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兒,就有人來喚妙音出場了。
走到紅鍛鋪就的地毯前,脫下繡鞋,雪白的小足輕點在紅毯上,踝上系著一串銀鈴鐺。
從幕后走到臺前。
鈴鐺聲在風中飄散,有如從遙遠山谷中走出來的精靈一般。
妙音神色淡淡的看著臺下的眾人,春風吹過,香衣浮動。
臺下的客人們眼神或驚艷,或鄙夷,或熱烈,或不屑。
一切都好似與她無關。
正待要起舞之時,只聽得臺下的傳來一個輕浮的聲音說道:
“好舞應當配好曲才對。
爺爺,不如讓我們的寧大才子一同上臺,撫琴助興如何?”
聽聞此話,男子同桌的其他客人都哈哈大笑起來。
李懷安有些氣急,站起來說道:
“不妥,外爺爺,致遠兄是讀書人,而妙音姑娘,卻,卻是青樓之人。這個實在是不妥啊!”
“才子佳人,一個善撫琴,一個善舞技,我看沒什么不妥?!敝疤嶙h的男子此時又輕笑的說道。
首位上的壽星,李老太爺并未出聲,既沒反對,也沒同意。
其他有些妒忌寧致遠才能的公子哥們也隨言附合。
紛紛譏笑寧致遠與妓女絕配。
妙音站在臺上,娥眉蹙起,似一株懸崖邊上的紅梅,搖搖欲墜。
眾人都只想到把寧致遠同妓女相比的羞恥。
卻沒人想過那個被貶低,譏笑的妓女此時孤立無援的站在臺上,是如何的心冷。
沒有人會替她說一句話,沒有人會在意她的感受,因為她只是一個妓女罷了。
妙音冷笑的看著臺下的眾人,就仿佛眾人張口閉口的妓女不是她一般。
每一次,都是這樣走過來的。踩在自己的心尖上,捂住血淋淋的傷口。
寧致遠并不生氣他們把自己跟妙音相提并論,卻有些心疼被他們辱罵的妙音。
他關切的看向臺上的妙音,只見她笑的冷冽又悲傷。
孤零零的似一株搖搖欲墜的寒梅。
見懷安和自己的朋友還在氣急的與眾人爭執(zhí),維護自己,卻并沒有人為妙音說過一句話!
寧致遠拉住李懷安的袖子,搖了搖頭,既而站起身來冷笑的說道:
“人的出身有三六九等之分,無法自己選擇。
但是學識技藝卻是沒有貴賤之分的。
素聞,妙音姑娘舞藝無雙,東晉王朝都難出其二,才情比之各位公子也是不差的。
在下為妙音姑娘撫琴,也不算辱沒了自己的琴藝?!?p> 而后又大笑一聲說道:
“古有伯牙子期高山流水遇知音,卻不知,妙音姑娘等下起舞之時能否聽懂致遠琴中的弦外之音呢?!?p> 妙音聞聲驚訝的看著臺下為自己說話的男子。
那個有過一面之緣的男子,那個像竹子般干凈明亮的男子。
他的眼里沒有鄙夷,沒有輕視,只有愛慕和疼惜。
原來你就是寧致遠嗎?
“我懂你?!?p> 妙音低聲呢喃道,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眼里似有淚光。
所有的偽裝逞強總是潰敗在關切的眼神或語句里。
……
寧致遠彈奏的是當初第一次見妙音時聽她唱過的曲子: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與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詬恥。
心幾煩而不絕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
心悅君兮君不知?”
……
而此時,他卻從臺下的看客成為了同她一起琴舞相和的人。
這一次,妙音跳的更好了,偶爾轉身看向寧致遠的眼神都充滿了繾綣,仿佛他就是她歌舞里的那個王子。
他就是她想與之白頭偕老共度一生的人。
此曲過后,寧致遠就回去了,李懷安走脫不開。
這次,自己恐怕是把那些公子哥兒們得罪死了吧!
寧致遠冷冷的一笑,卻并不在意。
如果將來真的要看著這些人的臉色做官。
做官的意義又何在?
還不如做個自由的詩人來的痛快。
“寧公子,請留步?!?p> 妙音的馬車停在寧致遠旁邊,邀請孤零零走在路上的寧致遠同坐。
寧致遠不想違背自己的心,他愛她,即使她出生風塵又怎樣?
她比世間的大多數女子都要出色,反正自己也做官無望。
不如從今以后,就順了自己的心,快意瀟灑!
想通之后的寧致遠坐上馬車。
看著妙音卻忽而緊張起來,從沒談過戀愛的他,不知道如何才能惹妙音歡喜。
最后,還是妙音打破了車內的沉默,說道:“公子的琴,彈的甚好?!?p> “你的舞也很不錯?!?p> “剛才,謝謝公子相護?!?p> “沒什么,只希望姑娘不要被他們的話所傷?!?p> 寧致遠心疼的看著妙音。
“習慣了,沒事?!泵钜糇旖浅冻鲆荒ㄋ釢男Φ?。
……
接下來他們又說了很多,從琴曲到詩歌。
他們就真的似伯牙子期一般,懂的對方心里的痛,和無奈。
也許,他們都是一樣的可憐人吧。
美好的時間總是這么短暫。
前方不遠處就是紅顏閣了。
馬車停在了一處無人的巷子里。
兩人默默相視,眼里有著不舍。
“青蘿,你先出去一下?!?p> “是,小姐?!?p> 青蘿發(fā)覺自家小姐,自從舞臺上下來后,便有些不對勁,再看到兩人馬車里的交談和眼神。
便直覺他們兩個之間有著一絲不同尋常的情意。
“這個鈴鐺,送給你。”
妙音臉頰發(fā)紅的取下手上的紅繩銀鈴鐺,遞給寧致遠。
寧致遠有些緊張有些驚喜。
妙音,她也喜歡自己的。
他開心的雙手接過妙音手中的銀鈴鐺。
隨后,又取下自己的腰間的玉佩遞給妙音:
“這是我家祖?zhèn)鞯挠衽??!?p> 兩個人就這樣私定了終身,心里俱是愛情的甜蜜。
“你,你不走嗎?”妙音臉紅的抬起頭來說道。
“啊,走,我現(xiàn)在走。”說著就準備下馬車,忽而又轉身眼神堅定的小聲說道:
“等我!”
妙音重重的點了點頭。
寧致遠這才開心的走下馬車。
青蘿回到馬車上,一臉興奮的看著妙音。
“這件事,不要告訴其他人,尤其是媽媽,知道嗎?”
妙音的語氣很鄭重。
青蘿收起臉上的笑意,發(fā)誓般說道:“小姐,你放心,我絕對不會背叛你的!”
“謝謝你,青蘿。”妙音感激的說道。
“小姐從小待奴婢好,奴婢知道。為小姐保密是奴婢應該做的。奴婢也希望小姐能幸福。”
青蘿認真的說道。
妙音把自己頭上的玉釵取下來,遞給青蘿,說道:
“這只釵跟你很配,送給你,青蘿?!?p> “謝謝小姐!”青蘿開心的接過玉釵,這只玉釵她喜歡很久了。
妙音看著青蘿淡淡的笑了笑。又捂著胸口的位置,心里俱是甜蜜。
在那里,裝著寧致遠的玉佩,和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