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怎么會出錯呢?
她參加過很多次施粥會,以前,母親從大鍋里將加了肉的粥舀出來,盛到伸到面前的碗里,再說一句:“泰拉保佑你?!钡然屎笞鐾赀@些,小公主會把面包遞給得到了粥的人。常年累日言傳身教,維多利亞對整個流程爛熟于心。在她還沒出生年代,救濟者只派發(fā)硬面包,聽說有人接過來便塞進嘴里,當場噎死了。
今年的地母升天節(jié),皇后為了被典當?shù)闹閷毚蟀l(fā)脾氣,呆在房間里不出來,只能由公主代勞。愛德華倒是挺高興,因為姐姐“高升”,輪到他來發(fā)面包。好奇的王子把面包放到鼻子前聞了聞,對姐姐做了個鬼臉。
維多利亞聳聳肩,給窮人充饑的,難道會灑糖霜不成?
這次排到了個女孩,瘦骨伶仃的手端著缺口的陶碗。公主把肉湯倒進碗里,缺口太大湯漏了出來,順著手臂往下流。女孩相當自然的把嘴湊上去吸吮。手背本來是灰色,因為湯汁和唾液的緣故,恢復了原本的色調(diào),維多利亞看得一陣反胃。女孩百忙之中,仍然不忘索要面包,愛德華捏著鼻子遞過去,女孩身上的味道也不討人喜歡。
“……泰拉保佑你”公主沖埋頭苦吃的背影說道。
臟女孩之后來了個中年女人,她滿臉討好的表情對公主伸出了碗,站在一旁的修女過來趕她:“這都是第三趟了,太過分了吧?”
被揭穿的女人苦苦哀求:“行行好,艾拉修女,今天是我家孩子唯一能吃飽的日子?!毙夼w態(tài)豐滿,遮蔽了公主的視線,維多利亞只能去想象可憐人的表情。
“你拿的夠多了,回去吧。”修女不為所動,龐大的體型猶如戒備森嚴的城堡,守住了到達湯鍋的必經(jīng)之路。
后面的人不耐煩了,有個沙啞的聲音抱怨:“該死的,今天是升天節(jié),你的慈悲心呢?”話一出口,引起了許多共鳴,顯然有不少人都在重復排隊。
“沒事的,艾拉修女,讓她過來吧?!本S多利亞把湯盛給感激不盡的中年女人,“泰拉保佑你?!?p> “也保佑你,殿下?!彼m然感激涕零,倒也沒忘了王子殿下的面包。
艾拉修女挪到公主身后,趁著盛湯的功夫,輕聲耳語:“殿下,募捐來的食物已經(jīng)快沒了,要不要宣布結(jié)束?”
“???”維多利亞抬頭看著眼前的人龍,踮起腳尖也沒能看到末尾?!八麄兊攘撕瞄L時間,難道說趕走就趕走嗎?”公主稍微扭過頭,同樣壓低了聲音。
“殿下,年年如此,吃的從來都不夠?!毙夼灰詾槿?,“按照皇后陛下的慣例……”
怒火被點燃了,維多利亞用湯勺杵著鍋底:“修女,你現(xiàn)在就去叫廚房為大家繼續(xù)熬湯?!惫鞯穆曇衾镉泄刹蝗葜靡傻臋?quán)威,好像手里拿的不是木勺而是權(quán)杖。
“……“修女進退兩難,她發(fā)現(xiàn)很多人都在怒目而視。
“蘭斯洛特爵士,請你護送修女,確保她在廚房得到應(yīng)有的幫助。”
修女怏怏告退,留下公主獨自享受人群的稱頌。人們喊著維多利的的名字,祝她長命百歲,讓她自我感覺非常良好,仿佛當上了女皇
一位兩鬢發(fā)白的中女男人帶著兩個男孩來到她面前,孩子們學著大人向公主鞠躬,嘴里說著:“祝福你,好心的殿下?!边@家人的口音跟都城市民不同,像是邊境來的難民。
公主滿面春風,笑著點了點頭。
姐弟倆在施粥篷呆到太陽下山,等馬車載他們回到皇宮月亮已爬山了枝頭。馬車的門被拉開了,一只胳膊伸過來,維多利亞一手拉裙子,一手扶上去,低頭鉆出了馬車:“羅根,你不知道今天有多……”,公主踩到了地面,看清了是誰在幫她。
“父親?!卑逯樀幕实蹏樀镁S多利亞差點松手,去行屈膝禮。父親與女兒僵在原地,都在等對方先動。王子自姐姐身后探出頭小聲叫了句:“爸爸。”皇帝的表情松動了,父女之間的高墻暫時被打破。
“早點去休息吧。”皇帝摸著愛德華的頭,看見了維多利亞別在腰上的短劍,似乎想說什么,但最終也沒開口。
愛德華蹦蹦跳跳在前面開路,公主則先對皇帝行禮,惡意滿滿的感覺到了父親的不自在,才轉(zhuǎn)身踏上臺階,白色臺階的終點露出了母親的臉。她三步并作兩步超過愛德華,打算再鄭重其事的行禮。
維多利亞把父母拉長的臉當成了挑戰(zhàn),她是一國的公主,然后才是女兒。
皇后打亂了她的算盤,母親一把將維多利亞拉入懷,梳理起女兒的頭發(fā)。愛德華喊了一聲,加入了母女之間的擁抱。
臺階下的皇帝長出了一口氣。整個下午他在朝會上都心不在焉。正午時分,東門廣場的施粥會發(fā)生暴動,失去了耐心的暴民掀翻了粥攤,把維克托公爵打個半死,逼得公爵護衛(wèi)亮出刀劍,砍掉了幾個人的手。等警衛(wèi)帶著弓手們趕到,人群一哄而散,混亂中很多人跑出了城門,再也沒回來。
有大臣提議派兵保護施粥的貴族,有人建議干脆取消了事,幾位騎士請命去護衛(wèi)公主和王子。一襲白袍的大主教怒視所有人,質(zhì)問如果沒了仁慈之心,那地母升天日的意義何在?但就算是他,也希望皇帝增派警衛(wèi)去碼頭區(qū)。
一隊披盔戴甲的士兵出現(xiàn)在等候救濟的人群旁邊,那只會引發(fā)第二場暴動,皇帝稍稍設(shè)想了下這個畫面,揮揮手將之否定。大臣們又把話題轉(zhuǎn)移到稅收上,爭的面紅耳赤,皇帝一句都沒聽進去,他坐立不安,直到總管摸過來悄悄的說了幾句,才恢復了鎮(zhèn)定。
天色暗下來,花園過道的油燈被點亮了。他延著過道散起步,兩名禁軍緊隨其后,盔甲部件摩擦的噪音打破了怡人的寂靜。
皇帝比了個手勢,安靜又回來了。戰(zhàn)爭,稅收,暴動,自己的家人,王子和公主的關(guān)系,每個問題都夠讓他好好思考
皇帝的步子逐漸加快,禁軍為了跟上他的速度,無法再保持安靜。這次皇帝沒再說什么,最高統(tǒng)治者只顧往前走,披肩上有嵌金邊的帝國鷹反射火光,禁軍在黑夜里不會跟丟了目標。
“說了我不能走,小娜。”艾米莉脫下心愛的鹿皮靴,伸到篝火前檢查,鞋跟上的裂口張開大嘴嘲弄著她。法師心疼的皺眉,“天吶,這靴子花了我整整二十馬克?!彼蝗话l(fā)現(xiàn)大家笑的很尷尬,才意識到二十馬克是大頭兵半年的薪水。
“要知道金粉寫的傳送卷軸連我也用不起,哈哈……”如果這句話是想亡羊補牢,那效果真太差了,火堆邊徹底沒了聲。
“你肯定帶了一份在身上吧,艾米。路上這么危險,只有拜托你去當信使了?!笨死锼沟倌冗€在努力勸說法師,烤魚的油滴在手背也沒感覺。
“傳送卷軸只能回到制作地的法師塔,而那個法師塔在哪兒你也知道,我飛去那里有什么用?跟皇帝請安?”艾米莉懊惱的在樹樁上猛敲靴底,徒勞的想把它粘回去。
“女士,讓我試試吧?!备窳肿愿鎶^勇。艾米莉狐疑的看了他一會,把靴子遞過去,死馬當活馬醫(yī)了。
既然老朋友不走,克里斯蒂娜便去干別的,她把手里的棍子插到了泥地,忘了上面穿著食物……
地精老喬治將剛揀來的樹枝遞給她,精靈嚼著差點被她當成筆的烤魚,繼續(xù)在地上寫寫畫畫。獨立帶兵作戰(zhàn)對精靈實屬首次,她必須提前想好該干嗎,不該干嗎。
法師擠過來坐著,看她畫了一會,憋不住笑出了聲??死锼沟倌绒D(zhuǎn)過臉撩起了垂下的頭發(fā),漂亮的柳葉眉扭在一起,被當成了傻瓜讓她很生氣。
“親愛的,你真不用想這么復雜?!卑桌蛉套×诵?,從精靈那兒接過樹枝,在土里畫了個尖牙大耳朵的獸人,法師再接再厲,又畫了個比較矮的,精靈覺得是指代地精。
“我跟著軍隊打了兩年仗,從我那支部隊的作戰(zhàn)經(jīng)歷和得到的戰(zhàn)報看,綠皮的死亡數(shù)量非常驚人?!卑桌蛱а劭粗蠁讨危骸盁o意冒犯?!?p> 地精滿臉的無所謂:“綠皮膚不代表就是一家?!?p> “這些天下我們一路往峽谷趕,可連半個獸人的影子都沒碰到,那它們肯定是去圍攻騎士團了?!狈◣熇^續(xù)她的分析,克里斯蒂娜抬起頭看了半天,才在遠處一堆篝火邊找到了史蒂夫,他和戴維斯爵士所部的幸存者獨成一隊,連營火都刻意遠離大家。
“按照喬治的說法,峽谷里還剩下幾百個綠皮留守,以及一個逃到地表的黑暗精靈小家族?!卑桌蚩聪虻鼐?,后者嚴肅的點頭,法師接著說:“以現(xiàn)有的人馬再加上老喬治的部落接應(yīng),即便有黑暗精靈阻攔,救下俘虜也不是難事”
克里斯蒂娜連連點頭,深以為然。不知不覺間,篝火邊圍過來了很多人,男人們都聽到了艾米莉的話,就連老兵格林也難得露出了放松的表情。
“挺好的計劃,希望能成功吧?!币钥死锼沟倌鹊乃?,反正是找不出問題。
“哎呀,你真是我的救星!”艾米莉套回靴子,走了兩圈,相當滿意。
既然這么感激,干脆去跟他上床好了。只要遇上跟男人有關(guān)的事,克里斯蒂娜便對老友充滿了惡意。
她并非有意如此,皆是習慣使然。
![](https://ccstatic-1252317822.file.myqcloud.com/portraitimg/2018-01-11/5a57176632556.jpeg)
無力的善良
2020年6月8日重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