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說辭自然還是不能服眾。只是礙于蘇云起在場,這些不滿沒有進一步發(fā)酵而已。
凌玥余光暼過眾人,看到了那垂著腦袋一直不言語的合達正好看了過來。
白得過分的上下兩瓣嘴唇翕動著,不知想說什么。
“還是,你來做決定好了?!绷璜h定定地望向蘇云起。
她并不是要把這個糾結(jié)不清的包袱甩給對方,而是這里的人全是蘇云起府上的護衛(wèi)。她本來就沒有資格做決定。
“先放他回四方館吧?!碧K云起擺了擺手示下。
其實,他肯放了這個合達并不完全取決于凌玥所言,他也是早有考量的。
一則,他不過是頂著頭銜的少將軍,即便有陛下口諭,也不好越俎代庖直接行使關押外族人員的權力。有確鑿證據(jù)尚可,可目前也只是捕風捉影的猜測罷了。
二則嘛,整座四方館早已在他們的密切嚴密監(jiān)視之下,如今暫且放了合達一馬,可卻沒有說是真正要還他自由。
退一萬步來講,只要黎琯族人尚還處于天盛境內(nèi),那么他們就何談自由之說?
可以看到,合達因此而整個人明顯地松垮了下來,他半撐著身子才站起來。
略有些呆滯的目光在人群中逡巡了一圈,竟是徑直排開人墻而出。
“將軍,你怎么能?”還有人不死心,依然嘟囔著以期改變什么既定的事實。
“什么都別再說了,我自有打算?!碧K云起扶著懷中的凌玥走在了隊伍前面。
“你可有見過我哥?”不知蘇云起作何打算的凌玥只覺他是個有主見的人,能同意她的說法也定然是誤打誤撞契合在了哪里。
不過,究竟是哪里得以相契合,凌玥并沒有打算去探究到底。
蘇云起點頭:“我們這就回去與他碰面,只不過不是我找到的,是他自己露面的。”
凌玨這個人啊,神龍見首不見尾。此次能得到他的消息,并非是府上散落在京都各地的下人找到并前來通傳的,而是他自己先跑到了將軍府上。
機靈的粗使下人知曉少將軍為此奔波,這才特意尋了出來,把這個消息告訴給了蘇云起。
一夜未歸的侯府世子,歸來之后沒有回到平陽侯府,而是先來了他少將軍的府邸。
想也用不著多想,定然是凌玨發(fā)現(xiàn)了什么,有要事相商。
一行人再不敢耽誤時間,匆匆回到了將軍府。
“哥,哥!”凌玥小跑著去了前院。蘇云起的府上她并沒來過幾次,不過會客的地點還不算陌生。
凌玨此時悠然地背著雙手立于窗前,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窗外的景色發(fā)呆。
聽到了妹妹的聲音,片刻的詫異過后倒也了然于心。他從未徹夜未歸,料想妹妹是急壞了吧。
“哥?”凌玥的裙角飛曳,人已經(jīng)站定在了凌玨面前:“你自己徹夜不歸去偷著逍遙,倒是讓我好找?”
她何嘗不知道凌玨那是有公事在身,再者他也不是個不辭而別的人。只不過是不想讓這場相逢變得沉重而已。
凌玨笑了起來,正欲打趣一番妹妹,卻發(fā)現(xiàn)凌玥身后跟過來的蘇云起。
他下意識地伸出手臂將凌玥攔在身后:“少將軍消息可真夠及時的?!?p> 蘇云起揚了揚下巴,“玥兒同我一起來的,所以你應該感謝我的消息及時才對?!?p> 這二人的芥蒂可笑得很,凌玥眼看著他們又在明里暗里地針鋒相對,終于上前跨了一步:“哥哥,你是有發(fā)現(xiàn)什么?”
“仵作有問題?!碧岬秸},凌玨臉上才顯現(xiàn)了幾分鄭重之色。
清雅的世子一向行事穩(wěn)重,即便事態(tài)如此,凌玨依然一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樣子。
蘇云起卻是皺了皺眉:“你是說,昨日在義莊的那名仵作?”
他不得不在某些方面佩服凌玨,也不得不對其拜服。當時的那仵作處處謹言慎行,并沒有露出什么馬腳。
他也只是覺得其中有些許的古怪,但并未多想:“你是如何確定他有問題的?”思及此,蘇云起還是問出了心中疑惑。
“一個只會檢查尸身的仵作,卻懂得保護案發(fā)現(xiàn)場,懂得清理無關人員,懂得及時為死人收斂?!绷璜k當時就看出了仵作的問題,卻不好打草驚蛇。
本來任何一點都無甚異常,可是太多太多需要注意的點連在一起,就算是專門查案的捕頭也未必能做得各處完美。
可那仵作卻偏偏就是做到了。
能讓凌玨確定他的嫌疑還不是這些:“記得當時你想要上前查看那人背后的傷勢嗎?”
蘇云起知道這是在問他自己,便點頭回答:“你是從那個時候認定仵作有問題的?”
是巧合嗎?蘇云起剛要上前,仵作就借檢查完上半身傷口之便替死去那人穿好了上衣。
是巧合嗎?在仵作檢查死去那人背后的傷勢之時,為何他們一貫方便觀察的視野里出現(xiàn)了看不完全的情況?
難道不是仵作有意遮擋傷勢,難道不是仵作害怕被蘇云起看出端倪而倉皇為其披上上衣?
“那之后我表情無異,告訴他可先行離去,若日后還有需要定請其相助?!绷璜k緩緩走了幾步:“為的就是看看他背后的買主是誰?!?p> “原來如此?!碧K云起此刻才明白凌玨當時著急側(cè)身上馬離去的原因為何。
“即便如此,即便如此,哥哥你也好歹托人帶個信啊!”凌玥嘟囔起來,凌玨要是再來這么一遭,她可吃不消啊。
凌玨平靜如水的面容上這才有些局促之色:“也是當時事急從權,哥哥保證,下次絕對不會這樣了!”
看到變臉如此之快的凌玨,蘇云起頓感有些不適。奈何凌玥還在場,他也不好便瞧了去。
便不動聲色地轉(zhuǎn)了個方向,接著問道:“那么,他背后的買主是誰?”
凌玨聽罷,唇角微微上翹,有些自嘲地嘆道:“你們應該想不到,與義莊命案相牽扯的,倒不是黎琯一族?!?p> 說出來,那可真是既荒謬又可恥。
“莫非是……”蘇云起和凌玥異口同聲。二人聽到對方的疑問后互看了一眼,這樣的結(jié)果的確有些出乎意料。
不,不是有些出乎意料,而是太過駭人聽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