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歷史總是那么有趣
她搭上了一支箭，拉開弓弦，才意識到這弓比她想象的硬多了，咬著牙勉強拉滿，舉弓的手不爭氣的左右搖晃。'不管了，'雖然沒有命中的自信，她還是放開了弓弦。
箭飛進一旁的樹叢，離目標差了十萬八千里。她懊惱的甩甩手，從腰上的箭壺里又抽出一支箭，再搭上，拉，拉滿。手臂習慣了弓弦的重量后，平穩(wěn)多了。
放箭，這次射中了麻繩編的靶子，離靶心還差了一尺多。
“好箭法，殿下?！辈挥没仡^，也能聽出亞歷山大的聲音，北方人說話總是有很重的卷舌音。姑娘們經(jīng)常私下模仿這位大公國繼承人的口音，雖然失禮，但維多利亞總能被逗笑。
“……非常好，公主。”維克托的小兒子也不甘示弱。
'好個鬼啊，'維多利亞抬起手，及時制止了愈演愈烈的拍馬屁競賽。'我看起來有這么虛榮嗎？'公主的追求者們坐在花園里，陪著她射箭。這本是一場讀書會，但為了禮貌，她得先用下亞歷山大送的弓。
北地的弓不同于帝國的大弓，他們的弓兩頭朝外，中間還向內(nèi)彎曲。維多利亞再次搭上了箭，'羅曼諾夫閣下真有意思，送我一把弓，送愛德華一把短劍，這些大公國的人腦子里面都想什么呢。'她瞇起眼睛瞄準，羽箭飛出，正中靶心！
后排的紳士們爆發(fā)出了真心實意的喝彩。維多利亞有點沾沾自喜，'或許這弓也沒那么討厭。'
“好啦，殿下也累了，先生們，不看看我?guī)淼哪翘讜鴨?？”公主聞聲轉(zhuǎn)身，是杰洛特。她特意在原地呆了會，母親交待過她，不管喜歡誰，表面上必須不偏不倚。'不偏不倚，'她把弓和箭壺交給仆人，加入了諸位紳士。
亞歷山大和一位很年青的騎士同時起身，向她的座位跑去。她見勢不對，提起裙子加快腳步，先于兩人把手搭上了椅背。
“謝謝，我自己來吧。”她拉開椅子，騎士對她深鞠了一躬，有禮的退下了。'他叫克里斯托夫？克里斯托夫·格魯克。一個大商人的長子。真好，父親肯定是窮瘋了，什么人都能當騎士了。'
亞歷山大又磨蹭了會，跟公主聊了下射箭的技巧，直到其他人都在干咳，他才不情愿的回到座位。
“各位，有請我們的公主殿下讀一讀精靈的編年史吧。”杰洛特雙手將書奉上。
維多利亞笑著翻開了這本厚重的書，周圍的男孩也趕快跟著她笑。'像一群應聲蟲，'看到杰洛特也跟著笑，她挺失望的。
她把注意力轉(zhuǎn)回到書本上，精靈奇怪的方塊字，由右至左的閱讀順序，從上到下的書寫形式，看得她頭暈眼花。維多利亞抬起頭，一眾年青人滿臉期待如同修道院的學生，公主只得再次微笑。'唉，我真不該逃那么多課的。'
“…以人類標準紀元來說，是……”公主拼命在記憶里尋找這幾個方塊字的含義，她總算想起來了?！肮耙荒辏谶@一年里……”維多利亞是個很聰明的女孩，盡管她學習很不用心，但不代表她不會，公主讀的越來越流利，她甚至加了點感情色彩進去。
“萊茵部落的酋長阿米尼烏斯，是個熱忱的人，因為被泰拉打了一棍，耽擱了很多，享樂？”維多利亞以為她看錯了，但那個精靈的詞匯確實是“樂趣和享受”的意思。雖然理解不了，但她還是繼續(xù)讀下去……
但他仍是酋長中第一個響應的。有了他帶頭，剩下的酋長也答應了。但部落聯(lián)盟迫切的需要一場勝利，來證明人類能夠站穩(wěn)腳跟。精靈對次很不滿，大使呆在帳篷里閉門謝客，吃飯也不去宴會廳，全靠書記員送。
想到那個女精靈，阿米尼烏斯克制不住的傻笑，他都數(shù)不清有多少次想對她下手了?？伤桓遥瑳]有任何一個部落的人敢打精靈女人的主意。泰拉的丈夫還活著的時候，曾在宴會上向其他酋長炫耀說，精靈王有意許配一個女精靈給他做妻子，只要他留下。不知真假的醉話，讓酋長們妒忌的發(fā)狂，灌了他一整桶的蜜酒才解恨。
心癢難耐的阿米尼烏斯盯上了一個端酒的女人，把她拉入懷……
“這段被抹掉了……”公主紅了臉。
“哦，饒了我吧！”亞歷山大叫了一聲，難得的收獲了幾位競爭對手的響應。杰洛特說了聲抱歉，從公主手里接過書，一整頁的內(nèi)容被人用石墨涂掉了。
“對不起，看來牧師認為有些內(nèi)容很不合適?！苯苈逄馗尚陕暎致耦^進了書箱，重新找出了一本，“殿下，這回的內(nèi)容應該沒問題了，我自己讀過的?！?p> “謝謝?！本S多利亞強自鎮(zhèn)定的接過來，翻開了第一頁。'把她拉入懷……'公主還是頭一回讀到這樣讓人臉熱心跳的故事。她端起桌邊的杯子，喝了一口，冷冽的酒液使她頭腦清醒。
'又是那個阿米尼烏斯，作者得有多喜歡他啊。'公主清清嗓子，開始讀起來。
酋長從食人魔頭上拔下戰(zhàn)斧，朝著矮人王吼道：“你保證過周人會來的！這都一整天了，周人王和他的戰(zhàn)車在哪兒？”
“我什么都保證不了，人類！沒準你的那些同族早就跟著精靈跑了！”矮人王吼回去，百忙之中還用戰(zhàn)錘砸碎了對手的腳掌，食人魔笨重的身體失去了平衡摔倒在地。矮人王跳上了怪物的背，朝著腦袋狠命的砸，既要殺死敵人也是發(fā)泄他的憤懣。
怪物的頭破了，腦漿和血液濺滿了矮人王全身，粗豪的矮人仰天大笑，等他笑夠了。低頭下瞪著部落的戰(zhàn)士：“你們打算站到天荒地老嗎？想要長生不死嗎？！”
矮人銅鈴大小的眼睛又轉(zhuǎn)向了阿米尼烏斯：“別像個吃奶孩子似的哭哭啼啼，忘記戰(zhàn)斧怎么用啦？”
如夢初醒的部落勇士狂呼亂吼著沖向戰(zhàn)場，但人類太弱小了，食人魔無論在體型還是數(shù)量上都占盡優(yōu)勢。戰(zhàn)斗殘酷到很多戰(zhàn)士活不過一息。就在酋長也準備加入他的同胞做最后一搏時，食人魔的后隊發(fā)生了混亂，怪物的軍隊前后脫節(jié)。
矮人王跳起來，想要看得更遠，他試了幾次都沒成功，轉(zhuǎn)而盯上了阿米尼烏斯。
“大個子，過來把我舉高?！卑苏f著，已經(jīng)不客氣的踩住了酋長的腳。
壯漢不情不愿的讓矮人踩上他的肩膀，矮人的鐵靴子和體重壓的他呲牙咧嘴，酋長問道：“看到什么了嗎？”
起先，矮人王照例只是大笑，酋長了解他的習慣，也不催他。矮人王終于再次笑夠了，他跳下來，用斧柄拍著酋長：“大個子，把你剩下的兵都派上去吧?！卑讼采厦忌摇?p> “周人？”這是唯一的答案。
“抱歉打擾了?！笔强偣?，“陛下要召見公主，還請各位先生移步音樂廳，菲莉帕小姐已在那里恭候大駕。”
紳士們一一上前與公主告別，輪到了亞歷山大，他輕吻了公主的手背，沒留下嘴印，顯出了他并不是總像表面上那般粗枝大葉。公主又細看了看他，其實，這位來自北方的年青人也很英俊。
花園里很快空無一人，小女孩的魅力也確實無法跟成熟的女詩人相比。
她跟著羅根朝著父親的書房走，經(jīng)過了一段無人的走廊，她悄聲問道：“是什么事？”
“抓到刺客了，殿下?！笨偣苈犉饋砗芨吲d。
'那個女刺客，他們會吊死她嗎？'維多利亞不知她該怎么去考慮這個問題。衛(wèi)兵推開了書房的門，父親和首相在說著話，總管向皇帝鞠躬后，退了出去。書房的門又關(guān)上了，公主突然覺得害怕，'他們會吊死她的。'
.“殿下?！笔紫嘞蛩瞎?，公主略微的點頭算是回禮，皇帝拉著她的手，領(lǐng)她來到了書桌前，上面有一張女人的畫像。
皇帝拿起畫像，展示給了維多利亞：“親愛的，你看看，這是不是那天攻擊你的刺客?！?p> 石墨勾出來的素描，描繪了一個濃眉大眼的長發(fā)女人。肩膀上的疼痛又回來了，'這只是幻覺，我的傷早好了。'公主把注意力轉(zhuǎn)回畫像，黑且粗的眉毛，大而圓的眼睛……
“父親，對不起，但我見過的印地女人都是這種長相?！本S多利亞說了實情。
“哈，怎么樣。”父親早就在等她這句話了。
“陛下，這女人我們審問過了，而且也在她住處搜到了那把弩，當警衛(wèi)闖進去時，她正忙著藏那些兇器。”首相一臉無奈，“而且她還打傷了兩個警衛(wèi)，可不簡單。”
“踢男人的襠部，是個女人都會吧。”話一出口，皇帝才發(fā)現(xiàn)說漏了嘴，他瞄了眼女兒，維多利亞把頭轉(zhuǎn)向別處，裝作沒聽見。
“而且我找了那天當班的士兵去確認過了?！?p> “替我女兒擋箭的禁衛(wèi)死了，也只有他離刺客最近?！?p> “??？”維多利亞失聲驚叫，打斷了兩個男人的爭論，公主努力的把話說完：“保護我的禁衛(wèi)死了嗎？”
“是的，殿下，他是個忠于職守的好人。”首相先回答，公主又轉(zhuǎn)向父親。
“啊，是這樣，親愛的?！陛p飄飄的一句。
“他叫什么名字?！彼难蹨I在眼眶里打轉(zhuǎn)，皇帝對這個問題有些措手不及。當天便有人把禁衛(wèi)的名字告訴了他，好讓皇帝發(fā)嘉獎令，但他簽過字后就忘記了。
維多利亞不再理會張口結(jié)舌的父親，她低著頭，眼淚落到了地板上。
“那位青年叫做杰克·威爾伯福斯?！笔紫嗪眯牡奶婊实刍卮鹆?。
維多利亞掏出手帕把眼淚擦干，又狠吸了兩口氣，她控制住了情緒，向首相表示了感謝。她對父親屈膝行禮，走出了書房，聽聲音，首相和父親又陷入了爭論，她懶得去關(guān)心。杰克·威爾伯福斯，她牢牢的記住了這個名字。
'她又向我屈膝了，她生氣的時候，總是這樣。'皇帝拿起了桌上那張素描，'憑著一張紙就得要人命？'他很猶豫，這個星期吊死了不少人，也都罪有應得，但這女人萬一是被人陷害的呢？
“陛下，證據(jù)確鑿?！被实鄣莫q豫不決讓首相沒了耐心，“況且，不盡快把刺客繩之于法，那就沒理由不讓瑞克領(lǐng)的軍隊進城了?！?p> “我的命令還不夠嗎？”皇帝的聲音里充滿了慍怒。
“杰洛特有正當?shù)睦碛桑由纤暮妹?。無論誰都會覺得他是忠君愛國。”首相認為自己是在勸一個白癡，但這個白癡卻是皇帝，“強令區(qū)區(qū)千人的公爵領(lǐng)私兵不得進城，只會被其他大貴族恥笑，讓瑞克公爵生了異心?！?p> “等放了他的軍隊進來，里面要是再混進來一個刺客……”
“別說了，難道他瑞克公爵真敢打皇室的主意？”皇帝陷進柔軟的坐墊里，頹然的擺擺手。
“公主都被襲擊過了。”事實再次被提起。
“刺客是個印地人?！被实圩鲋浫醯牡挚埂?p> “大使保證這事和他的國家沒有半點關(guān)系，而我相信他?！?p> “他守著瑞克港，跟精靈和東方人貿(mào)易，都富可敵國了，有必要這么冒險嗎？被抓到證據(jù)了，可是會家破人亡的?！被实圩詈竽蔷湓捠且е勒f出來的。
“想想你的父親，當年的皇帝與大貴族約好了分路進軍，合擊惡龍軍團，最后卻只有你哥哥的軍隊趕到……”皇帝盯著首相，目光兇狠，首相毫不畏懼的和他對視。
“你的父親和哥哥帶領(lǐng)士兵浴血奮戰(zhàn)……”首相拍著桌子，皇帝雙手捂住了臉。
“從早上打了夜晚，又堅持到了第二天凌晨，幾個大貴族家沒有一兵一卒趕到。”他又回到了那一天，被攙扶著走進覲見廳的士兵，穿著血跡斑斑的破損盔甲，一張張臉失魂落魄……
“夠了，夠了！”皇帝叫停了首相的歷史課。
“你要殺就殺吧，不過一個印地女人?！彼f完這句話，全身的力氣也隨之而去。
'只是一個女人罷了，沒什么了不起的，比起我兒子的安危都不算什么。'
注釋一：文中引號部分為人物內(nèi)心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