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間一片漆黑,北風吹得樹梢嘩啦作響,黑越越的,像無數鬼怪,張牙舞爪。
白芷臉上的淚痕還沒有干,坐在張揚身邊,小鳥依人般溫馴。
“白叔叔,不用驚慌,他們追不上來。他們只有一輛面包車,我出來的時候,從他們屋里拿了把起子,扎了車胎?!睆垞P嘻嘻一笑。
白景明長吁一口氣,嘆道:“今天的事,說出去也沒人信,還以為我們講故事呢!”
“張揚,你還笑!你知不知道,你這么做,有多么危險?”白芷驚魂甫定,見他這么沒心沒肺,不由得生氣,“他們是亡命之徒,墓都敢盜,還有什么不敢做的?萬一盛怒之下,把你殺了,那可怎么辦?”
要不是她父母在車上,張揚又要說些渾蛋話了。
“只要你們安全了,他們就不敢對我怎么樣!”張揚見她如此擔心,便道,“你們知他底細,一報警,他們逃無可逃,自然不會傷害我了?!?p> “張揚的表現,實在是令我敬佩!”白景明點了個大大的贊,“如果不是你有勇有謀,我們這幾萬塊錢,就打水漂了?!?p> 劉萍也自后怕,恨恨的道:“這幫人太可惡了,居然玩這么一出!先把贗品埋進墓里,再當著我們的面挖出來,簡直防不勝防!這以后,我們還能相信誰?”
白景明拍著方向盤,感嘆道:“可不是嘛!世道險惡,人心叵測??!看來,以后只能自己去鬼市尋寶了?!?p> 劉萍道:“景明,你說,我們干脆自己找墓呢?那挖出來的寶貝,就全是自個的了?!?p> “你想得美!”白景明沉聲道,“別說挖墓是犯法的,抓到就是重罪。便是你想挖,也沒這么簡單,我們不懂風水,不知星相,怎么分金定穴,尋龍摸金?這碗飯,不是那么好吃的。”
“我們不懂,可以請人啊。”劉萍主意很多,“要不,就找人合作,不能再找這些野隊,要找有聲譽的?!?p> 白景明瞥了妻子一眼:“你別打歪主意了,真正厲害的土夫子,誰還跟你合作?”
他回顧張揚道:“我送你們去學校吧?這會兒,已經上晚自習了吧?我去跟趙老師說一聲就好,不然,你們要挨罰?!?p> 張揚點頭說道:“那就麻煩白叔叔了。”
白景明笑道:“你這孩子,禮數真多。你救了我們,我還沒謝你呢!”
劉萍扭轉身,回過頭來,笑道:“說真的,這次多謝你了。要不,到我家去,吃點宵夜,洗個澡,再去學校吧?”
張揚搖了搖頭:“阿姨,下次有機會,我再登門拜訪吧?!?p> 白景明送張揚和白芷到二中門口,下車買了兩袋零食,分別遞給兩人:“忙半天了,你們也該餓了,放書包里,得空吃點?!?p> 張揚也沒客氣,大方的接了過來。剛才在山上,他一路跑出來,肚子早就空了。
學校大門已閉,教學樓燈火通明,正在上晚自習。
白景明送二人到了教室。
趙雅南正在帶班,看到兩人遲到,便欲問話。
白景明笑著解釋了幾句,說是家里有點事,耽誤時間了,還請老師見諒云云。
看在家長面子上,趙雅南也就不追究了,但很是好奇,張揚怎么和白芷走到一起了?
白景明出了學校,上車離開。
“張揚這孩子,確實不錯,學識廣博,膽氣過人,知書達禮。”他忍不住夸獎道。
“再好也不行!”劉萍打斷丈夫的話頭。
“什么不行?”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是不是想,讓張揚和芷芷交往???”
“嘿!就算交往,有什么不對了?你沒看到,剛才芷芷都哭了,瞧她擔心的樣子,估計是我陷險,她也不會如此著急?!?p> “張揚是不錯,但他是農村的。你不是沒去過他家,連個睡的地方都沒有,別說席夢思床了,便是像樣的椅子都沒一張!上個洗手間,還得跑院子外面,臭得要命!”
“你這是瞧不起農村人?。空l家祖上,不是村里出來的?別忘記了,你也是農村出來的。”
“喲,白景明,你是不是瞧不起我呢?”
“我沒瞧不起你,是你瞧不起人?!?p> “我是農村出來的,但我女兒是城里出生的。我小時候,家里也沒他家窮??!我的女兒,絕對不能讓她受那個苦?!?p> “莫欺少年窮,說不定張揚考上大學,就出息了呢?”
“那是以后的事。他出息了再說!畢竟,沒出息的人還是大多數?!?p> “你簡直不可理喻?!?p> “白景明,其它的事,我都可以聽你的,唯獨在女兒終身大事上,我絕不讓步!”
“好啦,好啦,他們還小,說這個還早。我們回家收拾一下,就回省城了,出來三天了,店里也不知道怎么樣了!請的那兩個人,雖然也是親戚,總歸沒有自己坐店舒心?!?p> “店里沒什么古玩了,上哪里淘貨,才是正事。別人家賣古董的,一年賺好幾百萬呢!我們只靠賣字畫,哪里比得上人家?”
“我知道了。回省城再說吧!”
車子漸行漸遠。
卻說張揚回到座位上,把書包放好,拿出教材來,擺在桌面上。
趙雅南低頭備課,時不時的瞥他一眼。
白芷回過頭來,低聲道:“糟糕,這幾天太忙,忘記寫語文作業(yè)了,你寫了沒有?借我抄一下算了。”
張揚笑道:“你可是好學生,怎么問我要作業(yè)抄了?”
白芷白了他一眼:“借不借?不借拉倒?!?p> 張揚拿出作業(yè),遞給她。
就在這里,一個喊聲傳來:
“張揚!你出來一下?!?p> 政治老師周亞東出現在教室門口,先和趙雅南打了聲招呼,然后喊張揚。
張揚和白芷都嚇了一跳,還以為私遞作業(yè)被發(fā)現了呢!
白芷輕拍胸口,朝張揚吐了吐舌頭。
張揚起身走出來,問道:“周老師,有事嗎?”
“到辦公室來一趟?!敝軄問|背著雙手,臉色凝重。
張揚不知何事,哦了一聲,跟在他身后,來到辦公室。
周亞東把房門關緊,轉身打開抽屜的鎖,拿出上次那只天青缸,緩緩說道:“昨天,我和老吳去了趟省城,找專家鑒定過了?!?p> 他說到這里,抬眼看著張揚。
張揚神色如常,也沒有搭腔,等他說下去。
周亞東搖頭一嘆:“專家說,這是假的。”
他的神色,忽然變得十分古怪:“張揚,你是怎么看出來的?專家的判斷,和你所言一致,這是民國時期的仿品,價值一百八十元左右。”
張揚笑道:“周老師,我不是說過了嗎?我爺爺教過我一點鑒古的知識?!?p> 周亞東把天青缸收起來,又拿出兩個古玩:“張揚,你幫我看看這兩個。”
“這?”張揚為難的道,“周老師,我又不是專家,你淘來的寶貝,應該請專家鑒定啊?!?p> 周亞東苦笑道:“專家鑒定費很貴啊,就那個天青缸,我找人看一眼,就花了二十塊錢呢!幸好是個民國的,如果是個宋代的,那鑒定費就要上千?!?p> 他竟主動倒了杯水,放在張揚面前:“張揚啊,你就幫個忙,幫老師看一眼吧?”
桌面上擺著的,是一枚古玉,還有一枚銅錢。
張揚拿起來看了看,有些憐憫的問:“周老師,你多少錢收的?”
“這個倒是不貴,兩件東西,一百塊錢?!敝軄問|笑道,“我這個人,沒什么愛好,就愛個收藏。”
張揚放下手中的東西,據實說道:“周老師,這兩個都是坊間之物,現代人做的,然后利用各種方法,進行仿古制作。”
“這都是假的?”周亞東臉上的笑容僵住了。
“周老師,從古到今,盜墓這一行,都有個雅稱,叫摸金校尉,就是說,這些人下了墓,只拿金銀寶貝,一般不拿玉和銅錢。至于青銅大鼎之類,屬于國之重器,更是不敢輕拿。一是因為,這些東西不好出手,二是因為,玉類器物,往往是用來鎮(zhèn)魂壓邪的,又能吸收尸氣,對生人不利。至于銅錢嘛,真正值錢的少,遠不如金銀容易處理?!?p> “還有這說法?”周亞東摸起那兩個玩物,嘆道,“又虧了!”
博物館發(fā)來信息,張揚的天賦值增加一點。
張揚發(fā)現,每次鑒假成功,不管是一個器物,還是一堆器物,都只增加一點天賦值。
這個是大坑啊!
“張揚,這銅錢上的綠銹,也是假的不成?”周亞東拿著錢幣端詳。
“古銅器上生長的紅斑綠銹,是陳年自然銹蝕,其銹蝕有明顯的層次。而假造的銅銹,是用食鹽、食醋以及硫酸、鹽酸等化學藥品來腐蝕銅器,從而達到造假的目的。一個是自然生長出來的,一個是硬生生附著上去的。這就是區(qū)別?!睆垞P解釋道。
“你給老師我上了一課啊,張揚,你這方面的知識真是淵博!老師下次再去省城,一定要帶上你?!敝軄問|笑呵呵的道。
“周老師,你既然每次都買到假的,為什么還要繼續(xù)買呢?”張揚不解的問。
“這就叫愛好啊。”周亞東搖頭晃腦的道,“愛而好之,終生不倦。輾轉反側,寤寐求之?!?p> 張揚愕然,他沒想到,還有人對古董因愛成癡,花費終身積蓄,也在所不惜。
像白景明那樣的人,是古董商人。他們收古董,是為了賣出去賺錢。
而周亞東入行這么多年,一直都在虧錢,幾乎沒收過什么真貨,卻仍然樂此不疲。
這古董里面,蘊藏的歷史沉淀,著實令人著迷??!
周亞東側耳傾聽一會,確定左近無人,忽然神秘兮兮的問道:“張揚,你懂得看風水墓穴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