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蹄聲漸歇,許吾浪二人臨近。
穆爾紫煙回頭望了望,又向漠陽關(guān)峽谷看了看,黯然不語。
許吾浪則是一臉意外,先看看伊斯塔,又看著路小石,挑眉道:“你不該在這里。”
路小石不再納悶,聞言后嘴角更是難掩笑意,回?fù)舻溃骸澳阍撛谶@里?”
伊斯塔聽不懂王朝話,見狀更加納悶,趕緊問道:“阿哥,他們是你朋友?他們長得都挺好看啊?!?p> “女的是朋友,男的不是!”
路小石用氐羌話回了聲,又換了王朝話,問道:“紫煙姑娘,我記得我們以前是朋友啊,怎么連正眼都不瞧我一眼,難道是這家伙惹你不高興了……”
許吾浪的目光像箭一樣射來。
路小石視而不見,嘿嘿直笑,道:“這家伙素來不會說話,你別放在心上。”
穆爾紫煙蹙眉道:“路殿下,真的很抱歉,我有急事趕路。”說完向許吾浪說道:“許公子,謝謝你一路相陪,余下的路我一個人便可以?!?p> 許吾浪擺手道:“我跟他沒得聊,自然要繼續(xù)陪你趕路?!?p> 路小石扯嗓子道:“紫煙姑娘,我和他也不熟,只是關(guān)心你這么著急,到底是要去哪兒?”
穆爾紫煙欲言又止。
許吾浪不屑道:“去大草原找克洛部和查洛部,你關(guān)心得了嗎?”
路小石下意識地看了看伊斯塔,斥馬走到許吾浪和穆爾紫煙馬前,低聲道:“一會說氐羌話的時候,千萬莫要露了我的身份。”略略一頓,再道:“這女子叫伊斯塔,正是克洛部首領(lǐng)圖金的女兒?!?p> 許吾浪和穆爾紫煙同時詫異道:“真的?”
路小石同樣有些詫異,道:“你們這么有默契?”
許吾浪再作詫異,道:“這也能看出來?”
“伊斯塔!”
穆爾紫煙不再理會路小石和許吾浪的詫異,自己臉上的詫異也漸變成了欣喜之色,一邊催馬到伊斯前馬前,一邊用氐羌話說道:“你快告訴我,你阿爸在哪里,我有急事見他?!?p> 伊斯塔正愁聽不懂路小石三人說什么,聞言大喜,道:“阿爸就在營地啊……你是誰???”
“我叫穆爾紫煙?!?p> “穆爾……你是穆爾家族的人?”
“嗯,你們營地在哪?”
“不遠(yuǎn),你真是穆爾家族的人?”
伊斯塔欣喜地看著穆爾紫煙,道:“阿爸知道穆爾家族的客人來了,一定會非常開心的?!?p> 穆爾紫煙一邊點頭,一邊急切問道:“現(xiàn)在能帶我去營地了嗎?”
伊斯塔歡呼一聲,側(cè)頭叫道:“阿哥,我們回去吧!”
路小石知道許吾浪二人遠(yuǎn)來此地,必然不是為了欣賞草原上的夕陽風(fēng)景,只是見穆爾紫煙這樣著急,也不方便馬上相問,口中應(yīng)了一聲,四人即向克洛部營地馳去。
伊斯塔和穆爾紫煙在前,路小石則有意將馬速放緩,等與許吾浪齊頭時,悄聲說道:“浪子,你們到這里做什么?”
許吾浪沒有回答,卻似笑非笑地說道:“阿哥,我們回去吧?”
路小石心中一跳,正色道:“煩請嚴(yán)肅一些,我現(xiàn)在說的是國之大事!”
許吾浪看看一側(cè)的草原夕陽,又看看另一側(cè)的山石樹林,嘆道:“此時此景,其實更適合說終身大事?!?p> 路小石哪里聽不出許吾浪話中揶揄之意,不禁羞而惱道:“是得好好說說,既然是終身大事,那至少先要搞清楚對方是杜家家主還是北氐國公主!”
許吾浪淡然一笑,道“現(xiàn)在還得加上一個克洛部首領(lǐng)的女兒?”
路小石臉沉如水,滯而無語。
許吾浪略感意外沒有再次受到反擊,耐著性子等了半晌后,見路小石真的不再有說話的意思,便將如何遇見穆爾紫煙以及后者去大草原的原因和后面追兵情況略略說了。
路小石慢慢反應(yīng)過來,許吾浪手中便是有萬眼閣,也不可能知道先前在峽谷中的事宜,頂多就只是聽出伊斯塔叫的比較親昵些,倒是自己太過敏感了。
一念至此,他臉色漸漸緩和了,也將他和連赤等人探路遇到伊斯塔和圖金的情況說了說,又皺眉道:“好像越來越復(fù)雜了?!?p> 許吾浪問道:“此話何意?”
路小石道:“先不說穆爾紫煙和后面那些追兵,只說這克洛部,二十年來一直生活在大草原深處,現(xiàn)在卻到了漠陽關(guān)外,你不覺得奇怪?”
許吾浪輕輕搖頭,道:“有這瞎想的功夫,還不如到了克洛部營地后再見機(jī)行事?!?p> 路小石怔了怔,討好地送上笑臉,道:“說的也是,千眼閣的三老板親自來了,探個什么消息還不跟玩兒似的?”又向后看了看,道:“追兵既然不遠(yuǎn),想來也很快會到營地,所以我們還是分頭行事比較好。”
許吾浪挑眉道:“為何?”
路小石認(rèn)真道:“人家追的是你們,而你們總不能連累我們?!?p> 許吾浪看著路小石,肅然道:“這句話才像你說的?!?p> 路小石毫無愧色,道:“我當(dāng)然不是怕你連累我,只是我做的事情是關(guān)系王朝安危的大事,也只有忍痛拋下兄弟情誼了?!?p> 許吾浪沒有接這話,看著前方伊斯塔的背影,口中忽然問道:“聽說你和你那棵草兒訂了親?”
路小石正準(zhǔn)備應(yīng)對被拋下的兄弟的憤怒,不防這兄弟竟然哪壺不開提哪壺地問回這個問題,不由惱火道:“閉嘴!”
“閉嘴還怎么說話?”
許吾浪笑容滿面,道:“還聽說你好像對這門親事不情不愿?”說完后還頗為生硬但又堅持地眨了眨眼。
“許浪子!”
路小石強(qiáng)忍半晌,恨恨道:“你知不知道,你現(xiàn)在這個樣子和曾經(jīng)那個玉樹臨風(fēng)的許三公子沾不上半點關(guān)系?”
許吾浪挑挑眉,道:“或許你可以直接說出猥瑣兩個字。”
路小石又是一個不防,感覺完全架不住,嘆道:“事實證明,但凡喜歡穿白衣服的,不是道貌岸然,便是真不要臉?!?p> 許吾浪不緊不慢道:“人總是會變的?!辈坏嚷沸∈釉?,又道:“如果你還堅持不變,我也許要去夏府提親?!?p> “你……”
路小石側(cè)首瞪目,道:“你再說一遍!”
“再說一百遍也行!”
許吾浪的身體隨著馬蹄聲一起一伏,伴著云淡風(fēng)輕的聲音,顯得極是欠抽,偏偏臉色還一本正經(jīng),道:“既然你不同意這門親事,那就別耽誤人家,更別耽誤了我。”
路小石嘴巴張得和眼睛一樣圓,但半天也說不出來一個字。
許吾浪挑挑眉,道:“你別這樣看著我,我和草兒姑娘相處過幾日,不僅驚嘆于她絕世獨(dú)立的氣質(zhì),更敬佩她簡單樸實的生活態(tài)度,如若能和她比翼齊飛,豈不是美事?”
路小石腦中本是懵然一片,耳中聽到許吾浪所說,不由得想到唐歌那夜草兒正是和許吾浪一同現(xiàn)身,一時間喉間發(fā)堵,更加說不出話來,突然間雙腿猛夾馬腹,一溜煙沖出。
許吾浪看著路小石背影,輕笑著搖了搖頭,也斥馬加速。
四人一路疾馳,天不及黑便已回到營地。
連赤和青顏正在營地外候著,見來人多出許吾浪和穆爾紫煙二人,自然頗為詫異,但更令二人詫異的是許吾浪那個注目禮,簡直和拋媚眼差不多。
但一則是穆爾紫煙很是著急,二則是伊斯塔太過熱情,并沒有給他們消除疑惑和詫異的時間,便一同去了圖金的帳篷。
“阿爸!”
伊斯塔雀躍而入,道:“我又給你帶來兩個客人,他們是阿哥的朋友,這位阿姐還是穆爾家族的人哩!”
圖金正與三位長老說著話,聞言看向穆爾紫煙,不及開口便見后者撲通跪下,道:“圖金首領(lǐng),我替阿爸給你賠罪。”
“穆爾家族?”
圖金慢慢起身,虛眼看著穆爾紫煙,半晌道:“你是穆爾元仞的女兒?”
穆爾紫煙急切道:“回圖金首領(lǐng),是的……”
“公主請起!”
圖金大步上前,將穆爾紫煙扶起,道:“公主殿下是尊貴之軀,怎么可以給我這樣的人下跪?”
穆爾紫煙眼中生出期盼,道:“圖金首領(lǐng),請你隨我回燕城,到時阿爸會親自向你陪罪?!?p> 圖金沉默半晌,幽幽說道:“回燕城,讓你阿爸砍下我的頭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