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至此一別,何時再見
梅三三回來了,東方的皇帝要么非常寬宏大量,要么她自己能言善辯??傊?,跨出了銅鏡的梅小姐煥然一新,從各個方面看都是。東方人穿衣打扮本就飄逸,她又有著帝國人中極為罕見的柔美樣貌,才一出現(xiàn),就牢牢攥住了眾人的目光。梅三三大紅華服加身,走起路來平端著手,長裙及地,施施然不見腳上的動作。
跨越千山萬水,需要雙方數(shù)十位高階法師通力合作的傳送術,每次僅能過來一人。法師們深感遺憾,只好經(jīng)由她去想象東方仕女的風范了。
異國的皇帝肯定很喜歡搞大的排場,他既然不能給梅安排一堆隨從前呼后擁,便在衣著上狠下了一番功夫。光從她盤于頭頂?shù)陌l(fā)髻里,里昂就數(shù)出了五根纖細的卡子,三根金色的自不必說,余下的兩根晶瑩剔透,多半是玉石。
海倫娜糾正了土包子里昂,那叫做發(fā)簪。法師鄙視完勇者,也忍不住上去牽起了梅的手,摸著她衣服的料子贊嘆個不停。有了她當榜樣,女法師都圍了過去,傳送室熱鬧的超過了廣場。
女士們輕易突破了國家與民族界限,熱烈討論著女同行的打扮,帝國語跟精靈語交織在一起,也沒了溝通障礙。里昂不尷不尬的看著,實在學不會海倫娜前腳抽完耳光,后腳便能談笑風生。他的臉皮始終是薄了一點。
結果就是他連梅三三都不如,梅走出了女法師的包圍圈,來到他面前,一個雙手收于腰際的半蹲做的行云流水。里昂右手按著胸口鞠躬,心想算是見識了東方女人的屈膝禮。他負責梅的安全,兩人非得打交道不可。
瑞克公爵叛亂的幫兇搖身一變,當了東方皇帝的信使,光明正大的走進皇宮。里昂活了三十年,這么諷刺的事還是頭一回見到。海倫娜要他跟著進去,里昂拒絕了,論頭腦靈活,拿劍的騎士確實不如用嘴的法師。梅三三操縱的魔像,在河灘上可是殺了不少人,他轉不過這個彎。
“小姐今天的行程結束了嗎?”里昂斜靠著一棵樹,語氣里說不出是慵懶還是諷刺更重,或許兼有之。圍墻外的人總是那么多,跟清靜的墻內(nèi)對比強烈,所以里昂敢于歪三斜四的站著。
“里昂先生,讓你久等了。”梅三三才回了一趟國,氣質(zhì)上便顯得愈發(fā)高傲。她是在道歉沒錯,但充滿了屈尊將就的調(diào)調(diào)。
里昂知道梅三三的帝國語水平,她故意搞錯了姓名與稱謂的聯(lián)系。算了吧,他能跟一個女人斗氣嗎?何況梅三三這張臉對于他很是新鮮,簡直百看不厭,不亞于第一次見到克里斯蒂娜時的感覺。
如此說來,兩人在裝清高的程度上,也有點像。
看你長得漂亮,我就算了…從未在姑娘身上吃過癟的人如此自我安慰。
勇者站到敞開的車廂門邊,抬起了右手。梅三三愣了好一會,才扶上他的胳膊,東方女人似乎不習慣紳士的禮貌。跟在后面的海倫娜比她自然多了,法師輕輕搭上里昂的手,經(jīng)過時特意對他笑了下。
海倫娜是個美人,盡管不及艾米莉,可她勝在年青,還有一頭搶眼的金色大波浪,渾身上下都充滿了活力。海倫娜彎腰上車的那一刻,里昂忍不住去看她的屁股。大小姐一如既往,穿著那套寬松的不像話的純白法袍,掃了大紳士的雅興。
他對海倫娜的幻想止步于此,維克托加的千金之于他,更像個避之唯恐不及的存在。誰都不喜歡被人知道些見不得光的小秘密,下過地獄的里昂尤甚。
主賓既已登車,恭候多時的禁衛(wèi)軍便爬上了各自的坐騎,進行整隊。吸取上次的教訓,車隊的規(guī)模達到了五百人,占到宮中當值禁軍的四分之一。聽說維多利亞也帶走了一小隊人,算下來都出去一個月了。公主仍在邊境,眾人只能從偶爾回來的信使那里了解她的近況。
大公國與蠻族的戰(zhàn)爭日趨白熱化,公主的婚事被迫一再推遲。里昂一方面像個正直的帝國公民,希望公主早點成家,為皇室開枝散葉。另一方面卻又舍不得,維多利亞一旦啟程去大公國,再見到她的機會扳著指頭都能數(shù)過來。
他心中的維多利亞,形象一直變幻不定,介乎于可愛女童和美麗少女之間。
難道我老了?回憶只能使人坐困愁城,大英雄可不能放任自己。見禁軍列隊完畢,里昂舉起右手,護衛(wèi)車隊駛出了皇宮大門。
除了喜歡玩弄女人(復活后已洗心革面),提褲子不認賬(你情我愿)。在其他方面,里昂是個負責任的男人。他站在碼頭伸長了脖子,載有梅三三的舢板在波浪里晃了幾晃,靠上河心停泊的巨型寶船。掛著海怪旗的戰(zhàn)艦一艘都找不到,給了東方人跟帝國眉來眼去的機會。
連續(xù)損失兩位重要盟友,讓瑞克公爵徹底成了死狗一般的存在。他把艦隊撤回了瀕河城,看樣子是打算在那里過冬。
再砍掉他的東方朋友,等到來年,公爵閣下只怕是自縛都城請降亦不可得。
無論對方看不看得見,里昂都沖著梅三三的船揮手,至此一別,恐怕今生不會再見。海倫娜也學著他,法師喊了兩聲便紅了眼圈,好像她跟梅三三突然成了閨中密友。寶船升起了帆,桅桿頂端有了一面嶄新的藍色旗幟,畫著一個被赤紅碎邊包裹著的金色太陽,其中也寫著字。
“寫著什么?”里昂很好奇,他記住了“宋”,旗幟上由兩部分組成的新字可是從未見過。
“明,是明?!焙惸扔悬c激動,改旗易幟的含義再清楚不過了?!皷|方人建立的新國家,就叫這個名字。”
“戰(zhàn)爭結束了。”我可以回家,也許離開帝國,去故鄉(xiāng)養(yǎng)老,傻笑浮現(xiàn)在他臉上。
“還早呢,里昂?!痹掚m這么說,可稱呼的變換暴露她的好心情。
里昂看著海倫娜,法師和勇者都笑了,他們笑了很久,直到那艘掛著明國旗幟的船駛出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