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圣明大殿,我舒了一口氣,終于沒有人再瞪著我了,感覺輕松舒服了許多。
雪釉正在一旁等我,見我出來,忙上前走到我身后。
我走在前面跟她說話,卻沒有看她,“雪釉啊,你比我們都熟悉這宮中的規(guī)矩禮數(shù)和地形,這幾日就麻煩你了,你多帶帶阿梓,那個丫頭,在言府的時候脾氣被我寵壞了。等阿梓熟悉宮中生活后,你就可以輕松了?!?p> 雪釉低頭稱是,把我的一字一句都聽在耳朵里,記在心里。
她倒是個很乖巧的丫鬟,雖然不及皇后身邊的丫鬟聰明,但確實沉得下性子的,也可以為我分擔許多。
“雪釉,我初入宮中,還不夠熟悉這里的人,我們帶些東西,去看看賢妃吧?!?p> “是。”
雪釉命小廚房做了蓮葉羹、梅花香餅、玫瑰酥等點心,隨后便與我一起去了賢妃的玉環(huán)殿。
賢妃聽聞我來了,便在殿外候著我。
“賢妃?!蔽仪妨饲飞碜?,她點了點頭。
“德妃里面請吧。”
賢妃在前面領我們進去,“德妃快請坐?!?p> 我淺笑,這賢妃倒是與那兩位不同,像是個好相處的,無論是長相還是言行舉止,都屬于溫柔優(yōu)雅,是個脾氣較的。
“臣妾初入皇宮,想著先來探望幾位姐姐,命小廚房做了些點心,一會兒便會送來?!?p> 賢妃含笑道:“德妃有心了?!?p> 兩人剛開始沉默了一會,似是不知道該聊些什么,很快,賢妃出乎預料地主動打破了沉默:“聽說……皇后娘娘無緣無故的罰你了?你可去跟皇上說?”
“不曾,臣妾原本可不想勞煩皇上啊,誰知道,不久前皇上召了我去圣明大殿,皇后娘娘也在那兒呢?;噬舷朊饬宋业牧P,可是我沒同意?!?p> 賢妃詫異地說:“為何不同意呢?”
“因為皇后娘娘的本意是想讓臣妾熟悉宮規(guī),知道如何做一名女人,這是對臣妾好,免得我以后犯了什么事,指不定就不是抄書這么簡單了?!蔽覈@了口氣,繼續(xù)道,“再說了,臣妾之前是當官之人,整日除了忙公務,也不曾做其他什么事,確實不像一個女人。衙門里也大多是男人,整日都是稱兄道弟的,別的沒學到,功夫長進了不少?!?p> 賢妃突然有些敬佩地看著我,說:“妹妹,你之前的事,我在這宮中也多少有所耳聞,當時不敢相信這世間竟有如此英勇的女子,十分敬佩,今日一見,沒想到還長著一副閉月羞花的模樣,臣妾好生羨慕。”
我笑著垂下了頭,一副不好意思的樣子,沒有接話。
賢妃握住我的手小聲說:“妹妹,你心量比我們這些婦人都大,可千萬別去跟皇后計較,沒什么好處,實在有什么事就去跟皇上說,咱們,也千萬不能太放縱她?!?p> 話閘一但拉開,聊的事情也就多了起來,竟然一時半會兒還止不住了,兩人無話不談,像是失散了多年的姐妹一般,相見恨晚。
直到天已經擦黑了,雪釉上來提醒我,“娘娘,已經不早了?!?p> 賢妃自然也聽到了,很知趣地說要送我。
“妹妹,我在這宮中已經好久沒有跟誰聊得這么開心過了。你以后可要常來姐姐這玉環(huán)殿呀?!?p> “那是自然?!?p> 賢妃這種情況很正常,也不看看那兩位是什么樣的脾氣,能說上話就已經很不錯了,更別說聊天。
還好這后宮里還有個賢妃,估計是已為人母的緣故,她的性子比之前愈發(fā)和善了。
這一年多,皇上只有賢妃這兒一個四個月大的女兒,和淑妃肚子里三個月大的孩子,子嗣極為單薄。
為何皇后這么多年都無所出,也是有多重緣故的,皇上絕非那種成迷美色的帝王,也并不寵愛皇后,去芳華殿的次數(shù)很少,加上皇后身子不好,體質較差,我暫且稱這種情況為,惡人有惡報。
秦槐昇估計也并不想讓皇后有龍嗣,是個女兒還好,若是個兒子,那便會成為太子,那時,要想廢后,就是難上加難了。
竟然無法控制是生男還是生女,那便不要冒險,索性不讓她生。
我冷笑,這秦槐昇的手段倒是不錯。
至于該如何廢后,我也不是神仙,只得走一步算一步了。
這晚,秦槐昇來了我的寢宮。
我當時正在吃燈芯糕和桃酥餅,作為夜宵。
阿梓和雪釉站在我的桌旁服侍。
由于殿內我只留了她們兩個人,其他人都打發(fā)回了寢室,便沒顧忌什么規(guī)矩禮儀,左腿翹在另一把凳子上,吃著點心,吃完一塊還不忘舔舔手指。
今晚注定是要挑燈夜戰(zhàn)的,現(xiàn)在必須得吃飽了才行。
“雪釉,阿梓,這么多我肯定吃不完,你們還不快來幫我吃!這酥餅剛做的好吃?!?p> 她們正笑嘻嘻地準備走過來,可是二人臉上的笑容同一時間凝固了,臉色也隨之黑了。
“怎么了?”我被她們搞得莫名其妙的。
她們突然跪了下去喊道,“皇上!”
皇上?我一驚,趕緊回頭。
還真是皇上,只不過只有皇上一個人,我又放下心來,身子轉了回來,繼續(xù)吃東西。
雪釉看到我見了皇上不行禮,大驚失色,提醒道:“娘娘!”
“沒事沒事?!蔽蚁肓讼胗X得不對,責怪道,“皇上來了,怎么也沒人通稟???”
雪釉極小聲地說,生怕當著皇上的面惹怒了我,“娘娘,是……是您把他們都趕回寢室了,只留了我和阿梓?!?p> 我瞬間尷尬了一臉,撓了撓頭,憨笑了幾聲,說:“好像是哦……皇上別站著,趕緊坐?!?p> 我把翹著的腿放回了地上,把鞋子擱過的地方用衣擺隨意地擦了擦,拍了拍凳子,示意秦槐昇坐這兒。
雪釉的臉則是愈發(fā)的黑,表情愈發(fā)僵硬。
秦槐昇也許是習慣了,面色平淡,真的坐了過來。
他看到我桌上兩大盤的糕點,已經被吃掉了不少,桌上和我的嘴角邊都有很多桃酥屑,不禁皺了皺眉頭,說:“德妃晚上吃這么多糕點,不怕積食么?”
“唉,我也沒辦法啊,今天下午我跑到賢妃那兒去了,一玩就玩到了晚上,實在騰不出時間,所以我今晚得挑燈夜戰(zhàn)抄宮規(guī)?!?p> 這里只有我的貼身侍女和秦槐昇,我也不需要講究那么多了。
阿梓倒是比較淡定的,只是雪釉實在是受不了了,趴在地上瑟瑟發(fā)抖地說:“皇上,您看在娘娘初入皇宮,還不熟悉這宮中的禮數(shù)。您……您不要責罰她!”
秦槐昇笑了笑,說:“我何時說要責罰她了?德妃你看看,你的丫鬟才跟了你半日,就如此會護主了?!?p> 雪釉仍然在抖,我說道:“雪釉,起來吧,沒事的。我和皇上都老熟人了。”
雪釉這才慢慢起身,不安地看了我一眼,我回了她一個安心的笑容。
我把盤子推向秦槐昇道:“皇上不要客氣?!?p> “我就不吃了,你吃吧?!?p> 我點了點頭,把盤子有挪到了自己面前,繼續(xù)津津有味地吃了起來,秦槐昇坐在一旁看著我吃。
我也不知道,在旁觀人眼里,這是一副多么美妙和諧的場景。
雪釉怔怔地看著我們,似乎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直到我打了個一個響亮的嗝,打破了安靜。
“你們退下吧,我有話跟德妃說。”
雪釉和阿梓走過桌子的時候,我叫住了她們,“你們把盤子帶走,去側殿分著吃了吧,吃不完就分給雪末她們?!?p> “奴婢謝娘娘賞賜?!彼齻児Ь吹囟酥P子離開了。
目送著她們離開,秦槐昇才開口道:“今天你也見識過了皇后,也知道我為什么要廢后了吧。你在圣明大殿里說的那席話,是為了什么?”
“當然是為了給皇后一個臺階下咯。不然的話,你是沒什么事,我在后宮可就得遭罪了,我可不想第一天就得罪到她,說不定哪天不等我想到廢后的計謀,我就被她搞死了。”
“這倒是我考慮不周了。不過你放心,只有有我在,你就不會死。”
“那可不一定,她動動口就可以在我膳食里下毒,然后栽贓給別人,這樣我就能死得不明不白,而且跟她沒有關系了?!?p> 秦槐昇若有所思地聽著,突然說:“那以后我會派人專門給你送膳食的?!?p> 我噗呲一聲笑了出來,我的一個假設,他卻認真了。
不過這樣也沒什么不好的,這么一來,皇后就又少了一個整死我的方法。
“皇上,你可不可以把當初皇后賜進來的幾個宮婢悄悄換了?換成你的人,這樣我能放心一點?!?p> 秦槐昇點了點頭答應了,這事對他來說就如同皇后給我下毒一般容易,動動口就行了。
“你在宮中小心一點,在外面可不能像今日一般……”
“你放心吧,我自有分寸。”
秦槐昇點了點頭問:“你覺得淑妃如何?”
為什么這么問?我又沒有跟她說過話,甚至只過了一面,為何突然問我覺得淑妃如何?她又不是我的妃子,她怎么樣也礙不到我什么吧。
“她怎么了?我沒跟她打過交道?!?p> “若你需要幫忙,沒有計策的時候,可以去找她?!?p> 我不知道這話是什么意思,眼前又出現(xiàn)淑妃那張清冷無比的面孔,仿佛不摸都能感覺到那是冰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