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一炷香工夫,場中便?;ㄈ绾我或T,秦良玉大喜,笑道:“花師傅,連我都該向請教你槍法了?!被ㄈ绾蜗埋R走到她面前,笑道:“我是用巧不用力,并非軍中正法,不過她們學(xué)到之后,用以補(bǔ)缺,總是有益的?!?p> 秦良玉甚喜,牽著她的手,朗聲道:“今后你們都聽花師傅教導(dǎo)。”石砫女騎轟然道:“遵命。”花如何也不吝傳她們巧勁的運(yùn)用竅門,她已是多年人師,在教徒一事上頗有經(jīng)驗,講解武藝,深入淺出,眾女聽得連生明悟。
秦良玉心想:“她年紀(jì)輕輕,武藝之高,世所罕見。更難得的是,她不但會打,還會教,天下哪兒去找這樣的人才?若非她是江湖上的劍俠,來去如風(fēng),我非得聘她當(dāng)教頭不可!”
花如何留在將軍府,教授石砫女騎武藝,并不推陳,只是出新,令她們發(fā)揮潛力,借由原本的根基,更上一層樓。因此她教的也快,第一日便教完長槍和馬術(shù),第二日則傳了刀劍等短兵搏擊之法。
這兩日許清濁與馬祥麟結(jié)伴同游,逛遍了村鎮(zhèn)市集,看倦了山川洞澗,兄弟之情愈增。他二人本來就不打不相識,一見如故,馬祥麟是土司之子,許清濁是花苑少爺,多年來都缺少玩伴,現(xiàn)下玩性甚投,雖然結(jié)義,倒是友情遠(yuǎn)大于義氣了。
第三日一早,花如何只準(zhǔn)許清濁玩耍半日,自己傳授武藝,也只教了半日。到了午時,秦良玉母子設(shè)宴款待她師徒,花如何謝了,又道:“秦將軍,今日我?guī)熗搅碛幸?,暫且告辭。事成后若有閑暇,再來府上叨擾數(shù)日?!?p> 秦良玉眼見屬下武藝大進(jìn),哪舍得她走?但知其師徒到往川蜀,有正事要辦,便也點了點頭,喚人端上黃金百兩,給她二人做盤纏?;ㄈ绾涡Φ溃骸靶∶妙H有家資,不勞破費。”轉(zhuǎn)頭對許清濁道:“你向秦將軍借一桿好槍?!?p> 許清濁心下奇怪,依言請求,秦良玉還沒說話,馬祥麟笑道:“大哥,你要用槍,拿我的去便了!”喚人將自己慣用的一桿丈二紅纓鐵槍取來,贈給許清濁。
師徒兩人謝了,告辭出門,許清濁既知事成后還會回來,胸中并無離愁,斜背長槍,腰懸寶劍,與花如何出了鎮(zhèn)子,方才問道:“師父,你讓我借槍干嘛?”
花如何邊走邊道:“你替父報仇,自該使槍,倘若那姓向的武功多年來并未增進(jìn),你只管大膽刺他,我替你兜著,絕不叫他傷你半分。不過,他的武功若已進(jìn)步不少,或者丹教其余高手傾巢而出,你須以安危為重,盡量不要出戰(zhàn),給我掠陣就行。你我?guī)熗竭B心,我殺一敵,便也等同你殺一敵,那都是一樣的?!?p> 許清濁聽得心頭感動,暗想:“向家是使刀的名門,與‘錦繡四劍’齊名,丹教亦是高手如云。我一個還沒出師的愣頭青,焉能與他們抗衡?倒是師父替我著想,既顧全爹爹的威名,又不叫我傷了性命?!?p> 以前他只覺得父親只是一個符號,一個榜樣,代表著天下無敵的槍王,一身勇武似乎與生俱來。可前日新聽許明燈不少往事,待知父親也是有血有肉、有情有怨,慢慢由普通人成為一代名將,不知為何,敬仰之心反而愈增。
所以花如何讓他親使長槍,替父報仇,他心中激昂萬分。氣隨意動,體內(nèi)“陰符勁”流轉(zhuǎn)躥行,隱隱發(fā)出金鐵之聲。他反手握住馬祥麟贈予的鐵槍,感到渾身都是力氣,似乎“陰符槍”的修為又深了一些。
兩人到夜里進(jìn)了鳳凰山,未見燈火,料想丹教作風(fēng)詭秘,不到時候,一絲動靜也都不露?;ㄈ绾卧鴣泶说靥铰罚l(fā)現(xiàn)有數(shù)處山巔宜做法會場地,若不求山巔,可取者更多。此刻也不知他們將在哪里集會,索性不多琢磨,只原地休息。
兩人盤坐山石之上,傾聽山澗夜風(fēng),心中頗為寧靜?;ㄈ绾螌⑷痹聞Π纬?,許清濁抬眼一看,玉玦間光芒如乳,明色匯聚?;ㄈ绾紊斐鍪终?,從玉玦撫到劍尖,那玉面上的清光竟似流水一般,淌過劍身,將整柄寶劍照亮。
許清濁從未見過如此神奇之事,目不轉(zhuǎn)睛盯著她,花如何亦是專注,緩緩撫摸寶劍,一遍復(fù)一遍,終于玉玦上明光黯淡,劍身空前熾亮?;ㄈ绾伪慵赐J郑诌^一會兒,劍身上的光也都暗了,回歸古拙,與剛?cè)〕鰰r并無差別。
花如何微笑道:“此劍神氣已至巔峰,我亦如是,不知天下尚有人能敵我劍術(shù)否?”說罷,閉目入定,任寶劍橫在膝頭。許清濁心道:“師父的武功,已是天下無敵了么?恐怕明日不止那向子玄,連整個丹教也要從此除名。”
他將臨大戰(zhàn),卻有強(qiáng)援在側(cè),并不擔(dān)憂,滿腦子反而都是胡思亂想。一想到再過一夜,就能見到毒靈子,心中激動難耐,打坐都打得東倒西歪,時而傻笑,時而呆愣,轉(zhuǎn)眼間天已蒙蒙亮了。
忽聽花如何道:“他們來了。”許清濁忙睜眼,問道:“在哪?”花如何遙指遠(yuǎn)處一座山峰,道:“那兒,不過來人成批成眾,步聲虛浮,不是高手,若非教中雜役,便是那些趕來投誠的川地夷族?!?p> 許清濁見那山峰至少隔著三四里,比自己所處的地方,也還要高出數(shù)百丈,心想花如何竟能聽到那里的動靜,耳力似已通玄辨幽,不免暗暗駭異?;ㄈ绾涡牧线@些人多半是去布置場地,要人未至,于是接著閉目養(yǎng)神。
直等到午時,花如何才起身道:“走!”提著缺月劍,打山林間穿過,不疾不徐朝那座山峰行去。許清濁緊隨其后,問道:“咱們怎么上去?閉氣潛入,還是喬裝打扮?”
花如何道:“不必遮掩,若有人阻擾,直接殺上去?!痹S清濁點了點頭,又道:“就怕驚走了那姓向的。”花如何道:“不叫他們出聲就行啦!”
不一刻來到那山峰腳下,這山十分奇特,非圓非方,三面圍繞,好似一座巨大的三角柱。山壁陡峭平整,好似是被老天爺揮舞三斧劈成的,山路環(huán)繞而上,每轉(zhuǎn)一面,轉(zhuǎn)角都十分突兀,整條山路仿佛一根鐵條,箍住了山體。
師徒倆不知這山峰在當(dāng)?shù)鼐徒小叭濉?,夷民敬畏鬼神,向來認(rèn)定此山是蒼天的杰作?;ㄈ绾窝氐蓝娚铰烽g滿是紛亂的車轍,知心聚會者不少,才得大量運(yùn)輸物資上山。
才踏過山麓,花如何步伐稍停,許清濁問道:“師父,怎么了?”花如何沉吟片刻,道:“有人跟蹤咱們?!痹S清濁一驚,忙問:“是丹教教徒么?要不要揪他出來?”
花如何搖頭道:“不必了。聽他呼吸,武功不弱,似是正道好手。他此刻尚未上山,多半不是邪教人士?!痹S清濁踟躕道:“難道不管他了?”花如何微微一笑,道:“他要真敢動手,我不介意多殺一人?!毖粤T重行。
許清濁心中大定,行至山腰,忽聽有人喝道:“什么人!”兩個虬髯大漢持刀,從拐角躍出,左邊的敞著左膀,右邊的敞著右膀,肌肉棱角分明,望見花如何手中長劍、許清濁背后長槍,盡皆驚疑。
花如何置之不理,依舊往前,那兩個大漢不知底細(xì),就欲攔手擋住,忽地眼前一花,趴倒在地,雙雙不省人事。許清濁暗贊一聲:“紅雨幽風(fēng),兩意同使,快且無形,妙不可言!”
花如何腳步不停,轉(zhuǎn)過拐角,自言自語道:“似乎是‘龐氏雙刀’?怎也投入了邪教?”許清濁已有些眼力,明白花如何只擊暈他們,沒下殺手,放了心隨她走去,問道:“誰是‘龐氏雙刀’?”
花如何搖頭道:“兩個庸手罷了?!逼鋵崱褒嬍想p刀”是河南的刀法名家,一向是兄弟二人聯(lián)手與人交戰(zhàn),武功配合數(shù)十載,非同尋常。若是單純以二打二,極少有人敵得過他們,除非數(shù)位甚至十?dāng)?shù)位好手齊上,方能對抗他兄弟倆。
許清濁點了點頭,卻聽有人驚叫,抬頭一看,筆直山路的盡頭,幾個人影飛快地沖了過來,頃刻躥到近前,人人白須垂胸,面目蒼老。這五名老者身法如同鬼魅,猱身而上,要將花如何、許清濁團(tuán)團(tuán)圍住。
花如何腳下不歇,缺月劍左一晃,右一掛,輕描淡寫兩招,未觸人身,五老卻齊聲悶哼,橫著身子沿山路滾下。許清濁見她兩招之間,劍意變幻十二次,將“十二芳華”全部用出,對她佩服到了極點。
又知對方五名老者均乃高手,之所以瞬間落敗,正是因為他們瞧出了師父的劍意,才急欲隨其變勢而變,以免吃虧??伤麄兊墓αεc花如何相去甚遠(yuǎn),一剎那間強(qiáng)行變化,內(nèi)息無法跟上,用不著碰,自己就真氣走岔,暈眩過去。
許清濁驚嘆半晌,忽地啊喲一聲,想到:“他們要是滾下山了怎么辦?”轉(zhuǎn)頭一瞧,卻見五老并排而躺,距懸崖不過數(shù)寸,登時瞠目結(jié)舌,想不出花如何碰都沒碰對方,怎能令他們恰好不掉下去?
花如何搖頭道:“這‘昆侖五禽’為老不尊,放著前輩宗師不做,倒給邪教看門?!毖哉Z間又轉(zhuǎn)過一面山崖。這山崖是三角形狀,每面跟其余面都呈銳角,互相無法看到,單論一面,卻是道路筆直,長約二三里。
花如何已猜到自山腰以上,每一面都有好手駐扎守關(guān),果然剛轉(zhuǎn)過來,山路中央三女一男狂驚失色,各使奇異兵刃攻來?;ㄈ绾伟蛋岛眯Γ骸八麄兪恰觥汀斏瘛??莫非要拿混元金斗打我?”
原來這三女一男是結(jié)義兄妹,同是十分厲害的武學(xué)高手,但不知是自視甚高,還是別有嗜好,竟以神話里的財神爺趙公明和三霄娘娘自居,所用的兵刃,也打造成傳說中各自法寶的模樣。
果見那“財神”一手執(zhí)鐵鞭,一手捧著個碩大的金元寶?!叭觥币荒镁藜簦荒密浰?,最后一個舉著似鼎非鼎、似桶非桶的器物?;ㄈ绾我獡魯∷麄儯臼且凰仓?,但瞧這幾人滑稽,不由生出戲耍之心,身影一動,躥到四人之中。
那“財神”大喜,叫道:“三位妹妹,快祭出法寶打他!”那使巨剪的女子張開“金蛟剪”,往花如何腰間夾去。另一名女子則舞動“縛龍索”,直取她下盤。最后一個,高舉“混元金斗”,將開口往她頭頂罩落。
花如何忍俊不禁,摸清了三人“法寶”的用法,心滿意足,運(yùn)使“藏花訣”,將三人攻勢擰轉(zhuǎn)。一時間,“混元金斗”扣在那使巨剪的女子腦袋上,“金蛟剪”翻過來,將那使軟鎖的女子擊飛,“縛龍索”則把最后那女子絆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