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陽一夢醒來,發(fā)現(xiàn)自己成了老人。先還不信,等照了鏡子,他就哭了。
鏡子中稀疏的白發(fā)和那張麻布袋一樣的老臉明白無誤地告訴他,他老了,一夢白頭。
真是傷心啊。自己到底患了什么怪病,怎么一夢醒來就變成了垂垂老朽。
自己才19歲,以百歲壽計,才活了五分之一不到,拖著這樣一個老弱的身軀,以后的日子可怎么過。
哭了好一會,聽到耳邊有人勸道:“別哭了?!?p> 說得輕巧,這事?lián)Q你身上你能不哭?陳陽揮揮手道:“別理我,讓我再哭一會。”
聲音蒼老喑啞,落在陳陽耳內(nèi),陳陽哭得更傷心了。
又哭了一會,聽到那人又勸道:“爸爸,別哭了,當(dāng)心哭壞了身體?!?p> 爸爸?陳陽停止哭泣,睜開眼來,淚水中看見一張老臉。
這張臉雖然不如自己蒼老,但顯然也不年輕了。
這個人怎么會叫自己爸爸,自己又沒結(jié)婚,哪里來的兒子,更何況他還那么老。
這樣想著,陳陽的腦袋一痛,腦海中閃過無數(shù)陌生的記憶。下一刻他就認出來了,對面這人名叫陳家山,似乎真是自己的兒子。
這是怎么回事,難道時光流逝,一夢間自己就過完青壯年,直接跳到了暮年?
陳陽擦去淚水,忍不住問道:“現(xiàn)在是哪一年?”
“2017年?!标惣疑捷p聲答道。他以為這一病把老父親病糊涂了,連時間年月也不記得了。
“2017年?”那就不是時光流逝了。陳陽一掀被子,從床上跳了下來。
“嗬!”病房中發(fā)出一陣驚呼。
一個90歲的老人用了這么一個下床動作,實在是夠駭人的。
幸好陳陽只是軟了一下腿,就站住了。他年輕的靈魂和意識對衰老的身體有一種特別的滋潤作用,使它實際上并不像看上去的那么脆弱。
“老爺子的身體真是棒啊?!蓖趸卮翰潦弥~前的汗水,言不由衷地夸了那么一句。
陳家老爺子的身體狀況他可是清楚得很,素日里就是動重一點感覺都會碎的那種,今日何以表現(xiàn)得如此反常,他也是捉摸不透。
陳家山一臉的不敢置信。面前明明是他父親,卻給他另有其人的錯覺。
他使勁甩了甩頭,心道:都說父子連心,這話真是不假。老父親一病,連自己也會精神恍惚起來。
幾步跨到窗前,陳陽“唰”一下拉開厚厚的窗簾。
窗外麗日當(dāng)空,金黃色的陽光水一樣流淌進來。陳陽不由自主地瞇起雙眼,打量著車水馬龍的街道、鱗次櫛比的建筑物,感到熟悉而又陌生。
說熟悉,是因為眼前的每一棟建筑物都連著一段記憶,在陳陽注目的時候,那段記憶就自動跳了出來;說陌生,是因為陳陽確切無誤地記得,他并沒有到過這些地方。
“這是哪里?”陳陽指著窗外問道。
陳家山嘆了口氣,老父親大病一場,連自己生活幾十年的城市名字也忘記了。
“這里是燕津?!蓖趸卮横t(yī)生看出端倪,似乎老爺子在記憶方面出了點問題,就趕緊回答。
燕津,這個地名一落入陳陽耳中,馬上勾起一片記憶。這片記憶告訴陳陽,燕津是一個工業(yè)重鎮(zhèn),一個地球上找不到的城市。陳陽總算明白過來了,他穿越了,穿越到了一個似是而非的新世界。
在這個新世界里,有許多和地球上一樣的國家,但是沒有中國,倒是有一個華國,語言文字和中國一般無二,就是自己現(xiàn)在所處的國家。
這個世界的年歷也如地球,今年剛好也是2017年。經(jīng)濟上,這里要落后一些,但是差距不大。文化藝術(shù)上差異就大了,地球上的許多東西,這里都沒有;這里的一些東西,地球上也沒有。兩者的古代史基本上是相同的。
總體而言,這里就像仿照著地球創(chuàng)造的一個新世界,只是在建造的時候,造物者不是那么專心,以致有的地方遺漏了,有的地方又增添了。
明白了這一切之后,陳陽有一種痛心疾首的感覺。
認真說起來,陳陽也是一個老書蟲了,看多了網(wǎng)絡(luò)小說,心中或多或少的有一點綺念,希望自己也來那么一次酣暢淋漓的穿越。然而真正事到臨頭,陳陽感受到的,卻是錐心蝕骨般的疼痛。
自己的父母雙親、親戚朋友,統(tǒng)統(tǒng)不能再相見了!親情友情被生生割斷!
更要命的是,自己居然穿越到了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身上,隨時可能死去。
想到這里,陳陽心如刀絞,卻沒有再流淚。這具存在了90年的老軀殼在肉體上雖然衰弱,潛藏的意志卻是堅定無比,才過了這么一會,就潛移默化地影響了陳陽,使他不知不覺中變得剛硬起來。
雙臂微微一暖,陳陽感到有人扶住了自己,回過頭來,看見了一雙充滿關(guān)切的眼睛。
“爸,回床上躺著吧,大病初愈的,當(dāng)心累壞了你。”陳家山的聲音從來沒有這樣輕柔過。
看著陳家山的老臉,陳陽心底里莫名其妙地浮現(xiàn)出一股親近之意,他也不知道這是為什么,也許是因為在生理上,眼前的這個人是自己所占這具軀體的兒子吧。
捕捉到陳陽眼底的那抹親近之意,陳家山心中一下就篤定了。他扶著陳陽慢慢走到床邊,小護士趕緊過來幫忙。兩人服侍著陳陽躺了下去。
病房里立刻忙碌起來。王回春醫(yī)生檢查了一遍陳陽身體,皺起眉來。
“怎么樣,有什么問題嗎?”陳家山惴惴不安地問道。
王回春眉頭一展,說道:“沒有啊。我只是奇怪,老爺子的身體怎么一下子就大好了,那些陳年老病好像都消失了。肝功能也大有長進?!?p> 陳家山高興不已:“這樣的話,可以出院嗎?”
“沒問題,完全沒問題。”
陳家是豪富之家,家中本來就有專門照顧老爺子的保健醫(yī)生。只要不是大病,保健醫(yī)生都能應(yīng)付得過來,所以王回春才這么說。
“這樣的話,”陳家山將頭轉(zhuǎn)向陳陽,問道:“爸,我們是不是就回去了呢?”
陳家老爺子患病可不是小事,早上這么一點時間,陳家山就接到了好幾個電話,都是詢問老爺子病情的,也不知是誰泄露的風(fēng)聲。陳家山都含糊應(yīng)付過去了,最后索性關(guān)了手機。
現(xiàn)在老爺子沒事了,就得趕緊回家去,要不然那些親戚朋友都要趕過來了,自己辛苦點無事,勞煩別人跑來跑去可不好。
聽到陳家山叫爸爸,陳陽心中一陣別扭,但還是點了點頭。
既然陳家山說要回去,他又能如何,只有聽之任之了。未來如何,他是一無所知。
其實一個90歲的老人,能有什么未來?除非時光倒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