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這話問的是自己,蘇云起的火氣轉(zhuǎn)瞬間又燎原,一把拽住凌玥的胳膊:“你若是正經(jīng)人家的姑娘,好端端地何故出現(xiàn)在此?小爺只是看破不說破而已,你最好別太過分?!?p> “正經(jīng)”?凌玥感覺所有過路人的目光全部投射在了自己身上,掙扎了一下,奈何對方手勁太大,她雙瞳之中泛起一層淡淡的淚光,一腳揣在了對方簇新的鞋面上:“你大庭廣眾拉一個姑娘的手,你才不正經(jīng)!”帶有濕氣的視野中,凌玥這才發(fā)現(xiàn),簇新的鞋面是上好的料子不錯,但是塵土未撣,顯然是經(jīng)過長途跋涉的外鄉(xiāng)人。當(dāng)真是惡人先告狀,自己遠(yuǎn)行而來,干這些上不了臺面的事情,竟然還倒打一耙。
蘇云起理虧,手微微僵硬著,卻松了力道:“對,對不起??烧l叫你是醉夢樓的姑娘,還死纏爛打?!?p> “誰……”這么大的名頭她可背不下,凌玥想要辯解,可是耳中已經(jīng)傳來了不少過路人的竊竊私語。那些露骨鄙夷的話語,好像她真的已經(jīng)做出了什么有傷風(fēng)化的事情。
“我家姑娘可是千金大小姐,你們休要胡說。”知秋穿過層層人墻,拉起凌玥的胳膊來:“姑娘,您吩咐要買的東西已經(jīng)買好了?!?p> 出門前,凌玥曾千叮嚀萬囑咐,一定不能把她的真實(shí)身份講出去。知秋雖然很想用“平陽侯”三個字來讓那些湊熱鬧的閉嘴,可奈何她與凌玥有言在先。
“姑娘,你沒事吧?”知秋安撫地拍拍凌玥的后背,在大街上被人那樣說,是個人都不會好受的,更何況,還是在外人面前臉皮比紙還要薄的姑娘。知秋心里堵得難受,早知道是這樣的情況,她當(dāng)時說什么也不會去悅己容買那些破胭脂了。
“那小子定然是仗著家里有權(quán)有勢,依婢子看,姑娘您就應(yīng)該告訴侯爺,讓他們吃不了兜著走?!毕纳3鲋\劃策,全然把凌玥的顧慮拋之腦后。
遠(yuǎn)離身后那人言可畏的人群,凌玥的心情已經(jīng)平復(fù)許多,并沒有將夏桑的自說自話放在心上。她將手中牽著的女娃拉到自己面前:“姐姐問你,剛才那地方,可是有人要你引我去的?”這事情絕不簡單,說不準(zhǔn)這孩子早就被人利用,和自己的爹娘失散了。
女娃澄澈的眼眸中這才閃現(xiàn)出一絲慌亂,整個人往凌玥懷中縮了一縮,瞪大的眼眸在街邊來回瞄著:“有,有壞人抓我,還要,還要我?guī)Ы憬闳偛诺臉悄莾??!?p> 若是這樣的話,猜測就可以說得通了。難怪別人總說,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剛才那浪蕩少年雖然可恨,可要是沒有他那一通胡攪蠻纏,引來眾人圍觀,說不定她一介女流就要遭殃了。
想到此,凌玥在周圍環(huán)視一圈:“我們快些回府。”那惡人在天子腳下就敢如此行事,應(yīng)該不會輕易罷手。方才人多,才沒有叫他得手,現(xiàn)下雖還有知秋和夏桑,但也不敢保證就萬無一失。
“看夠了沒!”子奇面帶慍色,驅(qū)趕開圍觀的人群:“都散了,散了啊?!?p> “云起,我說你也是?!笨粗巳荷㈤_后,子奇豎起一根指頭,無奈地隔空指了指云起,才嘆道:“哎,算了,你就是個不解風(fēng)情的木頭?!?p> “公子!您看他,攪了奴家的興致?!币粋€高挽著發(fā)髻,滿頭珠玉亂晃的女人貼了上來,對子奇附耳道:“奴家興致敗了倒還沒什么,關(guān)鍵是媽媽她……”
子奇會意,有些頭疼地揉揉腦袋,從懷里摸出一只玉鐲子來:“非煙,這個給你,今日之事,我回頭定會給你們一個交代的?!苯淮??如何交代???世家子弟不學(xué)無術(shù)本已經(jīng)夠羞恥的了,他還慫恿少將軍來這里尋花問柳,若是讓爹那老古板知道了,定要打得他皮開肉綻,一個月下不了床都是輕的。
非煙接過玉鐲,微微頷首,帶著一幫妙齡女子不緊不慢地回了醉夢樓里,殊不知,她們身后的子奇一臉苦笑,嘴里好像吞了一張皺皺巴巴的草紙一樣苦澀。今晨得到消息,他這位幼時發(fā)小要提前回京,也來不及準(zhǔn)備什么的他,居然剛剛把娘珍視的嫁妝之一就這樣給了出去。
“云起,這回為了陪你,我可是下了血本啊?!笔裁唇醒緹o歸,這回算是真切體驗(yàn)了。
“行了,回頭請你喝酒就是。”蘇云起估摸著時間,轉(zhuǎn)身告辭:“我還要去看看將軍府,就不和你在此啰嗦了?!?p> 是夜,凌玥披著一層薄紗在庭院里漫步,一樹海棠花瓣混合著泥土的芬芳,在腳下踩著的觸感十分舒服。
“姑娘?!敝镎驹诨乩认?,手中捧了一件月白云錦罩衣,凌玥心情不好的時候就喜歡獨(dú)處,她也不敢隨意靠近:“雖說現(xiàn)下是仲春時節(jié),可您也不能穿得那么單薄啊。婢子給您拿了件衣裳。”
凌玥回頭淺笑:“就是往??偽嬷?,偶爾吹吹冷風(fēng),也有利于頭腦清醒。夜深了,你先睡吧。”
知秋深知拗不過凌玥,便只能點(diǎn)頭稱是,正要退下去的時候,又聽到凌玥的聲音響在耳側(cè):“夏??伤??”
知秋心里一熱,夏桑有時候確實(shí)不會說話,難為姑娘還時時惦記著她:“回姑娘,睡下有一會兒了?!?p> 凌玥望著月光下的海棠,沒有白日的明艷,萬籟俱寂倒也相得益彰:“你也快去吧?!辈恢遣皇且股踔?,難以視物,嗅覺格外的靈敏,一股股花香混合在風(fēng)中竟是一點(diǎn)兒都沒有迷失。
衣袖朝前一擺,不染纖塵的白色衣物飄飄然于身后卷起的風(fēng)浪中,一個束發(fā)的黑衣男子單膝跪地:“主人?!?p> 凌玥轉(zhuǎn)身欲扶起跪在地上的男子:“無影,你本可不必如此?!?p> 男子一雙冰冷眼眸中幾乎時時透露著殺意,就算是被他視為主人的凌玥,每次見到他,也總是在夜晚左右無人的時候。無影說過,作為一名職業(yè)殺手,夜晚才是他最好的伙伴。只是這夜色臨近的時刻,殺手最佳的盔甲——?dú)⒁鈪s在凌玥面前一次次地黯淡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