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他整個人一直站在雨地里?!绷璜h打量著哥哥的神色,還是將事情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剛才我去看他,他已經(jīng)開始發(fā)顫打晃了?!?p> 凌玨聽聞這些話,僵硬冰冷的神色才似有所緩和:“那也是他咎由自取。我早說過的,不會見他?!?p> 哥哥就是這個毛病,有的時候,明明心軟了,卻還是嘴硬:“哥哥,你還記得小蕓嗎?”
“小蕓?”凌玨在口中重復(fù)了一遍:“不想記得都難?!?p> 小蕓曾是凌瑤身邊的丫鬟,機(jī)靈乖巧,十分得凌瑤的歡心。
按照大姐姐的脾氣,小蕓能在她的身邊服侍多年還不被挑出錯處,已經(jīng)足夠看出其不同于常人的靈巧了。
可即便如此,常年在河邊行走的,哪能有不濕鞋的道理呢!
小蕓終究是在不經(jīng)意間惹惱了凌瑤,被罰跪在了她的來儀居里。
要說也是時運(yùn)不濟(jì),她被罰跪的時候碰巧趕上了烏云翻滾,不大一會兒的時間,風(fēng)雨交加便傾蓋而下。
有其余下人不忍心而去勸解凌瑤,通通吃了閉門羹不算。甚至個別倒霉的,在場便挨了巴掌。
本來與小蕓就不沾親也不帶故,面對如此嚴(yán)苛的主子,靠著往日情分能為她說上幾句話的已經(jīng)是難能可貴了。
如此一來,哪還會有人鋌而走險去為小蕓求情呢!
“你們誰也不許去給她撐傘?!绷璎幋舐暫戎棺×蓑}動不安的人心。
大雨持續(xù)了將近有半個多時辰,可是小蕓這一跪卻足足跪了一個時辰。
“下回還敢不敢在人前人后亂嚼舌根了?”凌瑤居高臨下的樣子令人生寒。
小蕓的衣服緊緊裹在身上,人則是不停地發(fā)著抖:“不,不敢了,婢子不敢了?!?p> 凌瑤這才滿意地放人,但是懲罰之后卻并沒有給予小蕓應(yīng)有的救治。
自打那場雨之后,小蕓的身子就越來越弱。
一開始還強(qiáng)撐著去凌瑤身前服侍??墒橇璎幭訔壦裏o精打采的模樣,說是看了就礙眼,便不顧往日所有的功勞苦勞,直接將她從一等丫鬟的位置上踢了下去。
其實,小蕓是落下了病根。凌瑤落井下石的做法讓她費(fèi)力撐著的面子徹底掃地。沒了這口氣吊命,便從此纏綿病榻,竟是一病不起。
一個月左右,來儀居里就傳來了小蕓的死訊。
凌瑤縱然是主子,可此等草菅人命的事情傳將出來,當(dāng)時的確掀起了不小的風(fēng)浪。
平陽侯也為此狠狠罰了她。還好打那以后,凌瑤對待下人的態(tài)度算是強(qiáng)多了。只是這強(qiáng)多了也只是相比較于以前的她而已。
“她受了風(fēng)寒,心結(jié)難解,活生生地病死了?!绷璜h總結(jié)出了小蕓的死法。
凌玥記得當(dāng)時知道這件事后,她的第一反應(yīng)既不是同情,自然更不是悲愴。而是慶幸。
畢竟,知秋在跟她之前,可一直都是凌瑤那邊的丫鬟。
她能理解小蕓的不幸,也為她的遭遇而深感同情??墒?,關(guān)系總是有個親疏遠(yuǎn)近,情誼也分個厚此薄彼。
或許不得不承認(rèn)的就是,她是自私的吧,在大多數(shù)時候,她只能做到擔(dān)心身邊的人。
有那些余力去關(guān)照所有人疾苦的,除了神佛,除了圣人,或許還亦有之。
但,還不是她。
凌玨喉嚨上下翻滾了一下子,妄圖用他的解釋去改變凌玥的定論:“她是病死的嗎?她明明是氣死的。有那樣的主子,氣死只不過是時間問題。”
哥哥的嘴上功夫向來無人能敵,凌玥并不打算和他糾纏這些:“小蕓是個先例,淋雨又站了這么久,那個人也不見得能撐多久?!?p> 看起來,那個人的體質(zhì)似是不錯,長得還五大三粗的,一看就是個練家子。
但是這種淋雨的蠢事還是應(yīng)當(dāng)能避則避。怎么反倒有人上趕著去的個例。要不是看是哥哥的舊識,她是真想任其去自生自滅。
凌玨雖然不說話,但是站起的身子似是往前擺動了一下。凌玥明白,還差一把火。
她便上前抱起凌玨的胳膊,搖擺不停:“我們總不能見死不救吧?”
她有所隱瞞。
她沒有說,門外的那個人手中有傘。此時八成是已經(jīng)撐了起來,不再淋雨了。
但是,她又怎么會說呢?說出來了這個,豈不是白費(fèi)唇舌了!
凌玥給的這個臺階正是時候,凌玨便任由著她來:“可不是我見死不救,是他有命不要?!?p> “是,是,那個怪人啊,有命還不自愛。”凌玥順著他的話接了下去,又拉又勸,兄妹二人總算是出了門。
知秋高高興興地送了傘上來,才意識到這傘哪里有那么大,能容得下她和姑娘,能容得下姑娘和公子,卻容不下他們?nèi)齻€人??!
凌玨拿過知秋手中的傘:“你回頭問流云易風(fēng)另要把傘,就先回瑾瑜園吧?!?p> 知秋還有所猶豫,啊了半天,見自家姑娘也沒有反對,便低聲回了句:“是?!?p> 砸到傘面上咣當(dāng)作響的雨聲越來越低,甚至變成了淅淅瀝瀝的呢喃聲。
借著地面的水坑上泛起的漣漪,凌玥知道,這雨怕是長久不了了。
她偷偷朝著哥哥瞥了一眼,還好他臉色并無異常,依舊保持著不急不緩的速度朝前行進(jìn)著。
凌玥卻不自覺地加快了自己的步伐。要知道,夏季的雨多半來得了無生息,去的時候也是說沒就沒。
萬一這半路上雨突然停了,那哥哥到底是去還是不去?到時候豈不是會非常的尷尬?
凌玨手中撐起的傘面一直將凌玥遮在其下,就連她突然加速,身上的衣裙也沒有半片沾濕。
凌玥自然相信,往日的哥哥也是寧愿自己全部暴露在雨中,也不會讓自己淋著一星半點(diǎn)的。
凌玥低下腦袋偷偷笑起來。只是,現(xiàn)在的某人怕是比自己還要擔(dān)心這雨會停的吧?
“小心腳下?!绷璜k將撐著傘柄的右手空了出來,自然扶了一把凌玥。
雨天路滑,她不曉得為何表現(xiàn)得比他還要心急,跨門檻的時候要是摔上一跤可不是開玩笑的。
“世子?”于恒是相信凌玥有能力將凌玨帶出來與他相見。
可看到凌玨當(dāng)真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的時候,還是震驚多于欣喜的。
“不是說,有話說嗎?”凌玨的目光停留在了于恒撐傘的手臂上,緊繃的神情放松了不少:“趁雨還沒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