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那次看到了父親的脆弱以后,我就更少在他面前提起爺爺奶奶的事,怕引起他的傷心。那時候,父親的高大形象已經(jīng)慢慢的退化了,開始覺得原來他也不是無所不能的。這種感覺在一次偶然的事件中變得越發(fā)清晰。
那次一個人在家,想找個什么東西,翻箱倒柜的一頓折騰,無意中翻出了父親的筆記本。之前曾多次看到過那個本子,知道上面記下了五花八門的事情,比如有父親早年從報紙上剪下來的一些文章,有一些家庭的開支項目,其他的就不是很清楚了。抱著極度的好奇心,我把它拿在手里翻看了起來。
“在未來的十年內(nèi),我要努力掙錢,讓孩子們把大學讀完,把孩子們的婚姻大事給解決了。我還要再堅持十年,可我不知道還能不能堅持下去。我怕我堅持不下去,希望我可以堅持下去?!边@是我偶然翻看到的一段文字,當然這里寫的只是文字大意。
那一瞬間,我淚流滿面。
不知道父親當時寫這段文字的時候,是怎么樣的一種心情,我想應該有心酸和無奈吧!我在看到這些文字的時候,眼前浮現(xiàn)出來的畫面是父親獨自坐在床頭,伏在桌子上,手里拿著鋼筆,一字一句的寫著,眼睛里或許還帶著淚花,但又強忍著不讓它落下。那時候,他應該還在為我們規(guī)劃著未來,什么時候大學畢業(yè),什么時候該找個女朋友,什么時候該結(jié)婚,現(xiàn)在手里有多少錢,接下來幾年該怎么努力才能攢到那么多錢……或許還不止這些!當過老師的父親,總是把很多事情都考慮進來,他還不想讓我們兄弟三人有所不均,盡力的讓每個人都得到差不多的待遇。
記得有一次,父親曾和我說,我把你和你弟都供到了大學,就是對你哥感覺著挺愧疚的,本來他也有機會讀大學的,可是因為我沒本事,只能讓他早點出學校幫忙。所以你哥的婚事我都在盡力去做,雖然最后大部分還都是你哥自己置辦的。你爸沒多大本事,你和你弟結(jié)婚的事,我能出多大力就出多大力,如果幫不了太多,不要怪你爸,你爸就這么大能耐。我很想說,爸,您很偉大,您做的已經(jīng)夠多了,我們自己會做好的。可當時的我,只想流淚,別過了頭,勉強的笑了,說:“爸,沒事,我和我弟的事,您不用操心,兒孫自有兒孫福?!备赣H只是笑了笑,不說話,走開了。
我知道父親還是會一如既往的努力賺錢,希望能為我們減輕一點壓力。我們的父母,大部分都是這樣的吧?即使自己再苦再累,也要盡量的努力,盡量的節(jié)省,恨不得把自己的所有都留給子女。
想起大學報道的時候,因為自己的身體不好,當時是父親帶我去的。遠離家鄉(xiāng),千里之外,在家的時候,老媽就一直擔心,反復的叮囑,或許背后還偷偷的流過淚吧?呵呵為什么自己總在猜測著他們背后的故事呢,之前卻很少意識到當時的他們帶著的是什么樣的心情。
老媽說過,如果你的身體很好,沒啥事,我當然不擔心,可是你身體不好,萬一有個啥事,又在那么遠的地方,我們想過去也去不了??!當時為什么就選了那么個學校呢?
我說,人總要學著自己長大,身體再差也不可能一輩子都在你們身邊??!我在高中不也這么過來了嗎?
我媽說,高中離家近,我們可以即使過去,而且身邊都是熟悉的環(huán)境。你到那邊,人生地不熟的,人家說的話你能聽懂嗎?有啥事了會有人幫你嗎?
我說,大學基本說的都是普通話,交流沒問題的,再說有事了就找同學幫忙??!到任何一個地方不都是從不熟悉到熟悉的嗎?
還想說什么的時候,爸爸插進來了,說:“孩子大了,路總要學會自己走,沒事的?!边@場離別前的對話才算結(jié)束。
父親把我送到大學以后,安頓好了一切,等到第二天,我們一起去到車站,買了回家的車票,他還在不停的叮囑我方方面面。我有點好笑,在家里的時候嫌我媽說的太多,結(jié)果現(xiàn)在自己也成了這樣。
開車之前還有段時間,我們一起在附近買了點東西,讓他在車上吃,我和他說,車上注意點,尤其是錢,一定要保管好。他笑笑,說知道了??粗赣H走進車站的背影,想起了朱自清的《背影》,步履蹣跚,背有點駝,佝僂著身子前行,原來我的父親也不再年輕了!
我轉(zhuǎn)身走了,沒有回頭看,即使回頭也看不到什么,車站的玻璃阻擋了目光。父親回家不久,我收到了弟弟發(fā)來的一封郵件,內(nèi)容的大意是,“咱爸回來說當時你走的時候,他看著你走的很艱難,他流淚了。他馬上轉(zhuǎn)過頭去,怕你突然轉(zhuǎn)過頭來發(fā)現(xiàn)了他。他回來和我們說起這些的時候,眼睛里還含著淚水?!?p> “父母在,不遠游”,這是當時弟弟發(fā)過來的郵件里,單獨寫出來的六個字。我看到的時候,很心酸,想流淚??墒羌热贿x擇了遠方,就要選擇承受這一切。
現(xiàn)在的自己還在讓父親操心,沒有好的工作,沒有結(jié)婚,一切都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不知道會不會繼續(xù)選擇遠行,會不會再走一條從沒有走過的路,但現(xiàn)在的自己還是要做好眼前事,努力工作,努力賺錢,讓他們少操點心。
“父愛如山”沒有錯,可是我們在享受著如山的父愛時,也要記得這座山上還承載了很多其他的東西,需要我們?nèi)フ湎ВリP(guān)心。
關(guān)于父親就寫到這里吧,愿天下所有的父母笑口常開,平安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