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情緒崩塌
紀明惠是在深夜接到尤景蘭的電話的。
“……蘭蘭啊……什么事兒啊……”她睡得迷迷糊糊的，打著哈欠接起來電話，那邊尤景蘭冷靜的不像話聲音卻一下子把她驚醒了。
“把小桐帶醫(yī)院來，謝謝你。”
看了看手機上顯示的凌晨三點的時間，紀明惠心里冰涼一片。
這個點了，讓她帶景桐去醫(yī)院，代表著什么，不言而喻。
她馬上跑到隔壁房間把景桐搖醒，等著他匆匆穿衣服的時候，紀明惠打開手機的通訊錄，猶豫了幾秒，還是把電話撥了出去。
十來秒的等待之后，電話被接了起來。
她深吸一口氣，對著那邊的人慢慢開口：“沈均……你聽我說……”
景桐被紀明惠帶來醫(yī)院的時候，奶奶已經結束了這一波的急救，緩緩的醒了過來。
她拍了拍靠在自己床邊掉眼淚的景桐的頭，又對紀明惠笑了笑。
搖了搖頭，紀明惠咬住嘴唇忍了忍眼淚，轉身來到病房外。
“這么晚了還麻煩你帶景桐來，謝謝你?！庇染疤m靠在墻邊，聲音帶著一些疲憊和嘶啞，卻依舊盡量穩(wěn)著這么對她說?！啊瓫]關系，奶奶的狀況……醫(yī)生怎么說？”搖了搖頭，紀明惠拉著她的手，觸感冰涼的，讓她的心里都是一涼。
“……很不好。”尤景蘭深呼吸了一下，低頭看著地面：“不然我不會這么著急讓你帶小桐來……我害怕要是等到明天早上……就等不到了?！?p> “你……你難過的話就哭吧，沒事的?！?p> 紀明惠本來想說你不要難過，但是她發(fā)現這樣的安慰太蒼白了，她甚至說不出口。
“還不行。還不到時候?！庇染疤m猛地眨了眨眼，抬起頭來，卻正好看見沈均從走廊那頭走了過來。
她一下子愣住，看了看身邊的紀明惠，苦笑了一下。
“奶奶醒著，你可以和她說說話?！?p> 她甚至都不想去問沈均為什么在這個時候過來，起因經過和原因她心里明明白白，問出來反而自己也覺得難受，干脆就這么不問了。
沈均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沒有多說什么，自己推門走了進去。
兩分鐘后景桐揉著哭紅的眼睛走出來，抽泣著：“奶奶說她要和沈均哥哥單獨聊聊，我就出來了，姐姐，奶奶她到底怎么了……”“……”不知道怎么回答他這個問題，尤景蘭只好緊緊的抱住了他，景桐雖然小，但是這些事情他也明白，但是他卻做不了什么，只好就這么靠在姐姐懷里，忍著自己的眼淚。
“我知道你是個好孩子，你的心思，這么些年，老太太我也明白?！蹦棠炭攘藘陕?，語氣很柔和，有些輕，卻又帶著一些堅定：“我清楚我沒有什么日子了，我本來以為景蘭要結婚了，我可以放心了，可是現在……”她頓了頓，伸出手來，沈均連忙也伸出手去，被奶奶抓在了手心里：“你們之間的事情，我不是很清楚，我也沒有特意問過景蘭的想法……我也知道這么說對你的負擔很大，但是，我沒有別的人可以說這句話了……”
“你可以，讓我把她托付給你嗎？”
天快亮的時候，奶奶第二次進了手術室。
尤景蘭讓紀明惠把景桐帶走，自己坐在手術室的門口，雙手交握，低著頭。
沈均坐在她的旁邊，靜靜的看著前方。
他的目光有些飄忽，他發(fā)覺這個場景，似曾相識。
高中那年，似乎也是這個樣子的。只不過那時候，他們都還小罷了。
而相同的，當這次的燈光熄滅的時候，也就意味著是終止的時候。
醫(yī)生也說過，奶奶的身體其實很差，這次也引發(fā)了并發(fā)癥，他們只能盡力而為。
尤景蘭沒有多說什么，只是靜靜的站了起來，對醫(yī)生鞠了個躬道謝，在護士的帶領下去辦所有的手續(xù)。
而沈均也沒有和她交流，只是靜靜的跟在她的身后。
看著她一路辦完所有的事情，然后慢慢的朝著近處的椅子走過去，走到一半，還是沒堅持住，靠著墻，身子軟了下去。
沈均立刻上前兩步接住她，半抱半扶的把她帶到長椅上坐下。
抽了抽鼻子，眼淚掉落在地板上的聲響，在寂靜的長廊上格外刺耳。
“哭出來?！鄙蚓鲋募绨颍骸皠e忍著。沒事的，我在這里?！?p> 崩潰般的大哭永遠都是突如其來又洶涌澎湃，尤景蘭抓著他的胳膊，不由自主的靠在他的胸口，就這么放聲大哭。
收緊了手臂，沈均慢慢的拍著她的背，長長嘆了口氣。
尤景蘭很少在他面前哭過，更不要說是這個樣子的大哭。
太過堅強的人，往往也會太過脆弱。
這場痛哭也許是因為壓抑的太久，尤景蘭哭了很久，才慢慢的緩和過來。沈均聽她漸漸開始淺淺的抽噎，也慢慢的松開了她。
慢慢直起身來，尤景蘭從包里拿出衛(wèi)生紙，擦干了眼淚，抽了抽鼻子，往后倒了倒，靠在椅背上，看著前方，輕聲開口：“謝謝你，真的。”
她的聲音很輕，帶著一些哭腔和沙啞。
“不用。真的”沈均也靠在了椅背上，略微舒了口氣。他揉了揉眼角，放低聲音：“你休息幾天，暫時放個假，過段時間緩過來了再回來上班都行?！薄啊挥??！庇染疤m搖了搖頭，語氣卻很堅定：“我已經緩過來了，我沒事?！?p> 她知道沈均肯定會反駁自己，于是她不由分說的繼續(xù)說了下去：“去年樓下的爺爺去世的時候，我就在想，我的確，已經到了這么一個要隨時面臨生離死別的年紀了?！彼殖榱顺楸亲?，仰起頭把又要流出來的淚水忍了回去，她眼里帶著水光，轉頭去看他：“我沒有那么脆弱，你知道的。”
就那么靜靜看著她，好一會兒，沈均才緩緩收回視線，他看著前方，點了點頭：“我知道了。不過我還是那句話，不要逞強?！?p> “不逞強就不是我了，你也知道的?！?p> 尤景蘭說著這句話，站起身來，伸了伸胳膊，她轉身面對著坐在椅子上的人，露出一個笑容：“你放心，我心里有數的?！?p> “那樣最好，不過無論如何今天先歇一天，就算你自己不需要，景桐也需要。”跟著站起來，看著她，沈均抬起手指，蹭過她眼角的淚光，拍了拍她的肩膀，直徑錯過她：“我先去公司了，需要幫忙再叫我?！?p> 背對著沈均，尤景蘭嗯了一聲，吐出一口氣，朝著相反方向走了過去。
沈均走了幾步，在轉角停住，他回過頭，遠遠的望了一眼尤景蘭的背影，又慢慢的收回了視線。
尤景蘭走了幾步，也漸漸停下腳步，她回過頭，看見沈均剛好走過轉角的身影，慢慢的收回了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