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活著才能繼續(xù)戰(zhàn)斗
船隊放下的箱子越飄越近,城堡頂上的號角吹個不停,連帶著碼頭那些連自保都勉強的敵人也蠢蠢欲動。法師回想著她準備好的法術,必須做點什么,否則全軍覆滅的命運近在眼前。里昂撇下海倫娜,跟小舒爾茨湊到一邊。海倫娜聽不見他們說什么,小舒爾茨不時回頭看她,臉色很是難看。有一陣子,兩個大男人都激動的打著手勢,像是要大吵一架。最終,還是小舒爾茨低下頭。
騎士統(tǒng)帥的兒子走到海倫娜身邊,他漲紅了臉,似乎為即將出口的話感到羞恥。
“小姐,請趕快上馬,我?guī)е搜谧o你撤退。”
不出所料,男人又背著她做了個關于她的決定??葱∈鏍柎牡膭幼鳎谴蛩銖娦邪阉齺G上馬背呢。
哼,什么大英雄。一著急就把女人當成累贅。
里昂翻身上馬,掌旗兵舉著軍團的鷹旗,隊長們大吼著列隊的命令。十三軍團是久戰(zhàn)之師,即使身陷險境,士兵也決不拖泥帶水。他們迅速完成了集結,沒人喊也沒人說話。士兵們看向里昂的眼神滿是信任,他可是死而復生的屠龍勇者啊,一個值得追隨的男人。
海倫娜想明白了,里昂要去引開公爵的軍隊,為她創(chuàng)造逃跑的機會。我為什么要跑?被人小看的感覺很傷自尊,法師板著臉推開小舒爾茨,全然不顧他惱怒的表情。海倫娜大步走向河邊,等她站住不動時,手上多了個透明的水晶球。
河里盡是漂浮的木箱,離她最近的,眼看著快要靠岸了。
她舉起水晶球,雙眼緊閉,念著拗口的咒語“亦菲拉,德,嘿其發(fā),恐可拉……”,她的發(fā)音死板不帶感情,一字一句,海倫娜并不常用這個法術。水晶球逐漸解體,昂貴的施法材料化為粉末,隨著她的指引飛向河面。
魔法扭曲了自然,順著海倫娜手指的方向,寒冬粗暴的侵犯了仲夏。冰塊的碰撞聲令人牙齒發(fā)酸,河流被凍住了,連帶其上的物體。
士兵們的歡呼與贊嘆包圍了法師,她沒回頭。耳濡目染的奇跡太多,久而久之,便會覺得別人都是大驚小怪的鄉(xiāng)巴佬。何況危機也遠未解除,單純凍住水流并不能阻止這些活體木像。箱子的蓋板被頂開,東方人的戰(zhàn)爭機器四肢并用的往外爬。她拿出一片石英,選好了合適的位置。就在河面與碼頭之間,一道晶瑩剔透的冰墻憑空而起,沐浴在夏日的陽光中,真是美不勝收。
然而這里是戰(zhàn)場,殺戮或者死亡的地方。
大小姐沒打過仗,但她有個好老師,一旦海倫娜偷懶。老師就會摘下兜帽,冷冷的看著女孩,不準她移開視線,甚至不準她眨眼。
為了加強效果,或者說老師對曾經的自己引以為傲,獨眼的老法師總會指向書房墻上的一幅肖像畫。上面是位黑發(fā)長臉的俊俏小伙,紅色的法師袍穿著身上,隱約可見法袍下充滿吸引力的男性酮體。反差太過強烈,女孩沒辦法將畫像與真人結合起來,誰都不能。
“這就是我為……”老師的身體很差,幾乎每句話都伴隨著劇烈的咳嗽。作為懲罰,表現(xiàn)最差的學徒要給他倒痰盂,海倫娜一次都沒有干過。她極具天賦,是帝國初代大法師莫林的直系血脈,同一屆的學徒里,數(shù)她年紀最小。
女孩趁著老法師低頭喘氣的時機,翻了個大白眼,她早看習慣老師那張丑臉了。是不是又要說,這就是我為魔法付出的代價?女孩瞪著老師佝僂的后背,想不通父親為何指定了這么一個怪人。
“這都是為了勝利?!彪y得老師換了個臺詞,也勾起了海倫娜的興趣。那節(jié)課剩下的時間里,老師繪聲繪色的告訴她,面對融化鋼鐵的巨龍吐息,所謂的火焰防護有多可笑。
老師教給了她很多東西,親身經歷的戰(zhàn)場故事算是其一。
她沒閑心看風景,冰墻是透明的,能見到困在另一邊的“狗”拼命往墻上撞。木頭做成的爪子不適合在冰上行走,它們反復摔倒,又重新爬起。但木雕不是生物,只會遵從操縱者的意志,不死不休。想到了躲在背后的東方法師,海倫娜看向停泊于河心的船。她估算了距離,心有不甘的放棄了。
“干得好,海倫娜?!鼻闆r緊急,里昂也顧不得太多的禮節(jié),直呼了法師的名字。大小姐忍住笑,反而覺得很親切,可惜大英雄的下一句話就壞了她的心情。
“快跟舒爾茨大人走吧。”里昂說完轉過身,拔出了劍。
我做得再多,也只是他眼里被風吹倒的弱者,海倫娜咬緊了嘴唇。
城堡距離碼頭不算遠,已經能看到公爵家的旗幟,聽到行軍的呼號了。她消耗了一包磷粉,召喚出一道火墻,徹底打消了碼頭守軍湊熱鬧的想法。海倫娜騎上馬走到與里昂并列的位置,她挑戰(zhàn)似的高昂著頭。無論是小舒爾茨,還是里昂,沒人再想趕她走了。
大英雄的認可讓法師激情澎湃,斗志昂揚。里昂甚至在下令沖鋒前,先看了她一眼,確認她準備好。海倫娜調整著呼吸,盡量減緩心跳的頻率,她俯下身子夾緊了馬腹(經歷過急行軍,大小姐放棄了淑女的側騎鞍座)。她聽說某些熟練的戰(zhàn)斗法師能伴隨騎兵沖鋒,從晃動的鞍座上施法,她也想試試。
敵眾我寡,里昂絕不會等著對面打過來。號角吹響了,他率領軍團騎兵先發(fā)制人。一開始坐騎只是小步跑,她緊跟著里昂,沖在最前排。她扭頭想看看里昂的表情,大英雄應該不會緊張吧?可惜里昂早拉下了面甲,讓她看不到臉。
公爵的軍隊發(fā)現(xiàn)了迎面沖來的騎兵,從陷入混亂的隊形判斷,這顯然有點出乎意料。步兵在軍官的責罵聲中,一排接一排,于道路中央形成了橫隊。
仍然是長矛手向前,弓手居后。因為很多騎士都被里昂抓了俘虜,公爵家還能出動的騎兵很少,不到百人的馬隊排在隊伍末尾。步兵斜下長槍,弓手緊張的搭上箭。海倫娜知道她又成了目標,而她早有準備。輕聲念完咒文,魔力涌上她的臉,強化了她的聲道,舌頭,與嘴唇。
法師張大嘴,發(fā)出了一聲尖嘯!
恐怖的聲波以扇面快速朝前擴散,沖垮了步兵的防御,其后的弓手也得捂住耳朵,沒人受得了突如其來的刺激。
里昂超過了海倫娜,沖到最前面,軍團騎兵切入敵陣,連像樣的抵抗都沒遇到。公爵家前天才敗了一場,士氣本就不高,這次又抱著撿便宜的心態(tài),怎么打得了硬仗。自家城堡的存在,更是削弱了低迷的斗志,沒被騎兵追上的人轉身就跑,完全不管前排的同伴。
勝利來得太突然,可去的也快。高溫很快融化了冰面,強行對抗自然規(guī)律的冰墻轟然倒塌。沒等海倫娜提醒,號手就吹響了集結的號聲。里昂跟艾米莉交往了很長時間,他懂得魔法的極限。
軍團安全撤退,然而碼頭也完好無損。
目標沒能完成,里昂也不是沒有收獲,他對海倫娜的能力有了全新的認知。瑞克公爵的主力軍即將入侵,他需要能得到的任何幫助。
他想念克里斯蒂娜,他想念艾米莉。里昂不說清是渴求她們的戰(zhàn)技,亦或其他。相處的太久,朋友,愛人,每一件事物之間的界限早已模糊不清。
至少我們都平安無事,這樣才能繼續(xù)戰(zhàn)斗。他看了眼海倫娜,大小姐難得賞了他一個笑臉,但轉瞬即逝。
里昂一直不明白為何海倫娜總對他有種莫名其妙的敵意,他從未遇到過這樣的女人。
他覺得很新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