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連細(xì)雨,涼風(fēng)刺骨,云中樓上玉笙寥寥。
她一襲白衣,紫紗飄然,撐著梅傘,步步輕盈,緩緩入樓。
眼前是一名素淡的黃裳男子,長發(fā)如瀑,玉指繞笙,眉宇軒然,既有天人的出塵又帶了幾分魔族的霸道。見她到,放下了玉笙。
第一次,她這般近的看一個(gè)男子,那深不見底瞳,怎一個(gè)邃字了得。
“你是何人?”那男子聲韻渾然中帶些剛陽,中調(diào),著實(shí)酥到骨子里。
她只是停駐著,撐著傘,望著他,竟也出了神。
他道:“樓中無雨,你又為何撐著傘?!?p> 她收下傘,置于旁側(cè)。
“好聽?!彼o靜的望著他。
“丫頭,你可識(shí)的音律?”他冰冰地問道。
她搖了搖頭。
“你既不識(shí),有怎斷得我吹的曲子好聽。”他起身,嘆了嘆,“不過亦是個(gè)不懂之人罷了?!?p> 她只是望著他,嫣嫣一笑。風(fēng)掠過她的臉頰,碎發(fā)零零,竟生出了許多美感。
“丫頭,你叫什么名字?”
她搖了搖頭。
“那你家住何處?”
她依舊搖了搖頭。
“可惜了。這么好的丫頭,竟是個(gè)傻子?!彼p輕拂開她的碎發(fā)。
“我沒有名字,也不知道我來自何方?!彼溃骸暗覜Q計(jì)不是傻子。”
那般一本正經(jīng)的模樣,到著實(shí)有些可愛。
“我給你取個(gè)名字,如何?”
她沉默著,第一次看到這般好看的人,處于花季,自是容易失神的。
他望著她思索良久,“玉落凝香紫,久徹入人心,玉徹如何。”
她欣喜的點(diǎn)著頭。
他輕笑道:“丫頭,我不是這個(gè)世界的生靈,今次之后我們怕是再也見不著了?!?p> “你要上何處去?”
她傻傻的望著。
“我的娘親犯了大忌,招來了大禍,引來了毀天滅地的大洪水,母債,子償,我怕是要消失了。”
“我不要你消失…”
她緊緊地蹙著眉,一雙凈得出水的眼格外空靈。
“傻丫頭?!?p> 他淺淺一笑。
雨愈來愈烈了,風(fēng)掠過空谷蕭瑟的呼吼著,雷聲陣陣。
“轟隆…”
一聲聲的巨響劃破夜的寧靜,響徹九霄。
“滋滋…”
巨浪以吞噬天地的勢頭鋪天蓋地而來,掀起一番又一番的轟烈。
“你呢,喚做什么?”
她空靈的嗓音打破了周圍的壯烈。
“長戈。”
他輕聲一語。
恍惚間,她似看到了他周身閃起金色的光芒,一種凌厲的仙氣以他為中心從四周謝了下來。
一道光柱亮徹九霄,連著天與地,似一根金色的柱。他凌空而起,尾衫化過雕欄,化成了條赤鱗長尾。
她揉了揉眼,眼前的極俊男子消失無蹤,而現(xiàn)出了一條四十于丈的驚天赤龍。
那龍騰云而繞,不知何時(shí)凈消失在了天邊。忽然間,大地靜了,沒有呼吼,沒有天雷,洪水漸漸停下了肆虐。
“隆隆…”
空中一整巨響,一道赤色的光極速謝了下來,耀眼奪目,在她驚嘆之時(shí),洪水竟憑空消失了,毫無征兆。似這場毀天滅地的大洪水,從未來過一般,獨(dú)獨(dú)云中樓的二層留下了條暗色的水位線。
她揚(yáng)袖而起,如只蝶一般,輕輕飄飄,至了光前。
怪的是著撐著天與地的紅光,似不是光,散著一種熱,一種暖。
“這是…,火?”
她很清楚,這種赤炎的出處。
“他…竟是…”
不一會(huì),火散了,光柱里的他在空中落著。
她生出了極美的光一般的青翅,如蝶飛至他身側(cè),半摟著他,緩緩落地。
他氣息奄奄地微微睜開眼,淺淺一笑。
“原來…,你是妖仙。怪不得…,竟連我也看不出你的元神?!彼麎褐鴼?,強(qiáng)撐著。
“你可是要睡了?”她略有些傷感。“可你還未帶我尋師父。”
“母親…”他眼中的輕淚劃了下來,手撫著她的蹙眉,道:“我…,去尋…了?!?p> 那只手緩緩滑了下來。
她與她的姐姐上古時(shí)期便有的生靈,天地間,沒有神知她們倆的來歷。她們一直居在不周山,依著山的仙力,累年下來,竟積攢了一身上好修為,成了個(gè)依仙力過活的妖仙。
本是可以渡雷劫成仙,卻飛來橫禍?zhǔn)芰斯补づ|不周山的劫,淪為了那不仙不妖的奇物。
從此她們便,天雷不至,天劫又不來,白白攢下了這數(shù)萬載的修為,終成不得仙。
她傻傻的喊著毫無生氣了的他,癡癡地以為能喚醒他,直至他的遺軀化作了光粒,散在了她懷中。
這是她第一次遇到男人,也是她第一次看著神歿,他便那樣在她懷中,沒了,獨(dú)獨(dú)留下他吹過的玉笙,她自是難過。
觥籌交錯(cuò),時(shí)光如梭,有些人散了,那便是散了,等的久了,也就習(xí)慣了等待。
她也曉得,自己是那半妖半仙的異類,即使等了到了他,又能如何?左不過是自己飛升神君要?dú)v的一世劫罷了。
她的師父是天界最尊貴的神,眾生都喚上一句圣母上君。
神族君字位的神儼然已經(jīng)是極高的神位了,其上的神位怕就只有那洪荒時(shí)代留下的三位上尊,女媧,伏羲與太一。
可圣母上君卻也是奇異的,聽聞如今的靈王、天帝、妖王都是上君一手帶大的,上君的神力自是不必多言,她的弟子也是各有千秋。
說起這圣母上君的弟子,亦是讓她頭疼的。她有四個(gè)弟子,九霄,水綠揚(yáng),落霞,玉徹。
這四個(gè)弟子修為最高的便是九霄,本是九天之上西王母的侍女,一日上君同西王母在瑤池吃瓊漿玉露,一眼相中了這侍女,收了徒弟。
九霄倒也聽話,日日勤學(xué),本就天資不俗,這番下來便有了那天女為黃帝打破蚩尤三千鬼士的典故,便被天帝封了九天玄女的尊榮,后領(lǐng)兵抗異,戰(zhàn)無不勝,便被眾神喚做九天戰(zhàn)神。
若要說令上君頭疼的弟子,那落霞元君怕是首當(dāng)其沖,做的事亦是前無古人,后無來者。
她本也算的上仙力卓然,受了幾次雷劫,約五千多歲便從凡人到了元君的神位,有這般造詣,本是天界最看好的元君,可事實(shí)并非如此。
在天后娘娘一萬載的蟠桃宴上,天帝下了道旨,“凡四海君神,王神,皆上得賜宴?!边@話便是說那凡間受了君位供奉的小仙,中仙,上仙,皆上得蟠桃宴。
那旨一下,四海龍王便也上了宴會(huì),本是甚好的一道旨,卻不料硬生生出了場鬧劇。
落霞元君本是坐在上席的,可那眼神不好的南海老龍王坐錯(cuò)了位置,還甚是有理。
“老臣位陛下定了南海,保得一方平安,怎的就坐不得上位?”
那倚老賣老的氣魄,落霞元君亦吃暗虧,便坐到了他的下位。
本以為天帝出了面,這事兒也就了了。哪曉得那蟠桃呈上時(shí),老龍王非要同落霞元君爭搶那蜂桃。
“老龍王,此乃蜂桃,仙潤遠(yuǎn)比不得那其他嬌嫩欲滴的蟠桃,甜蜜得很,你這年紀(jì)吃這桃,也不怕掉了牙?!?p> “老臣為陛下平定南海,怎就吃不得這蜂桃了?!彼灾忚彽谜f著。
“元君息怒,莫要跟南海龍王滯氣?!北娙藙竦馈?p> 落霞元君也是曉得些進(jìn)退的,便強(qiáng)忍著。
可天不遂人愿,那老龍王一口咬下去,牙竟卡在了桃里,此番倒好,活活掉了顆牙,朝她一瞪,“你這小妮神,竟給我吃這般硬的桃,我的牙啊…”
小妮神?她聽到了什么?
即便天帝礙著圣母上君的神德都須喚她一聲元君,這活了十萬載的老泥鰍,左不過是一個(gè)剛?cè)肷舷晌坏囊环剿?,竟敢這般放肆!
她盛怒之下,便拽著老龍王的龍角,本是想拉到首桌的西王母那處尋個(gè)公道,可力度大了些,竟將南海龍王長了十多萬載的一雙角生生折斷了…
龍角對(duì)龍意味著什么不言而喻,哪怕是尋常一個(gè)帶了幾載跟物件都是有些情誼的,她瞪著大眼,目不轉(zhuǎn)睛地瞧著那老龍王哭著。
“這龍角隨老身活了十九萬載啊,好端端的,竟…,我可怎般活??!”他哭吼著。
也不知怎的,落霞元君見他這廂,只覺好笑地很。
這梁子便算結(jié)大了,四海龍王同氣連枝,一同告了落霞元君,本想求天帝給落霞元君個(gè)下凡歷劫的恩典,可是元君位的神歷劫自是受于天命,觀星神君又同落霞元君交好,自是不會(huì)同落霞造劫。
無奈之下天帝便罰她下界看守云中樓七十年,本還沒有仙字的她便得了個(gè)云中仙子的名號(hào),也不曉得是喜是憂。
為爭一個(gè)桃,硬生生的折了老龍王的龍角,此事倒也傳得快,沒過多久,落霞元君便也在天界廖若星辰之?dāng)?shù)的神中揚(yáng)了名。
那九天玄女倒也冤枉,左不過是落霞犯的事兒,竟惹得她在神界尷尬地緊。時(shí)不時(shí)能聽到小仙們的議論。
一說:“你聽說了嗎?”
一說:“九天玄女的師妹在天后娘娘一萬載的蟠桃宴上,為爭一個(gè)桃子,硬生生的折了南海龍王的那雙龍角。”
一說:“你竟也聽說了,我也聽說了此事,據(jù)說她犯了如此大罪,竟只被罰下凡守那什么樓七十年,我還聽說落霞元君下凡竟還未被褫奪修為,連道封印都沒有?!?p> 一說:“被罰下凡,哪有修為完好的啊,九天玄女的師妹就是好?!?p> 總結(jié):“凡人管這叫背靠大樹好乘涼?!?p> 最后一抱怨:“真真是瞧不出,那九天玄女素日冷冰冰的,一副吃得神的高傲模樣,原是這樣的。”
玄女卻也只是瞧著,不曾派天兵去鎮(zhèn)壓,若派了人,怕是就坐實(shí)了包庇之名。
昔日學(xué)藝之時(shí),她同落霞便算是不對(duì)付的,但落霞也不敢對(duì)著她真惹出什么禍端,九天玄女雖算得同門,但大家都是懼得很。
有時(shí)圣母上君說錯(cuò)了什么,九霄都會(huì)苛責(zé)上幾句,上泰仙山,不怕玄女的,怕是還沒出生。
此番出了這些個(gè)言論,玄女對(duì)落霞元君更是諱莫如深,怕打死她的心都生了。
孤殤雨行舟
謝大家的支持,也謝謝小慕與江山等人的支持,本人考慮了下起初寫文的文風(fēng)問題,決定上架前整改,將前面男主部分文全換成第一女主,劇情不變,換個(gè)視角,文風(fēng)沿用云中樓部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