力量遠遠的排斥開來。
一個身影出現(xiàn)在怪物的前面,這道身影怪物十分熟悉,恰恰是剛剛與怪物爭斗的陳遵,只不過身影的腦袋是一個怪物的獸首,如果乙七小隊的任何人在這里,都可以分辨出這顆腦袋的來源。
身影彎下身軀,一只手搭在怪物的身上,將兩塊分開的身軀拼接到一起,這時才看到身影的手的皮膚的顏色完全是灰色,上面覆蓋著密密麻麻的紅色脈絡。
在‘他’的手接觸怪物身軀時,手上的紅色脈絡便搭建到怪物的身體之上,和原本的怪物身上的脈絡相互融合在一起,原本顯得暗淡的脈絡,逐漸恢復色彩,原本被劈開的傷口周圍密密麻麻出現(xiàn)了各種細線。
只不過,那被劈開的裂痕,無論紅色的細線如何努力,都難以將其恢復到常態(tài)。紅色的脈絡如同縫住衣服上裂口的紅線,雖然將裂口封在了一起,卻一眼便可以看出紅線之下的那道傷口,無論針腳多么密都無法掩蓋。
怪物的紅色雙眼在紅線縫合斷裂后,便開始一點點的恢復神采,周圍灰霧再也無法被排斥開來,瞬間涌向怪物的所在地,被其身體所吸納。
等籠罩的怪物的灰霧消失,怪物也出現(xiàn)在原地,并不是躺在地上,而是站立了起來。
輕輕地低鳴幾聲,而身旁的獸首將目光從怪物身上收回,投向了遠方,如果在有誰可以在高空俯瞰,恰恰可以發(fā)現(xiàn)那個方向正好是陳遵離開的方向。
……
當楊一出現(xiàn)在乙七小隊的小院的時候,陳遵恰好在自己的房間內,他是被小院中的聲音吸引出來的,乙七小隊的其他成員都在圍觀院中的黃亮和楊一兩個人。
楊一的狀態(tài)比陳遵在陰界時候看到的情況好了很多,但是和之前的楊一所留下的那種印象,完全難以將其歸到一個人的名下。只有那雙眼睛,愈加顯得有神,告訴著旁人,他還是那個楊一。
黃亮死死地攥住楊一的衣領,揮起拳頭想要將拳面和楊一的臉面來一次親密接觸,只不過,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讓其停在了空中,但楊一臉上的情況也告訴旁人,拳面和臉面并不是沒有進行接觸過。
楊一的眼神絲毫沒有躲閃,面上也沒有什么不滿或者辯解的情緒,相對于好像將內心所有的情緒都表達在面部的黃亮,他擁有的只有一片平靜,那種看到過廣袤大海所獲得的平靜。
陳遵能夠感覺到,當他的身影出現(xiàn)在小院中時,所有人的注意力,或多或少,都留意到他的出現(xiàn),即便是處在對峙狀態(tài)的楊一和黃亮兩個人。
看著場中的兩個人,陳遵明白此刻所有人都在等待他的開口,無論他開口說什么,接下來進行的便是雙方“友好磋談”。但,他只是靜靜地看著兩人,看著這場把所有人拖進漩渦的兩個始作俑者,雙手抱臂,不發(fā)一言。
整個小院中,沒有人開口,處在眾人眼神聚焦處的兩個人反而陷入了尷尬的局面,無論黃亮臉上所映現(xiàn)是怎樣的情緒,都被他從臉上一點點的抹去。
松開握住楊一衣領的手,放下舉起的拳頭,黃亮的表情變得欲言又止,而楊一則整了整自己的衣服,面色依舊保持著平靜的狀態(tài),用拇指擦去嘴角的鮮血,沒有任何情緒地看了一眼身旁的黃亮,再次將目光落在了陳遵身上。
陳遵明白,無論他接下來說什么,都會給他帶來一些答案,同時也會帶來一些疑惑和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