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閑臣風(fēng)流

第二十五章 仇人見面

閑臣風(fēng)流 衣山盡 3279 2018-01-16 07:00:00

  和上次在船上看到的一樣,梅家小少爺梅樸生得唇紅齒白,一副翩翩美少年模樣。只不過,這小子大約是從小生活在土豪之家,估計(jì)也練過幾年武,身子倒也健壯。面上還帶著一絲兇厲之色。

  他用雪亮的眼睛看著周楠:“你就是周楠,周家莊的周秀才?”

  “你就是梅家小少爺梅樸?”周楠一邊隨口問,一邊思索著脫身的法子。

  “你這賊子吃了熊心豹子膽敢跑咱們家里來,連本少爺是誰都不曉得嗎?”梅樸罵道:“少說廢話,你究竟是不是?”

  “吾乃安東縣衙新任的快班代理班頭,可不是什么周秀才,你認(rèn)錯人了。”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千金之子遇到危險,第一件事就是先閃為敬。自己雖然也算是能打的,可當(dāng)時修理展中成,那是以有心算無心,且欺他手中沒有兵器。今日梅樸等人全身披掛,若想戰(zhàn)而勝之,不符合科學(xué)原理:“既然梅員外不在,那我改天再來?!?p>  說罷,周楠也不廢話,直接站起身來,大步朝花廳外走去。

  “站??!”梅樸發(fā)出一聲尖叫:“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想不到當(dāng)年大名鼎鼎的周秀才也是個藏頭露尾之輩,還有臉嗎?”

  他氣得一臉通紅:“姓周的惡賊,那日在船上你做得一首好詞。原本以為你是外地來的儒雅之士,想不到你是人面獸心的周賊。對對對,聽說你當(dāng)年乃是縣中第一才子,也只有你寫得出這種上上佳作。別以為我不曉得,你自甘墮落進(jìn)縣衙做胥吏,又要來咱們家查案子一事,歸縣丞已經(jīng)派人通報咱們家了,叫我等好生接待。惡賊,當(dāng)年你害我兄長,還敢來咱們家。還冒名姓廖,今日若不將你的尿打出來,我枉為人子。來人啦,著實(shí)打,出了人命,我一個人擔(dān)著。”

  聽到梅樸這話,周楠又驚又怒。十年前周秀才因?yàn)闋巿?zhí)誤殺梅家大公子一事可是大新聞,今日自己硬著頭皮來梅家問案本就冒了極大風(fēng)險。想的就是當(dāng)年的周秀才離開家鄉(xiāng)去遼東服役的時候不過是十六歲的少年,十年過去,容貌自然改變,等下梅員外見了自己必然不識。自己飛快地問完話,立即撤退,來一個迅雷不及掩耳之勢。

  卻不想,自己前腳離開衙門,后腳歸縣丞就將自己的要來問案的事情通知了梅家,這不是要命嗎?

  這個混蛋,狗官,我和他連面都沒有見過一次,往日無冤近日無仇,為什么要害我?

  眼見著那一群執(zhí)械的家丁將自己團(tuán)團(tuán)圍住,一個不小心就要被人打成變形金剛,周楠背心微微出汗。

  他不是一個笨蛋,自然知道今天要想和當(dāng)日對付展中成那樣憑借武力簡單粗暴解決問題是沒有可能的。就算是在那天,最后讓展中成灰溜溜離開不也是依靠智商?

  危急關(guān)頭,再去想歸縣丞要借梅家的手給自己好看的動機(jī)毫無意義。就算要想,也得等過了今天這一關(guān)再說。

  周楠畢竟是衙役,腰上又別著刀,家丁們也很小心。并不急于進(jìn)攻,而是組成分散對形,左右包抄,慢慢朝他逼來。

  他深吸了一口氣,聲色俱厲,大喝:“你們想干什么?別忘記了,我是官府的差役,代表的是國家機(jī)器,代表的是史知縣。你們今天若是向我動手,就是造反。還有,今日我還有同伴隨行,你殺了我,梅家就是擔(dān)上血海關(guān)系了。”心頭著急,國家機(jī)器這種現(xiàn)代名詞都冒出來了。

  聞言,眾家丁都是一頓。

  突然,花廳的屏風(fēng)后傳來一聲冷哼。

  聽到這一聲冷哼,梅樸雙目赤紅,面如醉酒,喝道:“倒忘記了你是衙役,一個卑賤的胥吏,也算不得什么,殺了也就殺了!也對,不能留人證,把這人也整死。反正一個人是殺,兩個人也是殺?!?p>  說著就指了指隨周楠一道過來的那個畫師,示意手下動手。

  畫師嚇得魂不附體,大叫:“不要,不要??!”這人大約平日里也膽小,竟一頭鉆進(jìn)茶幾下,只露一個屁股在外面。

  梅樸竟然連不相干的人也殺,視人命如草。周楠禁不住抽了一口冷氣。作為一個生在新中國,長在紅旗下的中特帝青年,以往在看年代劇的時候,當(dāng)他看到從前土豪劣紳的暴行的時候還心存疑慮。今日卻是徹底地信了,這梅家的兇殘,比起影視作品中的南霸天也不逞多讓啊!

  難不成我周楠今天真要栽在這里,悔不該自投羅網(wǎng)來梅家問案?。?p>  不對,按說如此血海深仇,梅小少爺要?dú)⑽覟樗珠L討還人命債一言不合就該動手,又何必等到現(xiàn)在。而且,當(dāng)日在畫舫上見到這小子的時候,他也就是個溫文爾雅的書生,倒不似殺人不眨眼的兇徒。

  而且,他現(xiàn)在滿面通紅,神情亢奮,顯然心中也是畏懼的。

  想起剛才聽到屏風(fēng)后面的一聲冷哼,周楠心中一動,突然仰天大笑起來。

  梅樸大怒:“惡賊,你死到臨頭還笑什么?”

  “哈哈,我笑你們梅家剛才還說我藏頭露尾,你們自己不也藏在屏風(fēng)后面不肯以真面目示人。”周楠將目光露到屏風(fēng)上,仿佛要將畫在上面的那一叢正在盛開的牡丹看穿:“梅員外,你若要?dú)⑽抑荛?,大親自動手,又何必避而不見?你若有話說,大可出來見面。否則,我可要走了?!?p>  說罷,一把將畫師拖出來,就大步朝花廳外走去。

  他已經(jīng)料定梅家今天只是威嚇自己,根本不可能真的下手殺人。就算要?dú)ⅲ驳炔坏浇裉臁?p>  果然,看著周楠大步朝自己走來,幾個執(zhí)械的家丁一臉的疑慮,竟沒有上前阻攔。

  這個時候,身后突然發(fā)出一聲怒嘯,就看到一個大約五十出頭的中年人大步走了出來,喝道:“姓周的小賊,你還有臉來見老夫,好大膽子!”

  這人身得極是雄壯,那身坯簡直就是一扇門板,面龐黝黑,孔武有力,如果沒有猜錯,應(yīng)該就是梅康梅大員外。

  “小賊,你就敢料定老夫今日不肯殺你?”

  周楠站住了,微微一拱手:“見過梅世叔?!?p>  “住口,你這小賊害我兒性命,老夫和你不共戴天,你也有臉叫我世叔?”梅員外用燃燒的眸子盯著周楠。沒錯,就是他,就是那姓周的畜生。十年不間,他的容貌已經(jīng)發(fā)生了許多改變,人也壯實(shí)了許多,但那五官中依稀還帶著當(dāng)年那少年書生的儒雅之氣。

  “好,攀過舊情,咱們就說正事吧!在下之所以料定員外今天不會殺我二人,那是因?yàn)橛幸痪湓捳f得好:玉器不與瓦片斗。員外是水上人家出身,好不容易才有今日,乃是城中大戶,在普通人眼中就是玉器。而我周楠,現(xiàn)在不過是一個衙役,就是瓦片?!敝荛f道:“今日來你府上查案,周楠是領(lǐng)了衙門之令,來的時候,不知道多少雙眼睛看著我和李畫師進(jìn)了梅家的門??蛇@一進(jìn)來就沒有出去,梅員外將來免不得要拿個說法出來。”

  他一邊說著,一邊瀟灑地坐回椅子,道:“也對,員外財雄勢大,或許可以拿錢堵住別人的口,官府拿你也沒有任何辦法。可是,你別忘記了。貴府三少爺可是個讀書人,據(jù)說讀書還成,將來未必不能考得功名,光耀梅家門庭。若是我和李畫師在貴府失蹤,三公子將來的前程怕是再也談不上了。試想,又有哪位考官敢錄取一個嫌犯?”

  說著話,周楠一臉的誠摯:“梅員外,你要取我性命,今后有的是機(jī)會。無論是打悶棍,還是待我落單,一麻袋裝了沉水,有的是機(jī)會,又何必選在今日選在自己的家里。若說這安東縣里哪個地方對我來說最安全,怕是只有梅家了?!?p>  梅樸暴跳如雷:“小賊,視我梅家無人邪?”

  “好,說得好,不愧是我家阿大當(dāng)年的密友,果然是個人物?!泵房笛劬镩W過刀子似的亮光:“來日方長,老夫在這里拜托周代班頭保重身體長命百歲?!?p>  周楠也不在意,拱手:“承員外吉言,咱們私人的恩怨以后再說,今天只談公事?!?p>  “老三,周代班頭若是有話問,你配合一下。”梅康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看到梅員外氣憤而去,周楠偷偷地松了一口氣。今天自己果然猜對了,這梅家對子弟的功名果然看得極是要緊。早年,梅家大公子就得過秀才功名,現(xiàn)在老三也是個文雅書生。即便是梅二小姐又何嘗不是一個才女,完全不像是一個土豪家庭的產(chǎn)品。

  其實(shí)這也可以理解,古人不是說過: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

  在官本位的時代,只有當(dāng)官才算是一條好出路。否則,即便你富可敵國,見到區(qū)區(qū)一個七品縣令也得下跪磕頭。若是惹惱了地方官,有的是一萬種方法叫你破家滅們。所謂抄家的縣令,滅門的知府是也。

  梅康靠著撈偏門起家,自然知道國家機(jī)器的厲害。發(fā)財之后,就拿出大量資源供子弟讀書,為的就是讓兒子考取功名,弄個官職,也好保住身家。

  若是今天殺了我周楠,雖然官府沒有證據(jù)真拿他沒有辦法,但梅三公子這輩子怕功名無望了。道理很簡單,考官可不想自己錄取的弟子是殺人嫌疑犯將來受到牽連。

  周楠也是吃準(zhǔn)了梅康這個心思,這才無所畏懼。

  梅員外一走,其他家丁也都退下。花廳里只剩下梅樸一人憤怒地看著周楠,小胸膛劇烈起伏。

  周楠一笑:“三公子,咱們可以開始問案了,還請你將寡嫂身邊服侍的婆子丫鬟們請來說話。公子看我如寇仇,咱們相見不如不見,早完事早眼前清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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