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閑臣風流

第四十八章 希里糊涂過了關(guān)

閑臣風流 衣山盡 3760 2018-01-30 07:00:00

  畢竟忙了一夜,雖說這事簡單,楊有田等人還是累得七葷八素,分了銀子各自回家睡覺不表。

  周楠顧不得回家梳洗,徑直去了縣衙。史知縣和歸縣丞他們已經(jīng)集合了和王若虛一道從里面出來,歸縣丞滿面春風和王主事說說笑笑,神色顯得得意,至于史知縣則滿面的陰霾。

  周楠上前和眾人見禮之后,悄悄在史杰人耳邊道:“大老爺,一切都已經(jīng)準備好了,梅家的稻田已經(jīng)盡樹改為桑園,且放心。不過,等下卻不能讓王大人下船,謹記,謹記?!?p>  史知縣聞言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心中一塊石頭落地。這個周楠倒是個精明能干的可用之人,如此難事竟然叫他做成了。只是,梅家一千畝地一夜之間他又是怎么弄好的,此事甚是奇怪。

  就微微頷首。

  正在這個時候,一頂轎子停到衙門口,梅員外怒氣沖沖地從上面下來,大喊:“大老爺,大老爺,賊胥周楠虐民滋擾地方,還請老父母為小民做主??!”

  原來昨夜周楠帶了那么多人馬去梅家農(nóng)莊,雖然事先經(jīng)過周密部署,依舊讓村子里一個小孩子走脫。那孩子在城門口躲了一夜,天亮才跑去主家報信。

  聽到這個消息,梅員外立即知道周楠這是強行拔掉自家秧苗改種桑樹。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一整夜過去,也不知道地里的莊稼被那賊子糟蹋成什么模樣。驚怒之下,直接跑縣衙來告狀。

  周楠見梅員外上上門來,大喝:“姓梅的,也不看看今天在這里的是誰,你什么身份,竟敢站著說話?!奔泵o史知縣使眼色。

  史知縣連續(xù)兩夜沒睡塌實,今天這事有極為要害。見到梅員外,自然知道周楠昨夜必然用強,梅家人不服告到衙門里來。

  他如何肯讓梅員外開口,喝道:“大膽小民,竟敢沖撞王大老爺,來人,拘了關(guān)上兩日。”

  “無妨,此人可是今天要去看的梅家的族長?”王若虛問。

  梅員外忙跪下去磕了一個頭:“小民梅康,見過老大人。老大人,你可要為小民做主??!”

  這廝竟然要在王主事那里告刁狀,好大膽子,周楠大急,正要沖上去一記耳光封了他的嘴。

  “哈哈?!蓖踔魇聟s笑了笑:“梅康,民間但有爭訟,自有親民官,衙門逢三六九放牌。本官卻不方便插手,有事你找史大人吧,此事休要再提。梅康,今天既然要去看你家的地,不妨與我等同行。”

  “??!”周楠一楞,他見梅員外來告狀,心中大急,還真有一種大禍臨頭的感覺。這王大人喜怒無常,純粹就是一雞蛋里挑骨頭的,喜歡生事。今日卻是古怪,竟不管不問,這不合情理。

  很快,一行人就上了早已經(jīng)準備好的官船,浩浩蕩蕩地出了城,不片刻就到了地頭。

  梅家的土地果然是縣里一等一的好水田。卻見,在一圈兒小丘陵的圍繞中,方面幾里地之內(nèi)平平整整,幾條小河縱橫其中,眼前的景物也是一覽無余。甚至還能清晰地看到十四里地外的城墻。

  正值初夏,陽光猛烈,視線所及,滿眼都是白色的稻花,有草蟲長鳴,蛙聲十里,但昨夜燈光中那綠油油的景象卻看不到了。

  原來,天氣實在太熱,插進地里的白蠟樹枝被陽光這么一曬,樹葉都卷成一團,蔫蔫地耷拉著腦袋,看起來甚是可憐。

  這個時候,就算坐在船上,只要不傻也能看出這個假做得實在拙劣,真真是把王主事當三歲小兒耍了。

  頓時,史知縣面色一片慘白,心中只一句話:完了,完了,徹底地完了。

  同時心中又有一口澎湃的怒氣涌起,若不是有王主事在旁邊,他幾乎要一把抓住周楠的領(lǐng)子,大聲怒喝:這就是你忙了一夜的結(jié)果?

  周楠腦袋也是嗡一聲炸了,千算萬算,自己卻沒有算到天氣已經(jīng)很熱了,樹枝插在地里,只需一兩個時辰就會干死。這才是機關(guān)算盡太聰明,反誤了我周某人的性命啊!

  看到史知縣和周楠一臉的灰敗,歸縣丞忍不住想笑。糊弄上官,欺瞞朝廷這個罪名大了。王主事是言官出身,必然不會放過。到時候一道折子遞到內(nèi)閣和司禮監(jiān),那就是一場政治事件。以今上那忌刻的性子,真上綱上線,治一個欺君之罪,這兩人必然頭顱不保。哈哈,我也酸是立了一功,怎么說這從七品的那個從字該去掉了吧?

  他臉一板,厲聲喝道:“周楠,這就是你的改農(nóng)為桑?史知縣,此事你知情否?”

  周楠訥訥道:“天氣熱,桑苗剛植下去,要幾日才能成活,不急的,不急的?”

  歸縣丞冷笑著反問:“那本官想請教縣尊和周典吏,究竟需要幾日?”

  “我看周楠所說言之有理?!蓖蝗?,王主事緩緩道:“剛種下去的苗子,確實要蔫上幾日,這也是沒法子的事情。不過,看這桑園,起碼要七八百畝,日后也能產(chǎn)不少蠶絲,安東的改農(nóng)為桑做得不錯。”

  周楠大喜過望:“大老爺說得是,大老爺果然是精通農(nóng)事?。⌒±粲幸辉姭I上,不如此,不足以表達小人的景仰之情?!边@個時候,也顧不得什么臉了,只能先馬屁奉上,插科打諢,顧左右而言他:“淮水洪澤經(jīng)萬里,使車重喜過東海?!?p>  他實在是太緊張了,念了這一句,卻不知道下面該說什么。

  畢竟自己以前所做的詩句都是抄襲,現(xiàn)在只能現(xiàn)編,難度平白大了幾個級數(shù)。

  王主事一笑,念道:“千家樹色浮山郭,四月濤聲入高樓?!?p>  周楠突然來了靈感,接道:“寺里亭臺多舊主,城中冠蓋半同游。”

  王若虛:“明朝又下章華路,江月湖煙綰別愁。哈哈,暢快,暢快,周典吏真是才情過人?。 ?p>  周楠:“如何比得上大老爺?!?p>  “好詩,好詩!”船上眾人紛紛恭維。

  王若虛是個老文青,嗜好詩文。今日和周楠聯(lián)句,突然靈感爆發(fā),竟得了一首好詩,心中歡喜。好詩詞必須要好酒,再找?guī)讉€歌女譜成曲兒才得趣。

  就笑道:“今日本官突然來了興致,今日再座各位大人都是讀書人出身。我等不妨回衙門公館吃上幾盞酒,叫幾個讀書士子一道置酒高會,作上幾首詩詞,老夫聊發(fā)少年狂,何如?”

  周楠大喜:“王老大人說得是,我等敢不從命?!蔽夜皇莻€天才,只憑幾句詩就將這諾大危急化解了。穿越小說中主人公靠著抄襲后世詩詞無望往而不利的情節(jié)果然是真的,這個套路雖老,卻非常好用。

  眼見今天勘察改農(nóng)為桑一事就這么莫名其妙地過去,歸縣丞心中大急。他現(xiàn)在可說已經(jīng)徹底跟史知縣翻臉了,若不能一舉將他和周楠弄死,今后的麻煩就大了。

  就上前一步,道:“周楠,本官有一事不明,想要問你。從古到今,就沒看到將桑樹種在稻田里的。”

  周楠裝出恭敬的樣子:“回歸縣丞的話,這叫間作。反正這桑樹長大之后,彼此之間至少有兩尺間隔,若不用來種稻子卻是浪費了?!?p>  這已經(jīng)是睜著眼睛說瞎話了,歸縣丞心中冷笑,正要駁斥??删驮谶@個時候,王若虛卻點頭:“周楠言之有理,這塊地桑樹和水稻套種,平白多了一份收獲,非常好,值得推廣?!?p>  他一想起馬上就要舉行的詩會,心癢難搔,“開船,回去吧!”

  歸縣丞心中大急,眼珠子一轉(zhuǎn):“老大人,從來就沒有聽說過桑樹可以和水稻套種的,梅康精通農(nóng)事,老大人不妨問問他。還有,這里種的桑苗品種甚是奇異,別的地方還真沒看到過,主事不妨下船看看。”

  這廝還真是死咬不放,欲置我和史知縣于死地了。周楠大怒,狠狠地看著梅員外,淡淡道:“員外,你家的改農(nóng)為桑已經(jīng)完成,老大人和縣尊非常滿意,你好生回話。若員外覺得這么不行,我再重新種過?!?p>  重新種過,那是要拔我家馬上就要接穗的稻子,怎么可以?梅員外立即道:“回王老大人的話,是可以套種。平日里,百姓的桑樹都是種在田埂上的。之所以不種在地里,是怕樹苗和水稻爭水爭肥?!?p>  歸縣丞憤怒地看著梅員外,殺人的心都有:這個糊涂蟲,你只需說一句話就能搞掉史知縣。史杰人一倒,你要弄死周楠還不是捏死一只蟲子。這個道理,你這混蛋東西怎么就想不明白?

  他現(xiàn)在也顧不了那許多,當即就大聲道:“王主事,安東改農(nóng)為桑一事的桑樹苗都是下官從南京購得,這一片桑園好象種的不是桑樹,下官斗膽請老大人下船查驗?!?p>  這已經(jīng)是將周楠弄虛作假一事徹底揭穿了,史知縣身體劇烈顫抖起來,周楠緊張地捏緊了拳頭,背心冒出了一層冷汗。

  可就在在這個時候,王若虛卻將臉一板,呵斥道:“歸大人你是在諷刺本大人是豪門出身,四體不勤五谷不分,無用書生一個嗎?我看這就是桑樹,倒是歸大人你夾纏不清,無中生由。是不是和主官不睦,來本大人這里搬弄是非?本官在吏部,主掌一省官吏任免,像你這樣攻挑釁主官的卑劣行徑見得多了,心中如明鏡一般。還不速速退下,老夫再不欲多見你一眼?!?p>  歸縣丞被罵得滿頭大汗,悲憤而去。

  不但是他,就連周楠也是瞠目結(jié)舌。這個王若虛果然不認識桑樹,而且有狂妄自大,姓歸的說話不注意,觸怒于他,活該倒霉。

  老實說,周楠今天這個布置漏洞實在太大,他到現(xiàn)在還是懵懵懂懂的搞不清楚這么就這么輕易過關(guān)了,想起來就是一場夢。

  回到縣城之后,眾官員聚在公館里,又請了縣學(xué)的生員們做了一場文會,直到晚間才散。

  本來,周楠摩拳擦掌欲要在文會上剽竊幾首納蘭詞,進一步討王若虛的好,并在眾人面前大出一場風頭。但今天也不知道怎么的,大約是上次在簡家大院的詩會鬧得很不痛快,生員們都非常謹慎,生怕一不小心就觸怒了王大人。

  詩詞是不敢作了,就談經(jīng)義,聯(lián)句、猜枚、射覆吧!、

  可惜這一套文人間隙的游戲規(guī)則實在太復(fù)雜,沒個十年寒窗,沒經(jīng)過一整套嚴格的國學(xué)教育,你聽都聽不懂。強要出頭,必然弄巧成拙。周楠只推說自己現(xiàn)在只是個吏員,已經(jīng)不是讀書種子,沒資格參加。安東縣書生被周楠搶風頭搶怕了,他不參與正好,大家也有出頭的機會,都自動忽略了周楠。

  興盡席散,周楠偷了個空問王主事明天去哪家看桑園。

  “不去了,不去了。”王主事?lián)]了揮手:“老夫在安東總共才三日,這已經(jīng)是第二天。人年紀大了,車舟勞頓,經(jīng)不起折騰。今日看了梅家桑園,對于你安東縣的改稻為桑一事,老夫心中自有數(shù)?!?p>  說到這里,王若虛淡淡道:“你們地方上的事情,也沒有什么能夠瞞得住本官的。至于你家知縣這次外察歲考的評定,我自有定奪,你也不須再說。”

  聽到這話,周楠心中又是一緊,突然有種不好的預(yù)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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