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文理分科了。九班作為三中定向的實驗班,自然是直接劃為了理科。
于這群十六七歲的孩子們,才剛一開學,又是一場離別。
張賀去文科班了,胥啟明極為不舍,在最后關(guān)頭,竟然哭了出來。雖然她平時驕縱又愛控制別人,但對張賀到底一年里也有了感情。張賀他們幾個被文科班老師領(lǐng)走的時候,她趴在桌子上嗚嗚地哭了半天都沒有抬頭。
陸宇辰糾結(jié)了半天,才選擇留在理科班。倒是經(jīng)常寫詩的卜愛文,比他留下得更堅決。
何佳念也選擇留下,因為大學她想報醫(yī)科。這讓張沐遠著實松了一口氣,雖然他不打算學醫(yī),但至少何佳念之后兩年還和他在一個班,這讓他想想就舒心。
學期初分班的一陣鬧哄哄落幕后,大家很快感受到高二不同于高一的節(jié)奏緊張。每天成堆的作業(yè)不說,老師感覺也更認真起來,甚少再在課堂上和大家談天說地了。
這天,張賀中午午休的時候回來看胥啟明。還帶了兩個小手提袋。
“賀,想死你了。文科班好玩嗎?”胥啟明高興地手舞足蹈,拉著張賀轉(zhuǎn)圈圈。
“不好玩,都沒男生誒。僅有的幾個感覺跟從博物館里扔出來的似的,張口閉口比老夫子還老夫子。還是咱們理科班的男生,鮮嫩多汁?!?p> “呸呸呸。什么鮮嫩多汁。去了兩天文科班,舌頭都捋不直了。你好意思說,我都不好意思聽?!瘪銌⒚餮鹧b嫌棄,其實心里美滋滋。那是,她的陳燦,還在這個班。
“張沐遠最近怎么樣?”張賀去了文科班幾天,好像是大徹大悟一般,說話變得十分直接。
“你還喜歡他?。克€那樣,看著倒是不丑,但也就那么回事兒?!痹隈銌⒚餍睦?,不能有人比陳燦更耀眼,那是必然。
“哦。那是你這么覺得。我看,咱們九班就他看著最順眼。誒,張沐遠!”
張沐遠這時正從籃球場打球回來,頭發(fā)上還滴著汗珠,臉紅彤彤的。他聽到有人叫他,下意識地用黑色的護腕擦了擦額頭。
“哦張賀!文科班怎么樣還行吧?”他看到是張賀,也就客氣地打招呼。
“挺好的!我還是學文開心點。喏,這是給你的。我爸從臺灣出差帶回來的,你嘗嘗?!睆堎R剛才給了胥啟明一個袋子,這時把另一個遞給了張沐遠。
“啊,這我不能拿?!睆堛暹h嚇了一跳,張賀平時和他不怎么熟的,這猛然給他送禮物,他有點不知所措。
“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又不是只給你一個人,高一的時候我問過你不少數(shù)學題,權(quán)當謝謝你了?!睆堎R倒顯得很自然,聽起來也很真誠。
“哦,不用不用,那點兒小事兒,我都忘了?!睆堛暹h覺得好像恍然大悟,又隱隱覺得還是解釋不通。
“你不拿就是不把我當老同學了,才分了文理,就把我們甩掉了。那以后我還能不能回來問你數(shù)學題啊?”張賀調(diào)皮地歪著頭,遞手提袋的手伸得直直的就是不肯放下。
“好吧好吧。我拿了,謝謝你。”張沐遠看實在推不掉,就道謝收下了。
這一幕雖然讓一旁的胥啟明看得有點不爽,但畢竟張賀送的人不是陳燦,所以她也就咂咂魚刺兒,撇撇嘴,沒說什么,回班了。
下午就像所有剛開學的下午一樣,大家還留戀著暑假晨昏顛倒的作息,難以集中。
“哪位同學來寫一下,苯環(huán)是怎么構(gòu)成的。”化學梁這學期換了一副眼鏡,邊框好像變細了一點,玳瑁色也變得更透明,這讓他整個人看起來年輕了可能有五歲,所以他說話都神采奕奕。
沒人舉手。大家裝聽不見的樣子甚是笨拙。
“張沐遠,你來。”化學梁喜歡張沐遠這樣的好孩子,節(jié)省課堂時間。
張沐遠站起來,這個暑假雖然去英國折騰了一個月,但他又長高了。秋季的校服還是去年訂的,褲腳顯然已經(jīng)變短,這讓他整個人看起來更加頎長。從教師的后排走到講臺,這幾步,不多不少,卻也如凌波御風,直掠過多少女孩的幻夢。
接過化學梁手里的粉筆,張沐遠開始在墨綠色的黑板上畫起苯環(huán),筆跡早已精進,而筆鋒猶傍墨花。幾筆淡藍色的背影,幾響清冽的筆聲,陽光郁著金黃,調(diào)勻了半個班的呼吸。
翩翩濁世之佳公子,大概不外如是。
“不錯啊。寫得全對。大家鼓鼓掌?!被瘜W梁顯得很高興,有機才開,他對同學們掌握的程度摸不著頭緒,難免有些擔心。不過他叫張沐遠上來確認程度,完全屬于自我麻醉。他有什么不會的啊,應(yīng)該叫陸宇辰這種學生才對。
那些小眼神兒跟著張沐遠走上臺,又跟著他走回座位,才戀戀不舍地一個個都歸了位。歸位,在這艱深的有機化學上,在這即將緊張的高二。
從始至終,何佳念沒有抬頭,她一直看著書,書上印著苯環(huán),她默默地記著每條鏈,每個元素。連張沐遠從她身邊走過的時候,她都沒有抬頭。她似乎覺得張沐遠低頭看了她,覺得他步子頓了一下,但她究竟沒去確認。老師問苯環(huán)怎么構(gòu)成,她知道苯環(huán)怎么構(gòu)成,就夠了,不用去探究其它的,任何別的什么。特別是自己的心。
下學之后,甚至沒等鈴聲響完,卜愛文一個飛撲過來,一把就抱住了何佳念。
“念念!我想死你了!這周末我們出來玩吧,快給我講講英國的故事。我這一個暑假要悶出毛兒來了。”
確實,何佳念他們從英國回來,就緊著忙著補暑假作業(yè),然后匆匆上了幾天暑假尾部的輔導班,感覺就打著滾兒回學校了。和卜愛文陸宇辰他們也是打了打電話,發(fā)發(fā)短信,連面也沒顧上見。
“好啊,你想去哪兒?”對于卜愛文的提議,何佳念滿手贊同。暑假在英國的經(jīng)歷,不僅豐富多彩,而且跌宕起伏,而且她發(fā)現(xiàn)自己有了不同尋常的心思,她很想和卜愛文說說。
“咱們?nèi)パ銞澊?,趁還不冷,要不秋風一起,我們就得穿棉衣了?!币粋€暑假了,卜愛文都心心念念地想劃船,無奈她最好的朋友何佳念遠在英國,她就等等等,這可算是把人家盼回來了。
“好啊。就咱們兩個嗎?”何佳念問這話的時候其實是心虛的,她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這么問,她害怕自己期待著某個答案,她不該有這種期待。
“不能吧,咱們這就把陸宇辰和張沐遠給甩開了。他倆肯定得吃醋。還是帶上吧,誰讓我這么仁慈呢?!辈窅畚膬墒忠缓?,兩眼一瞇,一副太后恩賞小太監(jiān)的模樣。
“對對,我們文最仁慈了。”何佳念一邊被逗得合不攏嘴,一邊心里暗暗地松了一口氣。但她心里有個小人兒,早給了自己一巴掌,你怎么這么不爭氣啊,你到底在期盼什么。不管了,先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