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蠱殺人可沒有想象中那么簡單。蠱蟲入體前可是很嬌貴的,尤其蝕心蠱這種類致命的毒蠱,不僅要在中蠱者生活的環(huán)境里煉蠱,還必須在中蠱者附近留下控蠱的引子……”
陳留仙頓了頓,捋著長須道:“宇文脩居處的園中有許多珍貴蘭花,其中一株葉子細(xì)長有銀邊的叫做:伴月。此蘭開于寒冬,伴月而綻,香氣彌漫,身處其間,如臨仙境。此花的香氣,便是催動蝕心蠱的引子。若是順著那株蘭花的來源去查,找出施蠱者倒也不無可能?!?p> 星河瞪大了眼睛看著他。人命攸關(guān)!他知道如此重要的線索,卻對宇文錦只字不提。
“為什么您不肯告訴宇文小姐?難道是認(rèn)識施蠱的人?”她立刻問。
陳留仙搖搖頭,意味深長地說:“小五你記住,慧極必傷,人這腦筋能省既省,事情能少做便少做。宇文家戒備森嚴(yán),施蠱者卻能在宇文脩附近煉蠱,還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施蠱……他一定是府上地位不低的人。如此,便是將軍的家事了,我可不想管,也不能去管?!?p> “家事?!您覺得施蠱的是宇文家的人?”
歸路尚有半程,星河還想繼續(xù)追問,所乘馬車卻忽然停了下來。
“你們是什么人?敢擋大冢宰府的馬車!”
車夫喊話之后,接著一聲慘叫,便摔下了馬車。
“師父,我去看看。您小心!”
星河迅速擋在車廂門前,撩起簾幕一看。
前方丈余遠(yuǎn)的地方,一排身著黑衣的刺客,一個個手持著長刀,正向馬車合圍過來。
車夫身中暗器,已經(jīng)倒地身亡。
情勢危急,不容細(xì)想。
她趕忙坐上馭位,執(zhí)起韁繩,想要駕車沖出去。
見狀,前方十幾個刺客,迅速分散到道路兩側(cè)。
剎那間,離馬車最近的兩人已經(jīng)借力躍起,一左一右揮著長刀向星河斬來,其他人也迅速圍上來,熟練地截下馬車。
電光火石之間,陳留仙不知何時沖出車廂,直接將星河撲倒,翻身用右臂擋在刺客的刀刃前。
刺客刀勢兇猛,眼看著師父手臂不保,星河被護(hù)在他身下,只恨自己手無寸鐵,完全幫不上忙。
她暗自發(fā)誓這次若能保命,一定要對老頭兒恭敬又孝順!
隨著一陣刺耳的刀兵碰觸之聲,她的眼前閃起一道火花。
只聽“鏗——”一聲,左側(cè)那名刺客手上的刀刃竟然斷成了兩截。
她這才發(fā)現(xiàn),師父的右臂上橫貼著一把尺余長的短刀。
陳留仙順勢回身一腳,將斷了兵刃的刺客踢飛出丈余遠(yuǎn)。
他輕盈躍起,如脅下生翼,旋即近身了右側(cè)那名刺客。手臂靈活地回勾,對方發(fā)出一聲異樣的叫喊,便沉重地摔在地上。
落地后,鮮血才從脖頸處噴涌而出。
“血不沾衣?”
星河不由暗嘆,傳說竟然是真的,這種殺人于無形的刀法真的存在。
左側(cè)的刺客落地后,從腰間取下幾枚暗器,聚力向師徒二人擲來。
星河眼疾手快,扯下車廂里露出的毛氈,向著暗器飛來的方向張開,回旋一裹,幾枚飛鏢被盡數(shù)攔下,落在了地上。
月光下銀色的鏢身閃著青芒,全都淬了劇毒。
喘息間,陳留仙已經(jīng)騰出手來。
他的身形非常靈活,雙腳點在車榬上,輕輕一躍,瞬間殺到外圍。
察覺遇到強敵,刺客們根本無暇顧及眼前手無寸鐵的姑娘,紛紛轉(zhuǎn)向陳留仙圍殺過去。
星河目不轉(zhuǎn)睛的盯著那邊,師父的步法詭異,腳下速度極快,出刀速度更快,幾乎要看不清他的動作。
打斗中,他片刻便能近身敵人,隨手便是殺招。
刺客的刀劍雖然快而凌厲,比起師父詭異的刀法,還是差了許多。
刺客們在他面前猶如面捏的假人,個個來不及反應(yīng),便被一刀斃命。
他的身影過處,刺客一個個隨之倒下。
最后,地上尸體倒成一片,血流了滿地……余下三人,個個滿色驚恐,轉(zhuǎn)身想逃,卻被師父一刀刀毫不留情的結(jié)果了性命。
星河第一次見到如此慘烈的殺戮……第一次見到猶如戰(zhàn)場般的一地橫尸……
此時,她心中也終于有了答案,隴西軍舊部……精通易術(shù)、兵法……醫(yī)術(shù)精湛,他就是傳說中的那個人!
“小五,別發(fā)蒙!對方實力不弱,恐有后援,我們得馬上走?!?p> 陳留仙解下籠頭,縱身躍上馬背,一把將還在發(fā)怔的星河拉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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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怎么回來的這么晚?”
程乾出來倒水,剛好迎上師父和師妹。
星河臉色有些發(fā)白,“我們看診回來的路上,遇上一伙刺客。”
“可能是仇家到了。雷桑呢?”
陳留仙快步走進(jìn)房里,星河和程乾趕緊跟了上去。
“已經(jīng)睡下了。”
“把他叫起來。收拾好東西,我們今夜就要離開長安!”
聽了師父的話,程乾趕緊放下水盆去找雷桑。
星河給自己倒了杯水,一把扯下面巾,大口地喝下,“師父您還有仇家?”
陳留仙在房中翻翻找找,與她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行走江湖,誰還能沒有幾個仇家。我的刀法你可用心看了?”
“大概……最多看到五六成吧?!毙呛踊卮鸬挠行┲?。
師父方才的步法、刀法都太快了,好多地方她根本看不清。
“夠了,夠了!這把刀送你了。隨意練上幾招,自保足以?!标惲粝蓮南渥永锓鲆话讯痰?,拋到星河懷中,“此刀名曰:破焰。吹毛斷發(fā),削鐵如泥,使用得當(dāng),刺破甲胄不費吹灰之力。去年,我從吐谷渾一個敗家子手中贏回來的?!?p> 星河拔出刀刃,一道流光隨刀刃滑過。
“是把好刀!可我慣用了弓箭,不擅搏殺的兵器,可以轉(zhuǎn)贈給朋友嗎?”
“那為師可管不著!你可想清楚了,短刀比普通刀劍更易攜帶,比匕首更具威力,又可攻可守,比弓箭強多了?!?p> 星河撫摸著刀柄上古樸的刻紋,“用這么短的刀,若是達(dá)不到師父這般速度,簡直是找死?!?p> “哈哈哈,世人皆說,兵刃一寸長、一分強,一寸短、一分險,實在荒謬。殊不知,真正的高手,近身搏斗,一寸短才有一寸活,一分利才有一分殺?!?p> 陳留仙似乎一點也沒有要逃難的緊張,竟然和她講起了兵器之道。
星河撇撇嘴,小聲嘟嚕道:“那也得先是高手才行?!?p> “這本《連山經(jīng)》給你,上面有為師的批注,你用心些參悟,將來自有大用。還有幾本兵法、醫(yī)書,你也都拿著,沒事看看,睡覺前催催眠?!?p> 陳留仙又從枕頭下拿出幾本書,一股腦地丟給了她。
“那些刺客到底是什么人,師父武功如此高深,為什么還要逃?”星河不解地問道。
“我怎么知道?!只知道現(xiàn)在敵眾我寡,敵暗我明,是個死局。三十六計,走為上計,趁他們還沒反應(yīng)過來,我們要馬上離開長安。”
“還在南郡的二師兄怎么辦?還有,一個月后取回母蠱的事情呢?”
“既然行蹤暴露,下一程也不能按照原計劃去洛陽了。我們今夜就走,到下一個落腳的地方就會給你書信,到時候讓你二師兄趕來匯合便是?!标惲粝珊唵问帐傲藥讟?xùn)|西,匆匆打包著行囊,“至于母蠱,一個月后一定要取回。不然她沒了糧食,便會反噬宿主,宇文脩照樣活不過半個月。引蠱的方法你已經(jīng)知道了,此事就交給你去辦了?!?p> 此時,程乾和雷桑已經(jīng)各背著大包的行囊,備好馬匹雙雙候在門外。
“師父!您是不是當(dāng)年隴西軍的軍師……易天術(shù)?”
星河的話沒說完,便被師父捂住了嘴巴。
“噓……那個人已經(jīng)死在南秦戰(zhàn)場上了,我只一個游走江湖的無名之輩而已?!标惲粝蓪⒁粋€墨玉扳指交到她手上。
扳指溫潤光潔,正面刻了一個奇異的圖案,
他補充道:“這是門下信物,就交給你了?!?p> 星河捏著扳指,不禁蹙眉,“所以說,我入了一個仇家眾多,隨時要被滅門的門派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