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孟陳眉
黑五看著床上的姑娘,一瞬間已經(jīng)把自己未來幾十年的職業(yè)規(guī)劃都做好了。
“你小子這次干得不錯!”
黑五回過頭笑看著張郎中,順手就丟給他一個荷包。
張郎中滿臉堆笑著接過,在手中掂了掂,然后揣進(jìn)了懷中。
黑五指著診榻問道:“她什么時候可以醒?”
張郎中依舊答道:“這姑娘在水里泡得時間有點長,我才替她施過針,恐怕得過了這一夜才行。”
黑五點點頭:“那我明天一早過來接人。”
他說著抬腿就走,走到門檻處,仿佛想到了什么,回過頭來,扯下腰間的一方帕子擦了擦鬢角那根本就不存在的汗水,笑意盈盈地對張郎中說道:“明早我要一個活蹦亂跳的大活人,你小子要是敢跟我耍什么花樣,我就將你皮扒了丟到門口的這滄浪河里喂魚!”
黑五說完“咯咯咯”地笑著走了,他帶來的那群人也紛紛出了門,屋里一時安靜了下來。
過了片刻,張郎中躡手躡腳地出門張望了一番,見黑五真得走遠(yuǎn)了,這才折身回來。
之前出門的那個小藥童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回來了,他人小身輕,走起路來毫無聲響,張郎中正準(zhǔn)備將仍舊橫七豎八睡死在地的那幾個漁夫拖到后院去,不防燈下站了一個人,早已嚇了一跳,待看清楚后不由罵道:“你鬼投胎啊,不知道出個聲!”
那小藥童呆呆地“哦”了一聲。
張郎中問道:“交代你的事情都辦好了?”
“都辦好了。”
“望江南也去了?”
“去了?!毙∷幫ㄎㄖZ諾地答道。
“那徐掌柜怎么還沒來?”
正說著,門外就傳來了“空空空”的敲門聲。
張郎中看著小藥童朝大門一揚下巴,示意他去開門,小藥童于是“蹭蹭蹭”地跑過去拉開了門栓。
一人抬腳跨過門檻,利落地走了進(jìn)來。
只聽他說道:“徐掌柜有事脫不開身,我來也一樣。”
那人只身前來,長相雖普通,但是說話如倒豆子一般,十分爽利。
張郎中笑著迎了上去:“我當(dāng)是誰,這不是周三爺嗎!”
周三的目光在室內(nèi)轉(zhuǎn)了一圈,最后停在了診榻之上:“張大夫說的是不是榻上那姑娘?”
張郎中生怕他問躺在地上的那幾個漁夫,正想著要怎么回答,沒想到他竟繞過了他們直奔主題。
張郎中于是摩挲著雙手答道:“正是這女子!不是我吹,自打出娘胎我也沒見過長得這么標(biāo)致的姑娘!三爺,我可是一有好東西第一個就想到了你們!”
周三就站在入門處,對于張郎中口中的絕色仿佛并不好奇,聞言淡淡地說道:“這姑娘你打哪里弄來的?別是個有來頭的,沒吃到肉反惹一身騷。”
張郎中連連擺手:“哪里哪里,那這么敢呢!是幾個打漁的從滄浪河里撈起來的,淹得只剩一口氣,多虧我救治及時,不然哪里還有命等到您!”
張郎中說著嘆了口氣:“我娘在世的時候時常教導(dǎo)我做人要行善積德,我也是為了這姑娘好,你看我這破醫(yī)館,哪里還有能力繼續(xù)收留她。左思右想的,幸虧她還有幾分相貌,不然哪里配進(jìn)你們望江南?!?p> 周三望著他不說話,臉上的笑意若有似無,像是受用,又像是譏諷。張郎中看他的樣子,一時心中倒沒了主意。
周三靜靜地等他說完,這才慢慢地走到了診榻邊。
燈管下那姑娘似是有些眼熟,他心中一跳,又仔細(xì)地看了看,那眉眼,卻不是秦七小姐又是誰!
她怎么會在這里?
周三心中大駭,面上仍舊不露分毫,他心中一番計較,轉(zhuǎn)身同張郎中說道:“這姑娘看著是不錯,說吧,多少銀子?”
張郎中一聽有了著落,心中頓時大喜,他涎著臉說道:“三爺說哪里話,只不過我這醫(yī)館小,三爺賞點我之前救這姑娘的藥錢就行了,我好去救治更多需要的人!”
周三看他那虛偽的樣子,不禁覺得十分惡心。他從袖中抽出一張五百銀葉的銀票丟在桌子上。
“我過會兒來接人,到時候再給你五百銀葉。不過記得,我要一個完整的,姑娘!”周三特意在“完整的”三個字上加重了口氣,看向張郎中的目光中也透露著警告,這才轉(zhuǎn)身沒入了無邊的夜色之中。
周三一走,張郎中也不管地上那幾個漁夫了。
藥罐子里的藥正咕嘟咕嘟往外撲著熱氣,張郎中連忙吩咐小藥童收拾細(xì)軟。
他早就在松安這鬼地方待夠了,此時老天忽然掉下來一個餡餅,叫他狠狠賺了一筆,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他雖然仍舊貪圖周三口中的那五百銀葉,但誰知道一會兒他和黑五誰先來。有錢也要有命去花不是!
師徒倆收拾完東西上了院外一輛輕便的馬車,剛要起步,張郎中忽然想到燈臺之下還壓著五幣的銅錢,于是吩咐小藥童在車上等他,折身又走了回來。
張郎中邊走邊想,說起來還是望江南闊綽??!之前黑五給了他一百銀葉,他就已經(jīng)覺得賺翻了,沒想到周三爺出手直接就是五百銀葉!
這小娘們也真是值錢!
張郎中摸到了燈臺之下的五幣銅錢,正要走,忽然沒忍住再次朝榻上望去。
燈光之下,只見那女子美得仿佛要成精。
張郎中心想,自己反正都要走了,何不在走之前快活一番,也算給他們驗驗貨。
這個念頭剛起,門忽然就被人一腳從外踢開,只見那門扇在來人的身手之下仿佛紙糊的一般,登時裂作了兩半。
張郎中嚇了一跳,拔腿就跑,還沒走幾步就被人拎小雞一般提溜了回來。
早有隨從搬了一把椅子放在了廳堂中央,又鋪上了隨身攜帶的冰絲坐墊,一個身穿湖藍(lán)色長衫的年輕公子這才迤迤然坐下,他一展手中的折扇,笑道:“張大夫,你怎么一見我就要跑?難道我會比黑五那個娘娘腔長得還要見不得人?”
張郎中心中叫苦,無奈臉上還得陪笑,道:“哪里哪里,二爺長得相貌堂堂一表人才,黑五怎么配跟您比!”
張郎中口中的二爺正是孟宗義的義子孟陳眉,他因比孟安若早夭的哥哥小一歲,孟宗義沒死的時候,大家都叫他二爺。
孟宗義死后,孟安若下落不明,傳聞是被望江南劫走賣給了月那的高官為妾。
孟陳眉作為唯一的繼承人,散盡了孟宗義所有的錢財,對于遇難者家屬,該道歉的道歉,該賠償?shù)馁r償。
大家見罪魁禍?zhǔn)滓呀?jīng)伏法,孟陳眉只是一個義子,卻能做到如此,不僅不再計較,反而敬重他重情重義,因此他才能在松安再次立住了腳。
孟陳眉淡淡道:“那你有了好東西怎么只知會他,卻不知會我?你這是眼見著鳳仙樓不行了,瞧我不起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