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你雖然染了頭發(fā),但是仍然沒有忘記自己是貝亞特家族的人,這讓我很欣慰?!闭采瓕Π:挝枵f道。
埃何舞低著頭沒有回應(yīng)。
詹森知道自己之前的所作所為已經(jīng)讓埃何舞不像之前一樣完全信任自己,反而讓她相信了一個“陌生人”。
“楚先生,您可能對我之前的行為有所誤解?!?p> “我們并不是把埃何舞當(dāng)作‘東西‘賣出去,您可以理解為這是一場聯(lián)姻?!?p> 看了看低著頭的埃何舞,詹森繼續(xù)說道“而且您也知道王府的背景,那是世間至高的存在,更何況聞乂少爺這些日子來對她也是十分不錯的,您要不信可以問她?!?p> 楚星一沒有看埃何舞,而是直盯著詹森說道“你是不是忘記了某些事情?!?p> 是的。
詹森這時才想起來,相比于埃何舞,自己在楚星一那里的形象早已直逼地獄,低到不能再低,差到不能再差,想要通過說服楚星一來說服埃何舞簡直是天方夜譚。
“我不知道聞乂對她好不好,我只知道埃何舞她現(xiàn)在不想嫁出去,至少不是嫁給聞乂。”
“而且嫁給聞乂之后有什么好,一天到晚只能待在王府里,至多在昊城范圍內(nèi)活動,雖說昊城巨大,但相比于這天地而言,它始終是種禁錮?!?p> “我想你比我清楚她的性格。”
可以說詹森比楚星一認識埃何舞早了十幾年,怎會不清楚她的性格?但是迫于家族的壓力,他必須這么做,因為他自己在家族里也只不過是個稍微強壯一點的螞蟻罷了。
雖然他認為這么做本來就沒有什么錯誤。
“楚先生,您可能不懂,每個貝亞特家族的人都要為了家族付出自己的全部,更何況這只是讓她嫁給一個能給她幸福的人罷了?!?p> 楚星一搖搖頭“我的確不知道你們家族的規(guī)矩,但是我知道每個都是‘自私’的,都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權(quán)利,幸不幸福永遠是自己說了算。”
詹森微笑了一下“楚先生,在您這個年紀能說出這種話實在令我驚訝,我明白你不是那種童話式‘追求自己幸福權(quán)利’的人,可是有時活著更重要,不是嗎?”
是啊,活著更重要。
楚老頭希望他活著,楊菀希望他活著,小男孩楊刀希望他活著。
現(xiàn)在,埃何舞也希望他活著。
當(dāng)然,他自己也一直都讓他活著,因為他還有很多的事情沒有去做。
但是這些人都是只讓自己活著,并沒有其它的要求,難道這些比自己年歲長的人思想境界上不如自己?不可能。
難道自己的這些好友只是希望他活著,不希望他幸福?不可能。
楚星一身邊的每個人似乎都在告訴他活著最重要,面對詹森這個問題,他竟然有些語塞,答不上來。
看到楚星一無話可說,一直在邊上靜觀的歐陽熹薇搖搖頭,楚星一永遠還是那個不會說假話的人。
不會違背自己內(nèi)心的人。
“楚先生,您…”
“好了,不用說了?!背且簧焓种浦拐采^續(xù)說下去。
“我這人確實不太會說話,但我想你能明白我的意思,不可能改變的,也不要在這里爭口舌之利了,沒有意義。”
把左手搭載腰間的劍柄上,詹森笑了笑“那么楚先生,你知道自己現(xiàn)在的處境嗎?”
楚星一同樣握緊了刀柄,看著詹森沒有說話。
一直在邊上低著頭的埃何舞握緊了拳頭,她是在場眾人中最弱的一個,如果僅是楚星一一人,只有詹森和歐陽熹薇能夠困住他,甚至塞瑞斯都不是楚星一的對手,他完全可以擇機逃跑。
但是她知道楚星一不會丟下她獨自離開的,她現(xiàn)在完全就是楚星一的拖累!
染黑的長發(fā)蓋過臉,沒有人能看清埃何舞的表情,但她微微顫抖的身體卻清晰可見。
詹森松開握著劍柄的手,從歐陽熹薇所說幾個月前楚星一在野外和修行猛獸戰(zhàn)斗的情況來看,雖然楚星一奈何不了自己,但是發(fā)起瘋來也能讓自己吃不了兜著走,而且這幾個月為了準(zhǔn)備考試,楚星一一定還有所提升。
詹森看了身邊的歐陽熹薇一眼。
更何況還有這個不確定因素。
楚星一依然握著刀柄。
“我們和王府的合作其實早已接近尾聲,這件事只不過是錦上添花罷了,現(xiàn)在王府那邊并不在意,聞乂少爺看起來似乎還挺高興,由此看來埃何舞這次的使命已經(jīng)完成了,我們沒有必要再為難她?!?p> “但是作為貝亞特家族的一員,在沒有家族允許的情況下是不能單獨行動的,她這些日子已經(jīng)違反族規(guī)了,不過我不準(zhǔn)備上報,畢竟她是我從小看著長大的,更重要的是,她對這次行動并沒有造成什么負面影響?!?p> “所以她必須回來。”
楚星一沒有脫口而出“不可能”三字,因為這不是他能決定的,能決定的人只有她自己——埃何舞。
當(dāng)然,只要楚星一在這里,就沒有“必須”。
埃何舞知道此時所有人都在看著自己,包括自己從小就認識的詹森叔叔,包括和自己共患難的楚星一。
把手伸入被頭發(fā)遮蓋住的臉前,沒人知道埃何舞做了什么。
就在身旁的楚星一感覺她似乎有些改變。
埃何舞抬起頭,把頭發(fā)捋到背后,環(huán)顧一圈,看著這里每一個自己熟悉的面孔。
“錦上添花嗎?”
埃何舞的聲音有些顫抖。
“這次?”
“使命?”
“沒有造成負面影響?”
“族規(guī)?”
“我記得族綱里不是這么寫得吧?!”埃何舞抬起頭看著詹森。
對于貝亞特家族來說,族規(guī)之上有族綱,那是由最初幾任才能驚世的族長所修訂的,那才是貝亞特家族至高無上的存在!
“胡鬧!你沒有權(quán)力解釋族綱,只有長老會才有資格根據(jù)族綱制定族規(guī)!”詹森一改之前‘和藹‘的語氣,情況似乎有些失控。
楚星一的刀已經(jīng)出鞘三寸,周圍其他貝亞特家族的人也做好了戰(zhàn)斗準(zhǔn)備。
“長老會那幫…”埃何舞終究還是沒有罵出口。
“就為了這些嗎?”埃何舞的語氣中竟已出現(xiàn)哭腔,但似乎還有一種不可描述的‘東西’正在‘誕生’。
“把我的劍和盾還給我!”埃何舞盯著詹森的眼睛,這時她這輩子第一次對長輩頂撞喊話,這也是她這輩子第一次見到平時和藹可親的詹森叔叔眼神中的戾氣。
而且是對著她自己!
塞瑞斯看了眼詹森,又瞥過還在插手抱胸的歐陽熹薇,他明白了詹森的意思。
場面有些安靜,只有塞瑞斯翻找東西的聲音。
當(dāng)!咚!
一柄劍和一面盾被扔到了埃何舞面前。
這是一柄普通的劍,上面沒有哪怕一絲裝飾的花紋,就連劍格都沒有一點藝術(shù)成分,完全就是一柄為戰(zhàn)斗而生的劍,或者說是一柄最‘廉價’的劍。
但這是已經(jīng)被族里剝奪了戰(zhàn)斗權(quán)力的人傳給她的劍,這是她父親的劍!
這同樣是一面普通的盾牌,大小不過十五寸,和詹森甚至赫連浩的盾牌相比就是玩具級別,而且它竟然連金屬盾都不是,而是用木板拼接固定的原始木盾。
但是這上面的木板是父親用自己本就不大的權(quán)力能找到最好的木材,盾上面每一顆鐵釘、粗獷而又細致的金屬包邊都是父親親手打造出來的,而盾牌背面的挽手則由母親親手制作,減震的皮革上的每一針每一線都是母親在并不明亮的油燈下悉心縫制的。
為什么是木盾?因為父親說她是女孩子,只有木盾的重量才合適。
但實際上埃何舞明白這是父親根本不想讓這盾牌承受哪怕一丁點傷害,因為盾牌受到打擊就意味著她正處于危險之中,制作劍盾只不過是家族的傳統(tǒng)罷了。
而盾牌背面過于厚實的減震也讓這盾牌有些過于“舒服”了。
但是這劍,這盾竟被毫不在意地扔在自己面前!
哪怕這個人是平時照顧自己的塞瑞斯哥哥!
還是如時間停止般安靜的可怕,似乎這個世界上只有那兩聲。
撿起劍,把它別在腰間。
撿起盾,把它套在臂上。
埃何舞雙臂下垂,仰起頭,閉上眼睛,筆直的長發(fā)順著后背直落腰間。
天空似乎有些陰暗。
一滴眼淚從埃何舞精致的眼角流出,滾燙的淚珠劃過光滑白皙的臉頰,化作冰涼滴落在地上。
锃!
利劍出鞘!
周圍看到埃何舞動作的貝亞特家族的人拔劍出鞘,隨時準(zhǔn)備砍出第一劍,甚至連楚星一都把刀再拔出三寸,只有詹森和歐陽熹薇毫無動作。
埃何舞伸手挽過自己的長發(fā),直接從中間一劍兩斷!
看著透著金色的黑發(fā),埃何舞緩緩松開手,頭發(fā)被九月的風(fēng)吹散,不知飄向何處。
噌
歸劍入鞘。
“走吧?!卑:挝栎p聲說道,本來清亮透麗的聲音竟有些沙啞。
楚星一點點頭,慢慢把刀歸鞘。
兩人轉(zhuǎn)身離開。
插著手的歐陽熹薇看了一動不動的詹森一眼,跟上兩人。
埃何舞停下腳步。
“如果族里有事,來叫我?!?p> “沒事,別來煩我!”
長發(fā)披肩,埃何舞漸漸消失在詹森的視線中。
看似一劍兩斷,但卻…
半斷,
不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