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抱著確切的想法來的,就萬沒有退怯的道理。
凌玥清清嗓子:“白陸師叔,我懇求您,幫我?!?p> 求人辦事,一定要先讓別人看到真誠。
凌玥是這么想的,也是這么做的:“只要您幫我探查清楚了,我一定萬金酬謝?!?p> 但顯然,不是每個人都像華珺一樣是掉到錢眼子里的家伙。
白陸挑挑眉:“這不是錢的問題?!?p> “師叔,你說過的。”一直默不作聲的無影終于看不下去了:“這世上,就沒有你探查不出來的消息,哪怕是挖地三尺?!?p> 白陸苦笑,無影怎么把這些自吹自擂的話都能記得一清二楚。
他喉嚨上下翻滾了幾下子:“可是,你們要知道。那人是巫醫(yī)?!?p> 凌玥想要探查的人便是妙春堂里視財如命的華珺。他既然能知道這么多常人無法知道的,那就是一條難得的線索。
只要順藤摸瓜,就不愁找不到對自己有利的消息。但是,凌玥也總感覺,華珺好像隱瞞了些什么。
“巫醫(yī)就怎么了?師叔是怕惹禍上身?”凌玥知道白陸多次欲言又止的原因,但還是用了激將法。
其實,沒有道理的啊。無影是殺手,那他的師叔也是那種在刀口上討生活的人。他怎么會怕?
凌玥記得,華珺說過他是欺世盜名的巫醫(yī)。欺不欺世,盜不盜名,對于巫醫(yī)而言早就沒有了意義。
因為,單憑“巫醫(yī)”這個詞在天盛的土地上就無疑于瘟疫一樣可怖。
二十年前的一樁舊案成了所有巫醫(yī)的噩夢。打那之后,所有醫(yī)者都與巫醫(yī)劃清了界限,生怕沾染上任何與其相關的一星半點。
華珺是凌玥見過的第一個巫醫(yī)。又或者,換句更通俗易懂的話來說。華珺是唯一一個還是巫醫(yī),并且敢承認自己身份的人。
巫醫(yī)一脈,因為借助鬼神之力,常常醫(yī)得許多尋常醫(yī)者醫(yī)不得的病癥。
他們一直被奉為能與天地相通的半仙。也因此,經(jīng)年累月的眾星捧月讓不少巫醫(yī)走上了自視甚高的道路。
只不過,誰都沒有見過所謂的鬼神。那鬼神之力也不知是真有還是假有。
一次瘟疫來得突然,很快席卷侵襲了大江南北,無數(shù)人的生命在一夜之間被奪走。剩下的人要么茍延殘喘地硬撐著,要么終日生活在惶恐的氣氛之中。
可以說,那時的中原大地比之煉獄也不遑多讓了。
群醫(yī)束手無策之際,許多巫醫(yī)紛紛毛遂自薦,揚言他們必定能治好此等劣疾。
可是這樣的瘟疫多耽擱一日,它們便會以迅疾的速度在人群當中蔓延開來。
巫醫(yī)們一貫主張跟隨天意行事,根除瘟疫的絕佳辦法居然不是治病救人,反而是斬草除根。
大火燒遍了瘟疫橫行的地方,就連一些偏僻村落,那些原本身體康健的人也難逃一死。
瘟疫害人性命,是冷冽無情的刀鋒穿膛破肚而過,難捱但也不至于往后的數(shù)日難眠。
而那些不分青紅皂白就妄動殺念的巫醫(yī)卻是來自地獄的惡魔。
他們殺念一起,便是血流成河,還可以借由冠冕堂皇的理由為血腥的殺戮罪行進行掩蓋。
瘟疫來得猝不及防,走得也突然。不論是前者的猝不及防還是后者的突然,也總算是雨過天晴。
烏云而至,越聚越厚,越積越濃,直至大雨傾盆,而后便是雨過天晴。無論是多么的難熬痛苦,總會有個結尾。
瘟疫的忽然而至亦是如此,只是它留下的陰影卻纏綿作痛在每一個的內(nèi)心深處。
巫醫(yī)的行為徹底得到了眾人的反感,他們想將巫醫(yī)驅(qū)逐出境,一蓋抹殺了所有過往從巫醫(yī)身上得到的益處。
這片土地上,有二十年了,整整二十年都沒有人敢提起“巫醫(yī)”二字。
縱使那位華珺是吃了熊心豹子膽,自揭身份已是很不同尋常了。還能指望他多透露什么其他的呢?
醫(yī)者,應該是有傳承的吧。他的師父是不是知道得更多?
凌玥現(xiàn)在能想到的唯一法子似乎也就只有華珺這一株稻草了。
白陸的聲音打斷了凌玥腦海中如江水奔流般綿延無盡的想法:“是怕。”
很簡短的兩個字,斬釘截鐵的語氣,卻一點都不可信,甚至有點畫蛇添足的意味。
“白陸師叔,您知不知道您這句話說得真是很糟糕?”凌玥同樣看了回去。
白陸笑了笑:“哪里糟糕?”
如果他的眼神有笑容這么控制得當就好了。凌玥也不會這么快發(fā)現(xiàn):“師叔你說話倒是斬釘截鐵,可是你的眼睛空洞無物,真的是怕?”
白陸咳嗽起來,“被看穿就被看穿吧,你也不必無情戳穿我吧?”
凌玥哭笑不得,但白陸寧愿大方承認也不答應自己的請求。
這事八成是不會有什么著落了:“今日是凌玥叨擾了,師叔就當我們從沒有來過吧。”
說實話,這并不是什么以退為進。凌玥從來沒有打算以這種方法博得別人的同情抑或是勾起什么類似于歉疚的想法。
千鈞一發(fā)的生命威脅是真實存在的,自己也的的確確在面對它的時候是十分恐慌。
但是,這些心情也從來都是屬于自己的。別人畢竟沒有這個責任和義務承擔這背后的風險和面臨內(nèi)心的不情愿,不是嗎?
凌玥轉(zhuǎn)身并沒有停頓,也不期待白陸會突然答應。
“咯吱”一聲,木門被拉開。外面的喧囂吵鬧忽而又充塞了雙耳。
人聲鼎沸,倒是十分的熱鬧。這樣的熱鬧如果在沒有解決辦法出現(xiàn)的情況下又還能持續(xù)多久呢?
“玥姑娘!”白陸發(fā)聲,卻是再也沒有說什么。
凌玥在眾人不解的目光下下了樓,她離開很久之后,無影才跟了上來。
“在和白陸師叔告辭?”凌玥并沒有回頭。他們二人也算是相熟已久,沒來由的默契讓凌玥不需要過多的心思就可以感知到身邊的無影。
“是。”無影有一個做殺手的優(yōu)良素質(zhì)。
既然稱呼凌玥為主人,就萬萬不會越界。主人的命令是什么就會千方百計地達到,而不會多嘴去探聽一些背后的緣由。
這也是為什么凌玥和這個面冷心卻不一定熱的殺手能維持一種特別的關系。十分順從舒適,并沒有半點的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