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悲喜難分
按照與英薦的約定,明日一早將會有人來給楊凌送來顧沁兒的路引,到時楊凌便可送顧沁兒上路趕往浙東了。
因忠伯、小草租住的民居僅有兩間,楊凌便在當(dāng)晚返回了平陵驛去住,一夜輾轉(zhuǎn)反側(cè)未曾入眠,直到聽見平二在院外敲響了五更的更鑼,他也沒能想出一個萬全之策,既能完成李靖交待下的差使,又使挽留下顧沁兒,好讓她避免卷入朝廷與“雁巢”殘部的紛爭之中。
心情煩亂之際,楊凌索性早早起了床,尋思著到伙房給顧沁兒準(zhǔn)備些炒面,要她帶著做一路上的干糧,不承想剛走到伙房門外,突然聽到身后有人低低的聲音叫他道:“楊凌,快隨我走?!?p> 楊凌猛然轉(zhuǎn)身,借助東方天際泛起的晨曦依稀可辨認(rèn)出站在自己身后的正是昨天才和自己爆發(fā)了一場激烈爭吵的英薦,不由得大驚失色,才要開口質(zhì)問他為何違反李靖給他倆定下的規(guī)矩,大清早地便跑來找自己,只見英薦沖他搖了搖頭,做了個噤言的手勢,隨即揮揮手,示意楊凌隨他走。
楊凌跟隨英薦翻墻出了平陵驛,來到江邊一個僻靜的所在,終于開口向他問道:“你忘了你家公子給咱們立下的規(guī)矩了嗎,怎么天沒亮就跑來驛站找我來了?”
英薦面色凝重地答道:“一個時辰前剛接到公子的飛鴿傳書,建康那邊出事了,待到天亮你去見顧沁兒,務(wù)必將她挽留下來,暫時不必前往浙東了?!?p> 數(shù)天前李靖匆匆而來,又匆匆而去,楊凌本以為他多半親赴浙東參與剿匪去了,現(xiàn)聽英薦這么一說,才知李靖原來回建康去了,脫口向英薦問道:“建康倒底出什么事了?不需要傳遞假書信給浙東的商疇所部殘匪了嗎?”
英薦略一遲疑,最終還是決定把實情告訴楊凌,對他說道:“公子在信上說,無垢于昨晚在靈谷寺自縊身亡了。”
???!
雖說楊凌對無垢談不上有什么感情,但此時乍一聽到他自縊身亡的消息,仍感覺腦子里“嗡”地一聲響,身體禁不住晃了兩晃,一陣悲傷難以抑制地涌上了心頭。
“據(jù)公子判斷,無垢定是對咱們的行動有所察覺,想用這種方式向其同黨示警,因此,須立即改變原定計劃,將顧沁兒暫且留在平陵,等候公子下一步的指令行事?!庇⑺]沒有發(fā)現(xiàn)楊凌在聽到無垢自縊身亡的消息后有何異樣,繼續(xù)向他交待任務(wù)道。
“我,我知道了。這就按你說的去挽留顧沁兒?!彪m然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使得楊凌能夠順理成章地將顧沁兒挽留在自己身邊了,可不知為什么,他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有些敷衍地答應(yīng)了一句,轉(zhuǎn)身就欲離去。
“慢著,顧沁兒留在平陵驛,你須配合老賈時刻監(jiān)視她的動向,特別是要提防隱藏在平陵驛的‘雁巢’與她聯(lián)絡(luò),獲取無垢寫給浙東殘匪的那封密信?!庇⑺]因昨日親眼見識過楊凌為了顧沁兒,不惜與他翻臉的表現(xiàn),擔(dān)心他在對待顧沁兒這件事上會恂私情,特地將他叫住,鄭重叮囑他道。
“楊大哥,是你嗎?”英薦話剛說完,兩人就聽到江邊遠處有個女子的聲音像是沖這邊問道。
“啊,是的,顧姑娘,你怎么大清早地也跑到江邊來了?”楊凌聽出是顧沁兒的聲音,忙開口反問了一句。
英薦此時想走已經(jīng)來不及了,只得趁顧沁兒尚未走近之時,壓低聲音吩咐楊凌道:“你就向她說,我沒能幫她搞來路引,將她留下來?!?p> 楊凌沒有心情理會英薦,迎著顧沁兒走了過去,英薦見此狀況,只好也跟著走了過去。
“我小的時候,爹娘時常會在傍晚時分帶我出城來這一帶的江邊散步,因此今早趁著動身前,我便想來江邊轉(zhuǎn)轉(zhuǎn),重溫一下兒時的記憶?!鳖櫱邇鹤叩綏盍杳媲?,緊盯著他身后的英薦,柔聲說道。
“顧姑娘,這位就是我那位在縣衙當(dāng)差的朋友,只是抱歉得很,今早他專程出城來,就是為了告訴我,沒能幫你搞到路引……”
顧沁兒目光仍停留在英薦身上,說話的語氣中卻分明透露出失望,向楊凌說道:“沒關(guān)系的,托人辦事,哪有一天的工夫就能辦成的。楊大哥,我可以多等幾天,這位大哥一定有辦法幫上我的忙,是不是?”
英薦急于抽身離開,隨聲附和著顧沁兒說道:“是是是,昨天應(yīng)下楊兄弟,幫姑娘這個忙時,都怪在下一時疏忽,沒有慮及姑娘不是本地人,須得老爺回衙后詳細查問過姑娘的來路去處,方可頒下路引,就請姑娘暫候幾日,等老爺一回衙,在下便將姑娘之事首先向老爺稟明,幫姑娘辦下路引,好成全了姑娘的一番孝心?!?p> 顧沁兒把目光移向楊凌,見他沖自己點點頭,遂款款移步向前,走到英薦面前,斂衽施了一禮,說道:“如此小女子先行謝過大哥了。請問大哥尊姓高名,此次陌路相助之情,小女子日后定當(dāng)厚報。”
楊凌本因聽說無垢和尚自縊身亡,心中猶帶著一絲悲痛,此時不知怎地,見顧沁兒自走近英薦和自己兩人,目光始終不曾離開過英薦身上,不由得泛起了一股醋意,不等英薦向顧沁兒報出姓名,忙搶先說道:“兄弟,你衙里不是還有公事要辦嗎?快走吧,別因為給我?guī)銇?,再耽誤了你的正經(jīng)差使?!?p> 英薦原就沒打算向顧沁兒報出自己的真實姓名,此時聽楊凌如此一說,遂借著他的話向顧沁兒拱手還了一禮,沖楊凌眨了眨眼,說了句:“姑娘不必謝我,要謝只向他道謝即可。請恕在下公務(wù)在身,就此告辭了。”
楊凌陪著顧沁兒佇立江邊,目送英薦走遠,不免酸溜溜地埋怨英薦道:“這人大意得很,昨天我找他時,他還一口答應(yīng)了今日一早就將姑娘的路引送來,你瞧,這才過了一個晚上,又辦不下來了。顧姑娘,如今距清明尚早,你就耐心在平陵多等幾天,我自會時常進城催促他盡早辦下姑娘的路引的?!?p> “這位大哥形容氣質(zhì),應(yīng)當(dāng)是個讀書人吧。但不知他現(xiàn)在衙門里當(dāng)?shù)氖裁床?,將來可有參加科舉,用文章?lián)Q取功名的打算?”顧沁兒似是對楊凌埋怨英薦的話充耳不聞,只盯著英薦離去的方向問楊凌道。
“顧姑娘很仰慕讀書的士子嗎?”聽到顧沁兒換著法地向自己打聽英薦的出身,前程,楊凌的一顆心一直在往下沉,終于鼓足了勇氣向她問道。
“是啊,自幼父母就教誨我,將來切不可以出身高下論英雄,唯有憑借自己文章考取功名的讀書人才是未來輔佐君皇、治理天下的棟梁之材,也才是……”顧沁兒話說到一半,似是意識到了什么,臉色微微泛紅,忽然停下不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