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心中暗暗猜測,恐怕要生事端了。
然而,林正則微微一笑,胖胖的臉上依然和氣溫潤,“巧的很,九萬五千銀剛好是我的底價,再多,錢莊現(xiàn)銀流動變少,生意就要周轉(zhuǎn)不開,唉,看來,暗夜云劍鶴,與我無緣了?!?p> 氣氛突然有了一絲異樣,林正則的話,讓在場眾人不由得重新審視匡文,或者說是匡文背后站著的人,仙源城的縣宰。
九萬五千銀都出了,哪里有這樣湊巧,再多出點銀子,生意就要周轉(zhuǎn)不開!
“謝謝林叔。”匡文面上一喜,但并未有什么驕狂,禮數(shù)反而更加的周到,透著親近,“前天大伯從帝都來信,說駿茂兄長在圣魂館功課優(yōu)異,今年殿試,定能一鳴驚人?!?p> 匡文口中的駿茂,乃是林正則的長子林駿茂,從小天資驚人,入天魂館后境界提升極快,被選入國子監(jiān)下的圣魂館。
天魂館在縣、郡、州都有設(shè)立,目的就是選拔天下修煉一途上天賦異稟的少年,而這些少年被選拔出來后,則進入國子監(jiān)下的圣魂館。
國子監(jiān)乃是明帝國最高學(xué)府,下設(shè)國子、太學(xué)、廣文、四門、律、書、算凡、圣魂八學(xué),國子監(jiān)招生要求極其嚴格,能入其中,必有過人之處。
而國子監(jiān)最讓人趨之若鶩和視為至高無上學(xué)府的原因是,可以直接省略縣學(xué)、郡學(xué)、府學(xué)的層層考試,免去和天下千軍萬馬的學(xué)子相爭那一條獨木橋,而是可以直接進行殿試,不必寒窗十載,也可一朝天下知。
所以,當(dāng)初林駿茂能從縣學(xué)下的天魂館進入國子監(jiān)八學(xué)中的圣魂館,在仙源城轟動一時,在場眾人記憶猶新。
林正則聞言露出笑,“浩昌兄言重了,什么一鳴驚人,能有個好名次就不錯了。到時候還得浩昌兄多多提攜教導(dǎo)才是。”
林正則口中的匡浩昌,是國子監(jiān)天魂館的八博士之一,正五品上,負責(zé)教導(dǎo)的學(xué)子里,林駿茂剛好是其中一員,同時也是匡文的大伯,仙源現(xiàn)任縣宰匡浩歌的兄長。
普通人眼中,魂術(shù)士是遙不可及而尊貴的一個階層。
但對于同為魂術(shù)士一個階層的人來說,起點相同后,衡量的則是權(quán)財,而權(quán)更在財之前。
匡文和林正則兩人的寥寥幾言,其中的人情世故、利益交換,在座眾人,有的人懂了些,有的人霧里看花,有的人則茫然不解,各憑眼界見識。
人多口雜,林正則并未多言,對四方臺上的周貴一指,對匡文笑道,“咱們就別在這里閑話了,別耽擱拍賣會的正常進行?!?p> “林叔說的是,改日我登門道謝?!笨镂男卸Y坐下,對四方臺上耐心等候的周貴道,“宣布吧。”
周貴也不再催問還有沒有人要出價了,當(dāng)即笑道,“恭喜匡文公子,十萬銀拍的一階魂獸暗夜云劍鶴!”
至此,聚萬客拍賣會,隨著周貴的話終于落幕。
但林正則和匡文的一番話,在各位豪門巨賈的當(dāng)家或者主事人心里卻沒有散去,回去還得好好揣摩一番,免得行差踏錯。
吱吱啦啦,一陣座椅響動,眾人紛紛起身。
三百多人,或去后臺領(lǐng)取競拍的靈獸,或穩(wěn)坐位置上和相熟的人說笑,或談笑著、議論著聯(lián)袂下樓。
腳步聲,說話聲,摻雜在一起,透著緊繃過后的輕松。
顧閑云跟著師父韓云平起身,隨著眾人向樓梯口走,林正則三人剛好走在他們前面,說說笑笑的下樓去,看樣子似乎錯過暗夜云劍鶴絲毫沒有影響心情。
心中不解仙源城的財神爺林正則為何會因為匡文的一句話而退讓,而且看起來絲毫沒有芥蒂,他不禁回頭看了眼匡文。
人群簇擁中,匡文笑著回謝眾人的祝賀,眼角眉梢有少年人獨有的棱角和鋒芒,但并不讓人覺得驕狂。
官宦子弟,教養(yǎng)確實不錯,沒有志得意滿。顧閑云暗暗想,要是自己花了十萬銀竟拍到暗夜云劍鶴,那肯定得好好顯擺顯擺。
搖頭一笑,正想要收回目光,一錯眼,看到靜靜立在匡文身邊的少女,頓時驚艷了一下。
身材高挑,微卷的烏發(fā)披肩而下,挺鼻深目,一線薄唇,嘴角不笑也微微上翹。
挺鼻深目顯得人氣質(zhì)英朗,但那一線薄唇卻偏偏透著嫵媚,兩種不同的氣質(zhì)形成一種獨特的禁欲般的誘惑,透著奇詭的魅力。
他用手指捅了下拿著一塊蜜餞吃的韓英白,向少女的方向示意了下,嘖嘖道,“看那女孩,你要是能有那女孩一半漂亮,我天天給你買糖葫蘆?!?p> 聽到糖葫蘆,正沉浸在蜜餞中的韓英白眼睛一亮,頓時抬頭,順著顧閑云的目光看了眼,一臉不屑,“小二,我發(fā)現(xiàn)你的品位真不咋滴。那女的有啥好的,不就是腿長點,胸大點,等我年紀大了,個頭肯定比她高,胸肯定比她大。”
說完,她嘻嘻一笑,滿含期待,“小二,我以后肯定超過她,你看現(xiàn)在我能不能預(yù)支一下以后的糖葫蘆,今天先給我買一串?。 ?p> 顧閑云歪頭瞅了眼韓英白,在韓英白殷切的目光里,撇嘴,干凈利落的一擊必殺,“嘁,吹牛皮挺厲害。先不說個頭,就你這小平胸,就輸在了起跑線?!?p> 韓英白眼睛一瞪,挺了挺小胸膛,然后猛然像只扎刺的貓一般,張牙舞爪的撲向顧閑云,“你不給我買就算了,還挖苦我!你說誰小平胸!今天沒有大黑幫忙,我也要打死你!”
“哈哈,就說你。嘿嘿,你打不著!”
顧閑云一個閃身,繞到韓云平另一邊,嘚嘚瑟瑟。
兩人一個抓,一個繞,圍著韓云平玩鬧起來。
韓云平也不阻攔,這兩人打打鬧鬧已成常態(tài),他早已經(jīng)見怪不怪,只笑著道,“看著點人,別撞到別人?!?p> 眾人年紀甚長,看顧閑云、韓英白兩孩子玩鬧,猶如看待自家孩子一般,紛紛笑而不語。
四方臺后,左邊小門懸掛的布簾挑起,從后臺走出一行人。
領(lǐng)頭的是一位身形硬朗、發(fā)須皆白的老者,他正在與身邊人說話,聽到那邊的笑鬧,不禁看了眼,呵呵一笑,“年輕就是有活力?!?p> 正與老者說話的男人身形似竹竿,聞言不禁也看了一眼,看清人影后,眉頭一皺,“嗯?這人我認識。周管家,上次我?guī)Q蛋來聚萬客被人盯梢的事你還記得嗎?”
他指了下打鬧的兩人,道,“盯梢的人就是那男孩。他當(dāng)時中了我的魂氣逃了,我以為已經(jīng)死了,沒想到,不禁沒死,反而成了魂術(shù)士了?!?p> “哦?”周管家訝異,再次仔細打量了一眼,沉思道,“咱們得到暗夜云劍鶴的消息一點沒有透露,家族里也只有極少人知道。這孩子能在沒公布消息前,在你帶著鶴蛋去聚萬客的敏感時候盯梢你,定然是得到了什么消息。”
他眼神漸漸深沉,“老爺一直說家族里有外人安插的間諜,這次說不定就是其他幾家在咱們家族里滲透進來的間諜散出去的消息。如果真的如此,那這間諜在家族里的身份還不低,著實讓人憂心。”
“這樣,史瀚,你去跟著,看看他的落腳處,和什么家族有牽連,看能不能順藤摸瓜找到一點線索,如果不能,就直接把他抓回來。這事先別聲張?!?p> 周管家考慮了下,吩咐了一句,然后看了眼匡文和那名少女,道,“我先去恭喜下咱們縣宰公子,順便把事情向二小姐通報一下?!?p> 瘦竹竿史瀚點頭應(yīng)了聲,邁步去追消失在樓梯口的那道身影。
拍賣會時間不短,結(jié)束的時候已經(jīng)正午。
顧閑云三人出了聚萬客,韓云平要去置辦年貨,剛好真源大道上的人潮少了些許,最起碼顧閑云免去了前面開路的苦累。
韓英白對剛剛的事情猶自憤憤,直到顧閑云在路邊給她買了串糖葫蘆,這才眉開眼笑的原諒了顧閑云。
自從成為魂術(shù)士后,一直忙于修煉,顧閑云也好久沒有這樣閑適的逛街了。
他跟在師父韓云平身后,不時左瞅瞅右看看,遇到熟人笑嘻嘻打個招呼,還興致勃勃的幫師父向攤主討價還價。
走走逛逛,從真源大道繞到隱山路,一路買了些肉,酒,菜,點心,干果,還有幾盤鞭炮,不一會,三人手上就都拎滿了年貨。
“英白,你快點?!?p> 顧閑云回身喚在糖果攤前挪不動腳的韓英白,余光里瞄到一道瘦瘦高高的熟悉身影,他目光不禁偏移看去,剛好與那人的雙眸對上,兩人視線相交了一下。
史瀚的目光冷定。
顧閑云的目光訝異,隨后轉(zhuǎn)為平靜。
“看啥呢?”韓英白跑到顧閑云身邊,順著他目光看去,“這人好高啊,和根竹竿一樣!你認識???”
顧閑云意味莫名的笑了下,“不太熟?!?p> “師父,那次我受傷,就是被后面那個高個子一刀擊中導(dǎo)致的。”他對韓云平道。
韓云平笑了笑,“原來是沖著你來的,我說怎么跟著咱們走了兩條街。從真源大道跟到了隱山路?!?p> “今天既然遇見了,就把仇怨了了,過個好年。”
韓云平拎著大大小小的年貨,帶著顧閑云、韓英白拐進隱山路邊的巷子里。
史瀚一見,也不畏懼,輕蔑一笑,提刀跟進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