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黑袍法師

　　“你能小點聲嗎？”馬車每顛簸一次，鐵匠就叫一聲，時間長了弄得弗林特忍不住回頭抱怨。

　　短腿短手的矮人本不適合駕駛?cè)祟惖鸟R車。但經(jīng)過一次僵尸的突襲，隊伍減員大半，活下來的也幾乎人人帶傷?；馉t大師屈尊接過韁繩，充當了馬夫。

　　不管是鐵匠終于拿出了點男子漢氣概，還是他已經(jīng)疼的昏死過去，總之后面安靜了下來。

　　“嘿，嘿，蠢騾子，不看路的嗎？”矮人下死力拉住韁繩，停下了車。

　　路中間是一堆焦黑變形的東西，矮人跳下馬車走向路障。那是人的尸體，他看到了顆往外伸出的頭，死人大張著嘴，火焰燒掉了嘴唇留下牙齒，看著非常滲人。這些尸體堆成了黑色的小山，把路全給堵住了。

　　是綠皮干的好事？然而他又在尸堆里瞧見了些撕掉的異種族，矮人想不明白了，只能搖頭。

　　“這把路都堵死了。”沃克從后面走上了，站在旁邊對著尸堆發(fā)愁。

　　“動手吧。”矮人嘆了口氣。

　　花了將近半個鐘頭，士兵們才把路中間的尸堆移開。弗林特叉腰看著清理干凈的大路，捶了捶酸疼的腰板，抬腳走向自己的馬車。矮人不小心踩到了某種液體，摔了個狗吃屎。他用手扶地想要站起來，卻弄得滿手油膩。這是尸油，他可算反應(yīng)過來了。

　　弗林特受夠了，當車夫，當搬運工，現(xiàn)在又被這么惡心的鬼東西弄了一身，他爆發(fā)了。

　　“是哪個不長眼的，在路中間搞火葬，小心點別被我遇到！”這只是發(fā)泄情緒，沒有指望得到回應(yīng)，但偏偏就有人接腔。

　　“請原諒，我的好矮人。情況緊急，而且你也看到了，我們沒有太多的人手搬走這些……”由林子邊走出的法師斟酌了用詞，“這些不幸的人?！?p>　　當即有士兵張弓搭箭就要射他，被矮人抬起手止住。雖然他見到了法師那漆黑的袍子，覺得還是射死的好，法師并不孤單，有幾個身穿紅色罩袍的士兵跟著他走了出來。

　　法師舉高了手，表示沒有敵意，這動作害得高度緊張的士兵差點松了弦。

　　“先生們，我們是一邊的?！狈◣熮D(zhuǎn)過身去介紹身后的士兵，“這些勇敢的戰(zhàn)士隸屬于歐文·格倫道爾騎士指揮官麾下，相信你們只要好好看看，便能認出彼此?！?p>　　沃克舉著劍走上前，似乎是找到了熟臉，這才收劍入鞘。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包括法師。

　　“呸……”矮人朝地上啐了一口驅(qū)除晦氣，男法師不以為杵，照樣坐他旁邊。弗林特無奈的揚起鞭子，狠抽騾子屁股，趕著馬車繼續(xù)前進。即使加上了法師的小隊伍，沃克的部隊還是沒多少人。

　　“矮人先生，我們還有很遠的路要趕，你這么抽下去，騾子也會受不了的。”黑袍法師沒話找話，不過矮人剛巧是駕車的新手，他把鞭子丟進了車廂。受傷的鐵匠從法師上車那一刻起，就像被貓叼走了舌頭。

　　巖石之子其實是很嘮叨的，住在人人覺得壓抑的地底，如果再沉默寡言，早就全族滅絕了。弗林特對著法師，想了一會兒才說：“我上次看見黑袍子，還是一百年前的某個刑場里?！?p>　　法師也轉(zhuǎn)過臉，他臉頰有塊紅色的胎記。他略作思考，等開口時就像個牧師：“某些同行確實作奸犯科，罪有應(yīng)得?！?p>　　“那是個女人，很年輕，應(yīng)該叫做女孩才對。我記得直到劊子手點燃了她腳下的柴堆，她還拒絕認罪?！狈◣煹哪槼閯恿讼?，胎記變成了紫色。

　　“她最后說，你們竟然害怕知識，害怕直視真相，好像閉口不言惡魔就不存在了?！卑苏f完，盯著法師的臉。

　　“……惡魔學也是幾十年前才得到教會承認的?！狈◣煙o視矮人的挑釁，把這當成閑聊，“在這之前，研究這類學問的確是禁忌?！?p>　　“所以你對教會強迫你們穿黑袍子沒有意見咯？”矮人又丟出一句，只想盡快把這法師從他的車上氣走。

　　黑袍法師大笑起來，直到笑的喘不過氣。后面車廂突然晃了起來，矮人回過頭，看到鐵匠已經(jīng)克服了傷痛，直起身只等法師作妖便立刻跳車。

　　“知識是沒有顏色的，為此教皇規(guī)定我們穿什么衣服都可以?！狈◣煹目跉夂苷?jīng)。

　　“生于無知，死于無知，何其可悲?！备チ痔匾姺◣熞荒樠车勒叩哪樱瑳Q定不再逗他了。

　　車隊沿著帝國大道走了幾天，期間法師堅持與弗林特同車。一開始矮人以為自己是個聊天的好對象，后來才發(fā)現(xiàn)，即使是護送法師的士兵，也在每天宿營時盡可能遠離黑袍子。

　　法師獨自守著篝火，獨自吃飯，又獨自消失在樹林里一兩個小時，士兵們竊竊私語，都說肯定是跑進樹林是去跟鬼魂對話?？只诺那榫w最終爆發(fā)，有幾個士兵串通起來拿著匕首尾隨法師進了樹林。

　　黑袍法師好好的回來了，他破例加入了弗林特那堆人。不請自來從烤架上撕下了塊肉，邊啃邊告訴沃克，有士兵在樹林里睡著了。

　　沃克惱羞成怒，就快要氣瘋了，先是僵尸，又是死靈法師，然后再遇上一場小小的兵變。案犯被扒光上衣，背對指揮官跪成一排。沃克保證了鞭鞭見血。犯事的人被抽的走不了路，只能趴在馬車上，沃克刻意安排這幾人跟弗林特還有法師同乘一輛車。

　　至少黑袍法師的名聲嚇的他們連哼都不敢哼，弗林特無聲的苦笑。法師坐在邊上一言不發(fā)，在被當作謀殺對象后，誰還有心情說話。

　　眼看前方就要接近岔路口了，法師忽然拉住弗林特的手，惹得矮人莫名其妙。法師比了個噓聲的手勢，矮人乖乖閉嘴，弗林特在座位上站起身，朝后面揮手，讓車隊停下。

　　法師走下馬車，站到騾子前面，弗林特聽黑袍子念念有詞，矮人跟里昂結(jié)伴同行時，早習慣了艾米莉這個樣子。弗林特拉住了欲上前一探究竟的沃克，施法者必須保持專注不可被打擾。

　　一群人干站著看法師神神叨叨了半天，等到黑袍法師終于回頭面對大家時，說的話害得士兵們炸了鍋。

　　“放棄馬車，從樹林里繞路。”法師說的斬釘截鐵，好像他才是騎士老爺，而非沃克。

　　“傷員怎么辦？”矮人問道。

　　“還有那么多補給。”沃克也忍不住了。

　　“為什么？”很多人都在問

　　“輕傷的自己走，重傷的做擔架抬，補給直接用騾子和馬馱，多余的都別要了?！狈◣熣f完了見根本沒人動，便又補充了道：“留在原地不走的，被僵尸生吞活剝了可別后悔?！?p>　　無需指揮官下命，所有人自發(fā)行動了起來。對不死怪物的恐懼提高了效率。隊伍很快打包完畢，士兵們抬著傷員牽著牲畜進了樹林。矮人跟在后面走了會兒，總覺得哪里不對，弗林特拉住法師問：“不是去峽谷嗎？感覺方向不對啊。”

　　“我們不去峽谷了，矮人先生?！狈◣煵⒉煌Ａ簦呑哌吇卮?。

　　矮人追了上去，努力跟上黑袍子的速度，沃克聽到了法師的話，也靠過來。法師意識到了自己的唐突，這才停下腳步。

　　“先生們，請原諒，畢竟我一年到頭也見不到幾個人影。”法師自嘲的笑笑，“我們現(xiàn)在要去激流鎮(zhèn)，至于帕那峽谷，那里只剩下死人和更可怕的東西?！?p>　　克里斯蒂娜！她不是帶著兵去那里救人了嗎？矮人心跳劇烈加速，他看沃克也是一臉蒼白，因為精靈帶走的都是沃克的人。

　　“如果你們是擔心那個高等精靈圣騎士和她的手下，大可不必，從艾米莉女士的信來看，他們都好好的在鎮(zhèn)上呆著呢?！?p>　　“感謝莫德爾?！卑伺闹乜冢胺◣?，你說話能不能一次說完?！?p>　　“但是如果我們不盡快的話，他們就死定了。”最后一句話又讓矮人放回去的心重新懸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