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別童年（二）

　　被未知的情感驅(qū)使著，李炎揮劍砍向手無寸鐵的19th，浮空的兩人在天空中你追我趕。

　　不知是不是錯覺，他總覺得眼前的人心不在焉，對他的攻擊也只是消極以待。

　　再次閃避開李炎的巨劍猛力一劈，19th終于開始有了行動。

　　他繼續(xù)飛行，同時吟唱起不知名的魔法咒文。

　　“九繆斯，三月神，七姐妹，編織魔法之音，秋暮、冬夜、春曉，響徹巨龍之聲，落日、逝月、隕星，回憶諸神往事，三位一體，鑄就傳奇龍槍。”

　　這來歷不明的魔法撕裂了空間，在空中打開三條巨大的缺口，并不停地擴大，通向異空間的門內(nèi)，隱約可以看見三個截然不同的畫面——由白紅黑三個顏色的月亮、七顆藍白星辰、以及一個懸掛在夜空中的冰冷太陽構(gòu)成的宇宙天幕，盤踞著五頭顏色截然不同的彩色龍神的邪惡位面，加上最后一個不斷將視角集中在一位正旅行中的蒼老行者的畫面。

　　三人，不，準確來說是一副夜空加上一只多頭龍神以及一個老者，他們都注意到了畫面這邊。

　　接著，西方龍與老人同時伸爪與手，將各自的一股力量借助傳送門飛過來，彼此匯聚力量的星辰們也送出一道明亮的魔法光輝，完成任務(wù)后，傳送門也當場消失。

　　這三股截然不同的力量匯聚在19th的手中，不斷變長、變粗，最后化作一根泛著不凡光華的長槍——傳奇武器·龍槍編年史。

　　“滾回你的夢境去！”

　　19th在空中轉(zhuǎn)身，全身的魔力脈絡(luò)在同一時間凸出，就像暴起的青筋傳遞著那似要毀天滅地的投射動作所需要的力道，瞄準目標后，19th將手中的長槍投擲了出去。

　　就像一發(fā)點火完畢的導(dǎo)彈，長槍投擲的那一秒，周圍的氣流隨之一震，卷起旋風(fēng)，毫無誤差地飛向了李炎。

　　李炎側(cè)身一躲，卻被槍身周圍的無形力量猛地一震，彈向不遠處的地面上，幸好火焰的翅膀抵擋了一部分沖擊，不然與地面的猛烈撞擊總不會有好果子吃，在由自己撞出的泥濘里，李炎迅速抬起頭，觀察著戰(zhàn)局的變化。

　　長槍繼續(xù)它原本的軌道，就像一顆突入大氣的流星，擦出熱氣的火花與能量的躍動。

　　它的目標是“夏雨時”。

　　坐在石座上的尸體跳到地面上，聞著土壤和草地的芬芳，又長長呼出一口氣，再次呼吸之間，氣沉丹田，喚醒四肢百骸逐漸因為死亡而開始損毀的經(jīng)脈。

　　“夏雨時”拖著手里的巨劍，劍身通體發(fā)光，隱隱透露出一股青色的透明姿態(tài)，這是注入能量的標志。

　　轉(zhuǎn)瞬間，長槍已至，槍頭牢牢鎖定夏雨時的身體，從速度和勢能判斷，如果被擊中的話，這一次可不只是子彈那樣在胸口開花那么簡單了，或許，是連尸體之類的遺物都不會留下，被轟成碎片，變成數(shù)不清的小塊，分散在大地里吧。

　　尸體卻露出無所畏懼的表情，某種不同于李炎所見過的任何一種能量的獨特能源正在源源不斷的注入劍身。

　　擺好架勢，“夏雨時”輕松揮出慢悠悠的一擊，正好讓巨劍的劍身和長槍碰撞在一起。

　　沒有想象中應(yīng)該出現(xiàn)的誰擊飛了誰的問題，長槍和巨劍僵持在原地，幾乎用之不竭的勢能讓兩把武器不停擦出火花，甚至在交接處，可以看到肉眼可見的能量碰撞，如果有一位法師在這里用偵測魔法觀賞，那他一定會看到令自己終身難忘的風(fēng)景。

　　兩個截然不同的“規(guī)則”圖形，以武器為支點，在彼此爭奪、搏斗、廝殺。

　　然而，再強大的沖擊，在彼此相互角力時，消耗也是極度驚人的，整個過程持續(xù)了大約五分鐘，龍槍終于粉碎了巨劍的劍身，19th還未來得及高興，槍身自己也從中央的位置折斷，只剩下了半截，晃悠悠地落在了地上，逐漸風(fēng)化。

　　“果然，不是真品，就只能到這個程度了?！?p>　　19th落在地面上，與遠處的“夏雨時”保持著距離，彼此對望，注視著對方：“你的看起來也是贗品，真的月光大劍不可能在這里，你到底是誰，‘葬歌’產(chǎn)生了副人格，還是某種死靈法術(shù)的成果？還是說……”

　　“你到底是誰……你不是小夏吧?！?p>　　跌跌撞撞靠近的李炎打斷了19th的話語。

　　再怎么遲鈍，李炎也意識到了，夏雨時已經(jīng)死了，那么眼前這個會動的尸體，只能是其他的情況了，而“夏雨時”臉上完全與本人不相符的表情說明了，那個身體里的現(xiàn)在是另一個人。

　　在兩人意義各不相同的注視下，“夏雨時”搖了搖頭：“該怎么說呢，已經(jīng)是第三次見面了，李炎，雖然你可能已經(jīng)忘記我是誰，但我還是自報一下家門，我是這個乳臭未干的小子的兄長，代號是‘Type-20th’，以這種樣子和你見面實在是無可奈何，舍弟給你添的麻煩，我代為向你致歉?！?p>　　聽見對方的自我介紹，因為剛剛的事，對于分身體已經(jīng)不得不懷有警惕的李炎下意識后退了一步。

　　“20th……你也是分身體啊，你怎么會在小夏的身體里，還有，他剛剛說的那些話，英雄的工廠、把我安排得明明白白、還有他打算殺了我這些事，你到底要怎么解釋，我到底……還該不該信任你……們，嗯？”

　　句末加重了口氣，李炎狐疑地看著這個用別人的尸體出現(xiàn)的陌生人，至少對現(xiàn)在的他來說，這個不見真面目的人，是敵是友，猶未可知。

　　“夏雨時”眨了眨眼，無辜的表情浮現(xiàn)在臉頰上。

　　“你的問題很多，我很理解，正常人聽到這么駭人聽聞的計劃，都會有一些不能適應(yīng)的表現(xiàn)，我個人是覺得，這是一種胡說八道和臆想，唔，舍弟精神比較不正常，喜歡胡言亂語，就像精神病院里的病人，我們不能指望這些人有正常思維，我這么說，你可以接受嗎？”

　　“開什么玩笑！他剛剛殺了安娜和我的結(jié)拜兄弟，你是說這是無差別的精神問題犯罪？”

　　“陸安娜中校的話，她的靈魂不是還在嗎，只要放進尸體里，馬上就能復(fù)活了，就算沒有尸體了，也可以用主神兌換一具嘛，至于靈異主神的那位隊長，得益于魂世界的特殊規(guī)則，他應(yīng)該已經(jīng)回歸了自己的位面而毫發(fā)無損，這個結(jié)果還是可以接受的，你不覺得嗎？”

　　20th故作輕松的語氣一下子觸怒了重壓下的李炎，被剛剛的一系列事端攪得腦子一片混沌，李炎終于忍不住罵道。

　　“放你的狗屁，裴寂呢？小夏呢，尤其是小夏，她可是真的被殺死了，你們忽然出現(xiàn)，將我和周圍的人卷入莫名其妙的事端，你們到底是敵是友……我也不清楚，但是我很清楚，不能輕易相信你們，我應(yīng)該是打不過你們的，所以索性聽聽你想怎么說?！?p>　　“……真的很有自知之明，關(guān)于裴寂嗎，那并不是我們的錯，李炎你在現(xiàn)實世界的時候，就對他做過很過分的事情，拜這事所賜，他失去了自己唯一的親人，還是眼睜睜地看著親人在懷里逐漸死去的，在不久之前，他可是滿腔怒火地想要把你碎尸萬斷呢，這可不是我們的問題呀，犯下的罪孽總是要償還的，至于他為什么遲遲沒有動手，那就不是我們能解釋的了?！?p>　　“什么……”

　　對于裴寂當時無意識的喃喃細語，李炎本以為只是被控制下的胡言亂語，20th給出的答案無疑是當頭棒喝，讓李炎感到一陣困惑，拜記憶喪失所賜，他甚至無法用記憶來對峙，證明自己的清白。

　　見李炎一時語塞，20th沒有停下談話的節(jié)奏。

　　“而葬……不，是夏雨時，她只是想從19th的手里救下你們而已，雖然很遺憾，但是如果沒有她的犧牲精神，舍弟就要把你們都葬送在這里了，連我也趕不上救急?！?p>　　“什……什么意思……”

　　“這位小姐，在所謂的‘現(xiàn)實’世界里曾經(jīng)是一位身負無比夸張的超自然能力的少女，只是一個命令，她的語言對于其他人來說就是絕對的命令，只要她愿意，不僅可以命令一個人去死，還可以命令全人類去死，連不存在死亡概念的生物，也可以被她用‘不斷流血，不斷尸骨分離，痛覺放大，不準失去意識，重復(fù)臨死體驗’的命令式給折磨到發(fā)瘋，好不容易形而上的組織將她收容在了某處……關(guān)押了十多年的歲月?！?p>　　“雖然進入這個世界讓她失去了所有特殊能力，但是她身體里沉睡的天賦還在正常運作，《死神來了》規(guī)則賦予她的死亡預(yù)知并沒有隨著恐怖片的結(jié)束而消失，她每晚都在重復(fù)做關(guān)于預(yù)知你們慘死的夢，睜開雙眼望向你們時，又會看到包圍你們的濃烈死氣，是哦，就是人臨死前身上的黑色死氣。”

　　“無論是怎么想辦法改變，預(yù)知夢的結(jié)果都不會變，只是細節(jié)會有變化，19th會是最后的劊子手，無論是誤殺你本人，還是故意抹殺你，這個終點是不會改變的，而唯一能夠阻止這一切的變數(shù)，都恰好不在這個世界附近，所以我聯(lián)系了她，通過夢境，我告訴她，人臨死前都會做夢，只要她肯把自己的尸體借給我，我會用那個夢的機會來介入，由我來阻止19th的瘋狂行動，她很爽快地同意了，我便把石像鬼之類的信息告訴了她，不然，你現(xiàn)在應(yīng)該已經(jīng)被消化掉了吧?！?p>　　李炎呆滯了片刻，夏雨時之前的一言一行，忽然變得頗有深意了起來，不?；叵胂挠陼r說過的話，逐漸和20th講述的事情吻合了起來。

　　小夏，謝謝你。

　　又喜又悲，矛盾的心情夾雜著對夏雨時的感激，李炎低下頭，不知該說些什么。

　　“呵呵……”

　　站在遠處，一直沉默不語的19th忽然開口大聲說道。

　　“果然是你……這么說，你是用夢見控制了那個葬歌的尸體吧，老匹夫，誰是你弟弟，明明你是另一個‘我’，你明明能夠體會我的痛苦，即使如此，你還是要阻止我嗎，放棄你天真的想法吧，那具身體再怎么有天賦，也只是一具經(jīng)不起折騰的尸體，像剛才那樣的攻擊，你還能支撐幾次呢？”

　　“謝謝你提醒了我，還有最后一個問題，關(guān)于我們這些分身，和李炎你是敵是友這件事，某種意義上，其實是敵人哦，某種意義上?！?p>　　20th忽然語出驚人：“所以，我介入這件事的目的，一方面是因為那兩個不死隊隊員是我花費了代價才弄來的，可以說是我的私人‘財產(chǎn)’，另一方面，是這個小姑娘的不停懇求實在讓我煩不勝煩，不過你也讓我看見了十分值回票價的一幕，我就當做順水人情好了，我這具身體也支撐不了多久，所以……向主神申請！鎖定任務(wù)代碼‘復(fù)合科技20770201’?！?p>　　主神冰冷肅穆的聲音也隨之響起：“權(quán)限已消耗，不死隊接受任務(wù)，將在60秒后開始傳送，正在進入該世界……”

　　“你！你竟然用掉了我的轉(zhuǎn)移權(quán)限……”

　　19th先是一臉驚訝，隨后怒不可遏地沖向正在被主神的白色光柱籠罩、一臉不明狀況的李炎。

　　“喂，這是什么，你要做什么？”

　　“不要出來哦，任務(wù)光柱降下后，如果不進入主神的傳送光芒，可是會被抹殺的，19th啊，謝謝你提醒了我，我們不分彼此，我也是你，對于在主神里躺著的那位來說，我們是一個人，所以就借用一下你的權(quán)限好了，暫時乖乖呆在這個世界，不要再到處走動了，或許明天，21st就會從天而降，讓你體會一下正義的鐵拳。”

　　不等19th靠近，“夏雨時”攔在了19th的必經(jīng)之路上，似乎是相當忌憚這位不速之客，19th又氣又急，卻又不敢直接越過阻攔者，只能在原地踏步。

　　“夏雨時”別過臉，臉上堆滿了準備看好事的笑容：“因為是敵人，所以我不會像15th和16th那樣事無巨細地送到你面前，事事代勞，成年巨嬰就是這么出來的，這次我為你準備的旅程，絕不輕松，甚至一不小心還會丟掉性命，一切全憑你自己的造化了，主神不會發(fā)布必死的任務(wù)，不用擔心我故意整你，加油哦，我很看好你的潛力，可別那么簡單地死了?！?p>　　說完，夏雨時的雙瞳再次失去神采，身體無力地垂到在地上，來自主神的另一道光柱，也籠罩在了她的身上。

　　熟悉的黑暗再次襲向李炎，他的視野被包裹在了一陣逐漸模糊的濾鏡中，在最后一次對自己的未來發(fā)出悲觀的嘆息后，沉入了昏睡的泥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