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傷了,好好躺著便是。”平陽侯擺擺手,示意凌瑤不必拘禮。
母女二人相視一眼,笑得各懷心事。且不論二人的心事如何,單看平陽侯的反應(yīng),就知道接下來要說的話,絕對沒什么值得期待的。
落座之后,平陽侯才開口:“今日早朝之上,陛下旨意......”現(xiàn)下想來,約莫是太后逼急了吧。
“陛下,說什么了?”凌瑤面上倒還是淡淡的,但兩雙手死死揪著被面,被子一時之間全是皺巴巴的紋路。
“為防重蹈前朝覆轍,避免外戚干政,女寵之禍,皇家不與權(quán)貴之女聯(lián)姻,一概從民間選取良家女子?!币煌ㄔ捳f完,平陽侯輕松多了。
陛下所思所慮的出發(fā)點自然是好的,但自其登基伊始,便大刀闊斧地實施了很多新政。每一次,都傷及了那些權(quán)貴官宦世家的利益,這一次也不例外。
早朝上,平陽侯親眼目睹著,有幾位同僚當即變了臉色。
“什么?”趙姨娘和凌瑤同時驚呼出聲,什么叫心血一夜之間皆付諸東流,此刻全都深有體會。
平陽侯寬慰著:“既然如此,瑤兒的年齡也不小了,你就好好物色物色女婿人選,找個好人家嫁了吧?!边@一句,是對趙姨娘說的。
即便二人還有什么心思不肯泯滅,但陛下金口一開,一切不合時宜的想法也都該塵埃落定了吧。
平陽侯起身走至門邊,思索片刻:“我瞧著,吳真那小子就是一個可托付終身的?!?p> 趙姨娘面色慘白,卻緊緊咬著嘴唇,迫于侯爺?shù)耐老?,硬是沒有從唇間吐出一個“是”字來。
來儀居里一片一片的春花不再爛漫,這預(yù)示著這個春天即將過去。蠢蠢欲動的心也終于得到了回復(fù),縱使是一個糟糕透了的回復(fù)。
“娘啊,怎么辦?這可怎么辦?”凌瑤雙眼水霧朦朧的,所有在外人面前偽裝的堅強在這一刻全部崩塌。
趙姨娘也被這突如其來的噩耗嚇得驚慌失措,但畢竟年齡擺在那里,她輕輕拍了拍凌瑤的肩膀:“沒事兒,沒事兒,一定有,一定有什么法子的?!边@可真算得上是一件噩耗了。
“對,一定有法子的?!绷璎幟腿粡内w姨娘的懷抱里抬起頭來,“還有太后,太后一定不同意的?!?p> 如若太后在這件事情上是抱著和陛下一樣的想法,又何苦在前些天辦什么宮宴。那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都說這,伴君如伴虎。他們那些皇家的人,心思最是難測。你怎么就知道太后這次和陛下不是一邊的?”趙姨娘嘆口氣,在她看來,侯爺說得對。得趁瑤兒還年輕,沒有變成嫁不出去的老姑娘,是該盡快找個人家了。
太后舉辦宮宴的目的為何,究竟是為陛下選妃,還是為了鞏固其家族勢力。
細細算來,陛下尚未加冠,就算要為皇家開枝散葉,也不應(yīng)急在這幾年。或許是感到陛下近年有愈加大權(quán)獨攬之勢,她這個太后才急不可耐地安插自己的娘家力量。
據(jù)她所見,當日太后不僅沒有給沈黎華好臉色,就連對表現(xiàn)異常突出的她也是態(tài)度平平。
可以這么說,除了和陛下有點親緣關(guān)系的凌玥,在場勛貴之女皆是一派灰頭土臉。
獨獨只有那么一人例外,就是太后進宮前的娘家曾有位侄媳。此侄媳如今年齡一大把,但其家中小妹出落得標致溫婉,著實在京都都是排得上名的美人。
開春之際,正是此女及笄之禮方成。
“宴上有一女,秦秋水,是太后娘家一脈,我當時在一旁瞧著,太后雖并沒有說些什么,也沒有做些什么,但那眼神卻儼然與對待別人不同?!比缃窨磥?,未必沒有培植己身勢力之意:“秦秋水鋒芒不露,太后卻又借一個眼神之力讓其木秀于林,太后的心思不可謂不獨到?!?p> “那你的意思是?”趙姨娘不由地壓低了聲音,只因她們二人談?wù)摰氖腔首?,切不敢讓下人聽了去?p> “太后既然有那樣的心思,陛下羽翼未滿,這政策未必實行得開?!绷璎幇蛋颠o了雙拳,如今看來,唯一的突破口就只有太后了。
可是,既有娘家現(xiàn)成的人脈在前,自己又有什么獨到之處能吸引太后放棄秦秋水這枚棋子,轉(zhuǎn)而選擇自己呢?
凌瑤有些頭疼,指甲掐進鼓起的手心里。既然上天不肯幫她,那她就自己來。什么凌玥,什么秦秋水都絕不是她的絆腳石,她一定會把她們一個一個變?yōu)閴|腳石。
“秦姑娘,都按您的吩咐都辦好了?!泵畲禾玫男W(xué)徒老遠就看到了一個身姿窈窕,頭戴冪籬的姑娘緩緩行來。
妙春堂是秦家的祖業(yè),秦秋水的父母一直都有意讓家中小輩繼承家業(yè),奈何一連兩胎都是女兒。
天盛的姑娘在得到了長輩允許的前提下雖然可以上街,但是卻并不意味著處處沒有男女大防的存在。
尤其是妙春堂這樣的醫(yī)館,人來人往,對姑娘的清譽還是很有影響。
“煩你帶我去看看?!鼻厍锼吕死瓋缁h的帽檐,明顯不想讓別人注意到她。
學(xué)徒姓趙,單名一個涵字,得益于秦秋水相助,這才在京都有了一處安身立命之所。因此,對秦秋水的吩咐向來都是有問必答。
妙春堂內(nèi)室,一處雕刻著寒蟬秋月的屏風(fēng)后面,一男子禁閉雙目躺在床上,昏睡狀態(tài)中也依舊緊皺著眉頭,緊抿著嘴唇。
“他的傷勢怎么樣了?”秦秋水想起那日在街上突然看到此人從天而降的樣子依舊心有余悸。
“姑娘,夜深了,我們回去吧?!彪S行提燈的丫鬟阿若不時在耳邊催促著,聲音微微發(fā)顫。
秦秋水得知趙涵有了他遠方親戚的消息,哪里肯打道回府,故而堅持道:“無妨,你我小心一點便是。”
寂寥無人的街道顯得異常寬闊,任何的風(fēng)吹草動都得以被放大無數(shù)倍。
“姑,姑娘,您聽!”阿若縮成了一團,眼睛閉得緊緊的,只能聽到有什么東西好像在接近她們,而且速度還越來越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