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逃亡

　　她又推又喊，拿出制止酒館斗毆的氣勢，抽耳光踢屁股，才讓大伙兒清醒過來，決定先逃出去再說。珍娜叉著腰直喘氣，剛一抬頭，喬治把吉爾和瑪麗安推到她懷里。

　　“快跑吧，夫人，帶上孩子快跑。”地精的語調(diào)很是慌亂。

　　“怎么啦？”珍娜抓緊了女兒們的手，自打認識老喬治以來，頭一次見他這副模樣。

　　老喬治又疏忽了，人類是極度依賴光源的。黑暗精靈膚色漆黑，又偏愛深色服飾。主母的大女兒只在洞口晃了下就消失了，除了他沒人看見。

　　她肯定是去找?guī)褪?，來不及多想，雖然喬治想救所有人，但先保全珍娜一家吧，地精將還沒被父母找到的孩子聚攏到珍娜身邊。

　　“你丈夫叫格林，對吧？他說過一定會來接你，快去見他吧，把孩子們都帶上?！鼻肮芗液芏说男乃肌?p>　　珍娜被說動了，領(lǐng)著孩子們向峽谷的反方向跑。萊德舉著火把在前面帶路，他知道常去的狩獵小徑。只要到了那里，只要精靈遵守約定，只要軍隊在乎同胞，人們都會得救。

　　只要他們還有時間的話。

　　地精身材瘦小，沒費什么力氣就穿過人群回到隊伍末尾。喬治滿懷希望的向洞口看，希望剛才只是上了年紀(jì)的老眼昏花。

　　然而黑暗精靈女人又出現(xiàn)了，而且不再是孤身一人。

　　那女人指著囚犯的方向，老喬治聽見了刀劍出鞘的聲音。主母女兒找來的幫手全是同族，黑暗精靈沖過來了！

　　地精手無寸鐵，他撿起了塊石頭。一支大手搭在他肩上，把他推開。黑暗精靈根本沒打算掩飾形跡，人類也不是瞎子。眼尖的人發(fā)現(xiàn)了異常，大聲告警。人們撿起了能找到的任何東西，樹枝，石塊，離帳篷近的則拿起了獸人的武器。

　　這些人被從家里抓出來，像待宰的牲口一樣丟進漆黑的山洞，不少人壓根沒找到家人的影子。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zhǔn)走€要趕盡殺絕，人們的怒火被點燃了。

　　黑暗精靈沖進了人群，迎接他們的是狂暴的反擊。

　　瑪雅側(cè)身躲過打來的樹枝，把鋸齒短劍捅進了對方肥胖的肚子，她本想轉(zhuǎn)動劍柄了結(jié)攻擊者。卻被石頭砸到了臉，疼的她呲牙咧嘴。黑暗精靈拔出短劍，將站立不穩(wěn)的胖子踢倒。一個淚眼汪汪的小女孩擋住了她，威脅性的揮舞著手中的石頭，歇斯底里的尖叫?，斞怕远c人類的語言，好像是“爸爸”之類的意思。

　　前羅絲的牧師想好了一個殘忍的把戲，她揪住小女孩的頭發(fā)，強迫她和她父親臉對臉?，斞弄熜χ褎θ猩系难繚M了小女孩的臉頰，劍尖緩緩下移，抵住了小女孩的心臟。她逐漸發(fā)力，享受著父親的憤恨和女孩的掙扎。

　　太完美了，羅絲都會忍不住叫好。扭曲的快感充滿了她全身。

　　重傷的父親暴怒的大吼大叫，他出人意料的拽住黑暗精靈的腳踝，奇跡般的放倒了她?，斞藕竽X著地摔的頭暈眼花，胖子爬到黑暗精靈身上，不顧短劍猛刺死命壓住她。父親看著女兒，滿嘴血沫限制了言語的表達。他的頭低垂下去，本該閉上的眼睛又突然睜開，他朝女兒做了個擺頭的動作，這耗盡了他最后一絲力氣。小女孩抹著眼淚跑遠了。

　　瑪雅意識到她沒可能從這肥胖的軀體下脫身。失去了羅絲的神眷，她不過是個三流劍士。一個男人盯上了被困的牧師，他搬起的石頭可比小女孩那塊大多了。人類的臉上寫滿了仇恨。瑪雅根本沒地方躲，只能用短劍胡亂比劃。

　　男人打掉了她防身的武器，又突破了手臂防御，把石塊全力砸下去。溫?zé)岬难鹤灶~頭流出，她見到兩個以上家族男性戰(zhàn)士的背影?，斞蓬澪∥∩斐隽耸??！熬让彼觳磺宓恼f著，另一只手擋住頭減少傷害。

　　沒有誰來救她，瑪莎很確定以人類的水平是不可能讓家族戰(zhàn)士陷入苦斗。

　　卑賤的男性根本是想讓我死。她的手指被砸斷了，卻沒有一丁點痛感，第四家族的長女失去了意識。

　　后方的動靜越來越大，珍娜回頭催促孩子們。所幸長期關(guān)在同一個洞里，這些孩子憑本能緊跟著她，地精萊德朝她喊：“快了，就在前面！”至于她的女兒，瑪麗安還好，吉爾如果不是母親抓住不放，半路上就倒下了。

　　珍娜跑得雙腿發(fā)軟，掙扎著呼吸。落在后面的孩子尖叫起來，珍娜再次回頭，看到了恐怖的場面。一支獸人小隊伍從林子里跳出來，將逃亡的人們截成兩半。綠皮毫不留情的大砍大殺，精疲力竭的人倒下了一片。血腥的殺戮把許多孩子嚇的抱頭蹲下，不敢動彈。

　　珍娜把吉爾交給萊德，她又推了瑪麗安一把，地精帶女孩們繼續(xù)往前跑。吉爾的眼睛一直在她身上，被萊德硬拖著向前，瑪麗安邊跑邊哭。珍娜毅然往回走，她不能放那些孩子不管。

　　她拉起一個男孩，強迫他接著跑，她又拽起一個女孩，要她帶身邊的弟弟快走。她救起的孩子越多，她離獸人也就越近。珍娜絕望的尋找男性的身影，一個也沒有，男人要么死了，要么留下斷后。

　　獸人手持狼牙棒走向蹲在地上的孩子，釘子上有塊粘了長發(fā)的頭皮。

　　“嘿！丑八怪！”珍娜張開手臂挑釁，她過于低估獸人了，把它們當(dāng)成了某種野獸，雖然大體也沒錯。

　　獸人挑起一邊的眉毛，回以嘲弄的表情。它故意慢騰騰舉起了木棍，在幾個孩子頭上來回點。是啊，人類的女人能把它怎么樣，獸人很得意。

　　珍娜低下頭在地上尋找能當(dāng)成武器的東西，而獸人已經(jīng)玩夠了選擇的游戲，狼牙棒對準(zhǔn)了其中一個長發(fā)女孩，那孩子表情呆若木雞。

　　一串光彈掠過珍娜，點亮了黑暗的林間小徑，獸人被打的連連后退，最后一枚擊穿了厚實的胸膛。珍娜轉(zhuǎn)過身。黑發(fā)的女法師自馬上現(xiàn)身，她保持著施法的手勢，食指仍對準(zhǔn)倒地的獸人，像是防備它沒死透。她的身后是一大群騎兵，為首的騎士全身白甲，未戴頭盔，能看出是位非常漂亮的女性，她的金發(fā)在一堆火把中發(fā)出奇異的光澤，只是她的耳朵未免太長了點……

　　酒館女招待珍娜雙膝發(fā)軟，癱倒在地。她看見了久未謀面的丈夫正飛快的向她跑來，援兵終于到了。

　　圣騎士瘋了似的朝前沖，精靈天生的夜視能力，無需點火照明。她指引坐騎跨過了樹根，巖石，以及尸體，其中有好些是孩子的。至于兇手，早就消失了?？死锼沟倌群薜囊а狼旋X。又是一截樹樁，她輕拉韁繩，白色母馬與主人配合默契，從上方躍過。精靈的尖耳朵能聽到身后的戰(zhàn)士努力追趕她，也能聽到前方傳來的聲音，搏斗的呼喊，刀劍入肉的悶響，瀕死者的慘叫，絕大多數(shù)都是人類發(fā)出的。

　　沖過一條狹長的小徑，前方豁然開朗，谷地到了。眼前的男人們正在為了生存而戰(zhàn)，里面還混雜了些女人和小孩。

　　舍不得親人嗎？克里斯蒂娜顧不得胡思亂想，有黑影徑直撲向她。

　　長槍向沒有盾牌的右側(cè)刺來，精靈居高臨下一劍打歪槍頭，劍刃壓住金屬槍身向攻擊者劃去，擦出了一串火星。對手放棄了武器，原地后仰，躲過了劍鋒，他又迅速起身，完成了獸人絕對做不到的動作。白皮與黑皮眼神相接，錯身而過。

　　等她調(diào)轉(zhuǎn)馬頭想再次發(fā)起沖鋒，對方已經(jīng)不見了。騎兵陸續(xù)趕到，剩下的黑暗精靈迅速后撤，一會就跑的沒了影。舍生忘死，黑暗精靈語里從來沒這個詞。

　　幽暗地域住民下手兇狠準(zhǔn)確，幾乎沒有傷者留給克里斯蒂娜救治，還能站立的幸存者在士兵指引下，步履蹣跚往外走。留下了一整個谷底和無數(shù)帳篷給克里斯蒂娜。被驚醒的獸人聚集在首領(lǐng)身邊，數(shù)目越多來多，用不了太久，即使最弱智的獸人也能搞清楚雙方數(shù)量上的差異。

　　艾米莉下了馬，精靈聞見她散發(fā)出硫磺的味道，法師慢條斯理抬起了右手，酋長和獸人的命運似乎注定了。老友吟唱起了咒語，戰(zhàn)士們也等著一場燒烤綠皮的好戲。什么都沒發(fā)生，致命的橙紅色火球沒有自法師指尖射出。艾米莉回頭看她，嘴唇一上一下的碰撞，她卻聽不到法師的聲音。事實上，所有的聲音都沒了，周圍安靜到了詭異的地步。在黑暗精靈消失的洞口，冒出了一個身穿長袍的黑影，她指指那個黑暗精靈法師，大聲提醒艾米莉注意，雖然仍說不出話，但老友總算是順?biāo)种傅姆较蛉タ戳恕?p>　　黑暗精靈向克里斯蒂娜和士兵們丟出了一顆巨大的火球。

　　綠皮的陣營沒有任何法師，自從它們的神陷入沉寂后，連薩滿巫醫(yī)都跟著消失了。戰(zhàn)場上，部落所能依仗的就是遠比人類強壯的獸人，和恐怖的數(shù)量優(yōu)勢。艾米莉兩年的戰(zhàn)場經(jīng)歷，都是被裝備大盾的士兵簇擁著，在需要的時間和地點，釋放正確的法術(shù)。沒有一丁點挑戰(zhàn)性，但致命的高效。以至于她所在部隊的騎士指揮官，從不叫她的名字，而是尊稱她為大師。

　　法師與法師的對抗，在法師塔作為一門課程來學(xué)習(xí)。老家伙們吹毛求疵的預(yù)設(shè)了很多特殊情景來考驗學(xué)徒，有時會親自下場，教訓(xùn)下不當(dāng)一回事的年青人。艾米莉身為教師，自然熟悉整個流程，她本人也是此類課程的發(fā)起者之一。

　　為了防備近身突襲，每個法師都應(yīng)在一息之間完成咒語，施展石膚術(shù)，條件允許，則帶把匕首。她帶了。

　　為了防止攻擊魔法用完而敵人仍未倒下，每個法師至少應(yīng)準(zhǔn)備一根以上儲能完畢的魔杖。她腰帶上掛著呢。

　　為了應(yīng)對沉默術(shù)和無法發(fā)聲的環(huán)境，有能力的法師應(yīng)當(dāng)掌握法術(shù)默發(fā)，普通法師必須攜帶不需要口令即可啟動的防護道具。她會，她有。

　　艾米莉死盯著迫近的火球，她還有閑心感嘆了下，如果全神貫注，時間的流速都能變慢。手捏鐵粉，她心中默念起咒語。防護魔法立場以她為圓心展開，與黑暗精靈的法術(shù)兩相抵消，火球憑空消失了。她取下匕首，刀尖對準(zhǔn)敵人，射出了一支晶瑩透亮的碧綠色羽箭。艾米莉十拿九穩(wěn)，她知道大部分法師都不會防備強酸的。

　　效果好的出人意料，箭將他射穿，瘦削的身影也隨之消失。一個鏡像，艾米莉打手勢要所有人跟她走，沉默術(shù)的有效范圍很窄，走出去即可。

　　又一個黑影走出了洞窟，與其說在走，不如說是爬，因為那個影子太高，太寬，有四只手和四只腳，長著蟒蛇狀的頭部，和蝎子的尾巴。不可言說之物終于現(xiàn)身了。

　　惡魔張開了血盆大口，一種不屬于這個世界的嚎叫響徹谷底，好幾匹馬人立而起，甩開了主人，獨自逃生。士兵們捂住耳朵，只求不再聽見那沒有一絲理性可言的吼叫。跟人類對峙的獸人徒手爬上峭壁，躲進了洞穴里。克里斯蒂娜拼命安撫著快要發(fā)狂的坐騎。一直默不作聲的史蒂夫再也維持不住他的陰沉。跑上前拉住她的手。

　　“大人！克里斯蒂娜大人！撤退吧！”主教的兒子眼中只有恐懼，而克里斯蒂娜竟然同意了他所說的每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