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紅色的夕陽為背景,天空紅了一大片,像是受傷了,流血了,溫柔的光線清晰地勾勒出皇宮的輪廓。
我作為本場戲的導(dǎo)演與主演,竟然是最悠閑的那個。
我身為貴妃,被邀請參加賞花宴是再正常不過的了。
而本次賞花宴,皇上交給了賢妃負(fù)責(zé)。
這倒是再好不過的,畢竟也只有她是局外人了。
我坐在我專屬的位子上,抿了口茶,今天特意穿了一件寬松,但卻不失氣質(zhì)與美貌的米白色沙裙,更顯得我仿佛是散落人間的天使,亦或是花朵變成的精靈,總之只有清新脫俗可以形容。
阿梓一直伴在我左右,直至女二登場,她一襲紅色華服,母儀天下的氣勢和端莊的容貌,嘖,實(shí)在無法和那日在皇上面前哭訴的女人扯上關(guān)系。我支走了阿梓,讓她自行和雪釉她們?nèi)ニ奶幑涔?,取些點(diǎn)心吃。
我不知道等會場面會多么混沌,現(xiàn)在清凈一時(shí)算一時(shí)吧。于是繼續(xù)不動聲色的喝茶,靜靜坐著。
皇后走到她位子時(shí)自然是要經(jīng)過我的,路過我時(shí)狠狠剜了我一眼。
我只是恭敬地喚了句皇后娘娘,不理會她的怒意,我每次都被她弄得莫名其妙,明明都是她在刁難我,為何搞得我才是那個罪人一樣。
我微微嘆口氣,不想浪費(fèi)精力,不然等會該如何面對這場好戲呢?
我們的座位設(shè)計(jì)類似臺階,按階級分類,坐在最上層的,自然是皇上和皇后,我僅次于他們,接著是淑妃賢妃兩位妃子,然后是其他一些還受寵的妃嬪,再就是公主王子們,其他人的位子都設(shè)在平地上。
我所在的這層已經(jīng)屬于很高了,可以把下面的人看得一清二楚。
最后壓軸登場的,自然是秦槐昇,他緩緩走進(jìn)宴席,路過的地方不是跪了一片,就是喊著“恭請圣安”,“皇上萬歲”之類的。
秦槐昇踏上一層又一層的臺階,他路過我身邊時(shí),俯下身子低聲跟我說了一句話,我不知道此時(shí)坐在我身后上方的皇后該是什么樣的表情。
他說:“萬事小心,注意安全?!?p> 聽到這句話后,心頭流出一整暖意,可是還沒暖幾秒,立刻又涌出一股酸意覆蓋了它,后來鼻腔中只剩酸澀。
我酸苦地強(qiáng)勾起嘴角,心頭隱隱作痛。
沒有點(diǎn)頭,沒有說嗯,只是直勾勾地盯著地上,也沒有抬頭看他。
因?yàn)槲也桓摇?p> 秦槐昇很快走了上去,坐在了他的位置上,全場都很寂靜。
然后冉公公出現(xiàn),代表皇上和主辦方賢妃說了一番話。
話音且落,會場上漸漸響起人們的暢談,互相敬酒。
濃郁的梔子花香沁人心脾,不遠(yuǎn)處的池塘里,荷花出淤泥而不染地綻放。
快了,快開始了,我卻毫無賞花賞景的興致,對糕點(diǎn)都不感興趣了,只是默默地計(jì)算著時(shí)間。
秦槐昇起身,拿起酒杯,敬了在座的各位,然后又走下座位向個別的人敬酒。
我作為他的妃子,理應(yīng)不在被敬酒的范圍內(nèi),但是由于我曾經(jīng)為他奪得江山助了一臂之力,又為西域做出了許多貢獻(xiàn),他向我敬酒,我亦端起酒杯回敬。
也許是我身邊這壺酒被人加了酒精,變得尤為猛烈,所以我能感覺到咽下去的時(shí)候嗓子里的一片火熱。
然后我主動去向賢妃敬酒,真的喝下了一杯。雖然我的酒量極大,也是因?yàn)橹霸诤趲偷哪且荒昃毘鰜淼?,幾乎頂?shù)眠^一個漢子,但是這酒實(shí)在太烈,為了等會腦子能有足夠清醒的狀態(tài),后面的兩杯我都改成了假喝。
敬了賢妃,我又去敬淑妃,若是換作其他人,她絕不會賞臉,但由于事先商量好了,她也和我互敬了三杯。
“貴妃娘娘,您這酒量看起來不太行?!笔珏帽淅涞恼Z氣諷刺道,保證了音量足夠可以讓皇后聽到。
我在別人不注意的時(shí)候偷偷抹上了指尖上原先沾好了的紅色胭脂,所以顯得臉上已經(jīng)紅彤彤的了像是有些醉意。
我放下了酒壺和酒杯,裝作有些顫顫巍巍地一步一步故作小心謹(jǐn)慎地走下了臺階。
皇后看著我故作堅(jiān)持的背影,嘴角不禁勾起一個不易察覺的笑,那抹笑不懷好意。
我走到臺階下,找到了阿梓,似是與她談笑,接過她已經(jīng)為我夾好了的點(diǎn)心和一壺酒。
“娘娘,等會別喝太多,對身體不好……”阿梓輕輕握了握我的手。
我反手握住她的手,就像是在告訴她,沒事,不要擔(dān)心。
為了不引起皇后的注意與懷疑,我只是朝她笑了笑,又有些不穩(wěn)當(dāng)?shù)刈吡嘶厝ィ种杏侄嗔艘粔乜此剖抢婊ㄡ劦男【茐?p> 賢妃看我醉了還拿著酒,回過頭擔(dān)憂地對我說:“貴妃娘娘,您不要喝太多了?!?p> 我不在意地?fù)]了揮手,嘟囔了一句,沒事,沒事,我還沒醉,我還可以。
賢妃拗不過玩,又把頭轉(zhuǎn)了回去。
拔開酒壇頂端的紅色塞子,隨手扔在了桌上,然后邊吃糕點(diǎn)邊喝那壺“酒”。這看起來是酒,其實(shí)只不過是用了有酒味兒的壇子裝的白水,里面還混著醒酒藥。不得不說阿梓還真是貼心。
等我那壺醒酒藥已經(jīng)喝得差不多了,身后突然響起皇后的聲音。
我站起身轉(zhuǎn)過頭,她正坐在位子上俯視著我,表情傲然,眼神不屑。
“貴妃,看在你我姐妹一場的份上,臣妾敬你一杯?!被屎竽闷鹚哪菈鼐疲仁堑沽艘恍┚圃谒木票?,隨后又倒入一些到我的酒杯里。
我端起酒杯,一飲而盡,皇后則是笑著看我喝下,看到我的杯子很快空了,滴水不剩,表情很是滿意,然后也喝了她的那杯。
剛剛喝完,我便感覺眼前的皇后有些模糊,她的旁邊多出了一塊重影,我用力眨了眨眼睛。
皇后笑著,自然是看到了我的反應(yīng),視而不見地繼續(xù)敬滿了三杯酒。
我每杯都是真的一飲而盡了,眩暈感越來越強(qiáng)烈。
我轉(zhuǎn)過身,看似是拿手帕擦嘴,實(shí)則將藏在點(diǎn)心里的幾粒藥丸吞下。
皇后再次叫我,我轉(zhuǎn)了過去,果然,眼前的重影消失了。
她開始跟我說話,換在是往日,她絕對不會主動跟我說話的,不過今天已經(jīng)醉成這樣了的我,也不會覺得她這個做法有多奇怪,于是便隨了她的愿,聽她講話,順便搭一句。
“貴妃似乎并不愿意搭理臣妾?!被屎蟛粦押靡獾匦Φ馈?p> “娘娘,臣妾……并,并沒有不想搭理你……”我一臉恍惚地抬頭看她,平常清澈的眼珠上仿佛蒙上了一股霧氣,不再明亮。
她突然湊近我,低聲說:“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討厭我,你窺探我的位子,你想剝奪我所擁有的一切,對么?”
我怔怔地看著她,木木地站著,看著她的眼睛呢喃道:“臣妾……不知娘娘何意,為何要處處……針對臣妾,臣妾明明一直安分守己,為何您要這般刁難,您是……何苦呢?”
皇后皺起了眉頭,嘴角的笑僵住了,眼里多了幾分怒意,她站了起來,緩緩走下臺階。
我看到她走過來,足夠靠近我,瞇了瞇眼睛,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幾乎是貼著她的臉道:“喔……我知道了。你巴不得我去死,你處處刁難我是你嫉妒皇上寵愛我卻不寵愛你,你把所有的原因都怪在了我身上,卻從沒有想過,是皇上不喜歡你,這……完全是你自己的問題,哈哈哈哈……”
然后低聲笑了起來,笑得猖狂。
皇后實(shí)在忍無可忍,被我這一番話徹底激怒,加上她剛才也喝了酒,原本就沒多少理智,現(xiàn)在幾乎已經(jīng)喪失了理智,失去渾身的力氣,一巴掌揮到我的左臉上。
我身子原本就是顫顫巍巍的模樣,她這一巴掌又足夠狠厲,我自己又故意向后一傾斜,腳沒站穩(wěn),腳下是空的,我跌到了下一層臺階,賢妃看到我徑直摔了下來,嚇得大叫一聲,一向冷靜的淑妃也面露驚恐。全場的目光全部轉(zhuǎn)移到了我們這兒。
我繼續(xù)接著滾,沒有停下的痕跡,一直滾到了底層,頭幾次碰到了地。
雖然這只是個游戲,但我還是能感覺到劇烈的疼痛感。
我的頭部鮮血直流,沒有止住的跡象,身上米白色的裙子也染上了污漬和血漬,顯得有些慘不忍睹。
我想我現(xiàn)在的姿勢應(yīng)該很難看吧,但是又動彈不得,只聽見一陣嘈雜,和秦槐昇的一聲怒吼,“還愣著干嘛,宣太醫(yī)!宣太醫(yī)啊!”
場面一度混亂,我看見秦槐昇跑到了我身邊,眼前是他皺著眉頭的臉,我艱難地勾起嘴角,這是一個勝利的笑容,隨后是腹部的一陣劇痛,我眼前一黑,暈厥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