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靈寵
那是剛來異靈界的第三天清晨，她極不情愿地被北未離早早拖起，游蕩在森林里。
“第一只獸想找什么類型的，有方向了么？”北未離問她。
林小夕無力地搖頭，早起的她瞌睡都還沒醒，現(xiàn)在是一句話也不想說。
看她渾渾噩噩的模樣，北未離眉頭微皺，冷不丁抬手拎起她后衣領(lǐng)，像拎小貓小狗似的。
林小夕猝不及防被他捉起，失重的感覺心讓她臟一提，張牙舞爪的揮舞著手腳保持平衡：“哎哎，哎干嘛！干……”
北未離拎起林小夕幾個跳躍以后手掌一松——
“嘩——！”
下一瞬，林小夕未落地話語被吞沒在水聲里，巨大的水花濺向空中，她還未來得及反應(yīng)，湖水就爭先恐后地灌入口鼻。沒有落腳點的感覺加上水浸沒口鼻的窒息感讓林小夕頓時害怕了，在水中慌亂地拍著水花，水不斷地灌進她的喉嚨又被她吐出來：“北、北未離，你個……混蛋！咕……”
北未離嫌棄地退后幾步閃開因她的掙扎而飛濺到岸邊的水珠。
堵塞的鼻腔無法呼吸，張嘴又有湖水灌入，林小夕胡亂地拍打著水面向北未離求救：“混蛋……！我不會游泳！救、救我……”
北未離就這么站在湖邊靜靜看著，一直到林小夕在水中掙扎的力度漸漸變?nèi)酰怕朴频靥忠粨]長袖將她帶離湖中，毫無波動的眼眸看著狼狽地趴在地上不斷咳嗽的林小夕，北未離道：“清醒了？”
林小夕用力地撐著綿軟的雙腿站起來，踉蹌幾步喘息著抹去臉上不斷滴落的水珠瞪向北未離：“玩不死我是么！”
“看來清醒了?！北蔽措x輕笑一聲眉間微皺，“還要換衣服，麻煩?！?p> 林小夕聞言怒火更甚，手不自覺地攥緊了，咬牙冷哧：“多謝好意，這點小事就沒必要浪費您寶貴的時間了?！闭Z畢，轉(zhuǎn)身頭也不回地就向前走去。
“往哪兒走？”北未離淡淡開口。
清晨的風微涼，吹在林小夕露出的肌膚上，她的雙臂泛起了細小的雞皮疙瘩。
望著前面倔強的身影，北未離輕嘆一聲，搖了搖頭，上前解下外袍披在她身上：“反了，這邊走?！?p> 林小夕猛地停下腳步，抬頭瞪向北未離賭氣似的將外袍扔還給他：“不需要！下一只我要突破期異靈獸，水系戰(zhàn)靈?！?p> “突破期？魂契？你意念可以收放自如了？”北未離似是聽到了什么好笑的話。
林小夕懵了，才到異靈界三天，她連意念都沒感受到更別提收放了，但眼下她又不想拉下面子問北未離，恨恨地瞪他一眼扭頭往反方向走去：“哼！”
獸契共分卵契、魂契兩種。
卵契是在異靈獸卵生期或融合期所訂立的靈獸契約，獸的意念之源未完全成型，此時最好簽立契約，獸的一絲意念與一部分元素之力化為獸環(huán)依附于馭獸師軀體上。
魂契是在融合期后與獸訂立的契約，此時獸的意念之源已徹底成熟，馭獸師要與異靈獸訂契，則需以自身血液為引，以獸印結(jié)獸契，強行抽取獸的意念之源，以自身軀體為爐，承受元素之力將強行抽取的意念之源煉化成環(huán)。
獸契在契約獸融合期前可由獸主解除或意念力更強之人解除。獸契結(jié)成契約若超出個人意念承受之外，馭獸師靈魂就會與意念力較強的契約獸對換，或者因軀體無法承受而自爆。但冥獸因成長階段與異靈獸不同，誕生便是初生期，期間無結(jié)界保護，沒有休眠期，吞噬同代靈魂提升自身屬性；因此，冥獸只能訂立魂契。而且，冥獸獸環(huán)還會帶有玄冥魔氣，魔氣的濃度越強冥獸靈力就越強。
林小夕收回吃人的目光，道：“我現(xiàn)在的意念還是沒能收放自如，連意念實體都沒感受過如何收放自如？”
意念源自靈魂，意念實際就是每個人的靈魂力量。雖說是自身體質(zhì)決定，卻也有一部分由祖上留下，祖輩的意念越強，子孫后代的廢念也就越少，獸類也一樣。
人在出生時第一次睜眼那天定念，瞳色為黑是廢念，廢念無法修煉，擁有廢念的人被稱之為供獸者，只能收意念極弱的異獸做靈寵。瞳色為棕的意念可修煉，這一類人稱為馭獸師，意念進階瞳色也會隨之改變，馭獸師意念從弱到強瞳色分別為棕、橙、綠、灰、紫、藍、金色。若是馭獸師的獸契大多是冥獸獸契，意念入搖光時瞳色為紅色而非金色。意念進階時馭獸師雙眸異色，在馭獸師與下一只獸訂契后瞳色會全部進階。玉衡階級意念可以隱藏瞳色，意念、元素皆可凝實。
還記得林小夕當時從《異靈簡史》上看到這一段內(nèi)容時驚了，火急火燎地跑到北未離跟前扯著他看自己的瞳色：“北未離！馭獸師瞳色會隨意念強弱而改變，那我呢？我是不是……”
“你？”北未離低頭看著面前一臉糾結(jié)的女人，眼眸一彎笑得很是好看，不緊不慢地俯身挑起她的下顎，“你猜？”
被那一雙好看的眸子望進眼里，林小夕一時之間竟忘了反應(yīng)，直到耳邊傳來北未離玩味的輕笑，林小夕猛然回過神來觸電似的將他的手打開，別過頭后退一步拉開兩人的距離：“是波斯貓就對了?！?p> 也不知是被她的比喻還是被她害羞的樣子逗樂了，眉眼彎彎，笑意更甚：“波斯貓？呵。沒錯，還是只橙灰雙瞳的波斯貓?！?p> ――
“也是該讓你感受一下體內(nèi)的意念了?！北蔽措x說道。
林小夕回神看向他：“怎么感受？又要割破手指放血？每次訂立獸契都要放血，獸印復雜的放一次不得貧血？你們是不是有自虐傾向？”
北未離垂眸掃過林小夕裹著白布的手指，看著一臉幽怨的林小夕輕笑：“人也有意念屬性，意念越強活躍度越高，傷口愈合得也越快。況且，只有初級馭獸師才會用血畫完整個獸印。凡是意念收放自如的馭獸師都只用一滴血，以意念催動結(jié)印，誰會蠢到放血畫完整個獸印?！?p> 林小夕嘴角一抽，心下一口老血噴出——你大爺?shù)?！之前和我說過嗎？我放了這么多血才說，存心的吧！
北未離看她憋紅了臉又不好發(fā)火的樣子心情大好：“閉上眼，用意念探索異靈之泉，先熟悉一下這里的語言和文字?！?p> 林小夕暗自咬牙，決定暫時不和北未離計較。異靈界這兩個月以來，她已經(jīng)深刻地認識到了北未離的惡劣，自己這么淺的道行終究是斗不過這千年老妖怪的，索性耳不聞心不煩，默默拿出脖頸上的泉眼石閉上眼。
泉眼石集靈泉神力與一體，可以說是一汪小的異靈之泉，因此后世將它喚與靈泉同名。
北未離蠱惑般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引導著林小夕：“感受你想感受的東西，盡量，將它在腦海中刻畫出來，盡可能的細致?！?p> 乳白的泉眼石在林小夕手中漸漸發(fā)出微弱的藍光緩緩浮至額前，北未離低沉的聲音自耳畔傳來：“感受你腦海中的波動，每一絲變化。有一股流質(zhì)，在無序地徘徊，沒有源頭的，莫名涌出的。”
溫潤如風的聲音廝磨著林小夕耳畔，林小夕只覺耳根酥麻灼熱的厲害，連心跳也控制不住地快了起來。
異靈之泉的光芒忽然閃爍不定，一陣強光過后便越來越弱，異靈之泉更是搖搖欲墜。
“維持你所刻畫的影像，不要過急?！北蔽措x語氣微凜。
林小夕立馬凝神調(diào)整呼吸。
“現(xiàn)在，慢慢用那絲流質(zhì)去構(gòu)造你所想的物質(zhì)。”北未離聲音低沉，“然后，將它凝實成你所想！”
在他的引導下，異靈之泉逐漸穩(wěn)定，光芒越來越盛，伴隨“?！钡囊宦曃ⅧQ，異靈之泉忽而一震，高速旋轉(zhuǎn)起來，沒過一陣子卻像突然沒了支撐一般墜落下來，
北未離伸手接住。
“太快了?！绷中∠Ρ犙鄯鲎☆~頭，白皙飽滿的額前滲出絲絲細汗，腦海中陣陣脹痛感傳來。
剛剛凝神間她雖然有感受到如絲般一縷縷的意念，但當她嘗試凝集控制那些意念的時候，意念之質(zhì)瞬間仿佛有了生命，全部狂躁起來在她腦海中亂竄，絲毫不受控制。
北未離將異靈之泉遞給她：“增強意念，再來。”
接過異靈之泉，林小夕再次閉上了眼試著將意念融入其中。終于在失敗幾次后，異靈之泉漸漸安靜下來，穩(wěn)穩(wěn)地浮在空中。
見林小夕緩緩睜開眼，北未離微微頷首：“出發(fā)吧，天黑之前需趕到小鎮(zhèn)?！?p> “嗯?！绷中∠?yīng)聲，收起異靈之泉抬腿跟上北未離的步伐。
一路上兩人用異靈語交談著，以幫助林小夕更快熟悉語言。
“契主如果遇難，契約獸不在身邊怎么辦？”林小夕問。
“沒人會沒事讓獸出來自己遛，契約獸一般都呆在獸戒里，就算出來也不能離開馭獸師五十里范圍，這是契約的制約。當然五十里是對普通體積動物來說，活動范圍會隨體積而定。獸與馭獸師之間有意念感應(yīng)并且共享壽命，但獸若與馭獸師之間發(fā)生沖突只能純靠肉搏，所以獸師多少會學些防身之術(shù)。在獸融合期時也會過度一些靈力給馭獸師，馭獸師還會接承契約獸的一種靈技，獸的靈力越高，馭獸師接承的靈力也就越強?！?p> 林小夕點點頭：“你見沒見過馭獸師被獸反噬？”
“反噬是意念上的，所以只要獸師承受的契約不超過自身意念便不會，但你現(xiàn)在的情況，空有強大的意念，若釋放不出，必然會被反噬。”北未離耐心解釋。
“什么是契約承受力？”林小夕化身十萬個為什么，一問到底。
“每份契約就是一只獸的意念，人的靈魂只能承受六個靈獸契約，雙手、雙腿、頭、和軀干，這是極限。冥獸意念相對異靈獸強大，因此冥獸契約最多五份。一階意念天樞階只能收一只獸，階級越高所能承受的契約數(shù)量依次增加。馭獸師在作戰(zhàn)時只能喚出一只契約獸，但獸使以上每升一階，馭獸師作戰(zhàn)時便能多使用一種接承的靈技，類似于靈技的解封，解封順序由獸契簽訂順序決定。因此二階意念的獸使雖擁有兩只靈獸，但作戰(zhàn)時只能使用接承的第一只作戰(zhàn)獸的靈技?！?p> 兩人邊走邊聊，不知不覺間一個熱鬧的小鎮(zhèn)出現(xiàn)在兩人眼前，青灰色的石板街帶著幾分滄桑，小鎮(zhèn)門前還建了個一人高的噴泉，街道上人來人往，叫賣聲更是一聲高過一聲，林小夕也漸漸適應(yīng)了這里的語言——
“賣藥了！賣藥了！剛采的潤魂草?！?p> “靈寵！靈寵！各類靈寵！”
靈寵，是獸類中靈力低下的獸，意念力界于外放與內(nèi)斂之間，意念屬性弱，靈技攻擊性很弱，大多為防守型靈技。
“等等?！绷中∠鋈焕”蔽措x。
旁邊販賣靈寵的一個小攤上一只老鼠引起了她的注意。
不同其他靈寵一樣任籠子關(guān)著隨意放在地上，似乎用來囚禁它的籠子是定制的，籠底離地一尺，籠子還是金屬質(zhì)的。
林小夕仔細一看又是一愣，那不是老鼠，是鼠兔！身后沒有老鼠長細的尾巴，圓圓的耳朵，是鼠兔沒錯！以前她在書上看到過這種萌萌的小動物，鼠兔的外形酷似兔子，身材和神態(tài)又很像鼠類，身上肉肉的，很是可愛。
小攤老板趕忙上前招呼：“喲，這位女士，來看看，來看看，我這兒的靈寵準有您中意的?！?p> 林小夕打量一眼關(guān)著鼠兔的籠子問道：“這鼠兔為何這樣關(guān)著？”
老板眼睛一亮：“您眼力好啊，這就是鼠兔。這家伙，我抓它可費勁了，只要讓它下地就沒了影，要不是它受傷掉進一戶人家的水井，又該讓它跑了，這才用這高籠關(guān)著，可費了我好大的價錢造的呢，您若想要，”老板看看攤前的兩人，精明的眸子轉(zhuǎn)的飛快，手指比劃了幾下，像是終于挑到了他滿意的數(shù)字，對著兩人伸出了五個手指，“和著籠子給您，五萬券就好?！?p> 北未離走到林小夕身邊：“你想要？”
“你買么？”林小夕抬眸略帶渴求地抬頭看北未離卻撞上一雙詭異的綠瞳，“你……”
“你想要我就買?！北蔽措x抬手捏捏她的臉，打斷了她的話，指尖滑嫩的觸感讓他微怔，放開時手指不自覺地捻了捻似在回味，不過也僅僅只是一瞬，他抬眸掃了眼籠子，“只是這斷了腿的靈寵，也值五萬？”
尾音落下的一瞬，北未離眸中地綠色似有了生命般翻涌起來。
強大地威壓撲面而來，老板心下一駭，身形一矮差點支撐不住這股威壓想要伏下身去，也暗暗驚異北未離眼神的敏銳，抓這只鼠兔時它后腿被捕獸夾傷了，只是平常它都蜷在一起很難看到那傷口。
李老板趕忙陪笑：“只是點小傷，用點兒藥就好。要不，我這還有其他靈寵，您再看看？”
林小夕聞言也回頭看向籠內(nèi)。
被套著嘴的鼠兔無力的趴著，全身泛著灰暗的蛋黃色，毛發(fā)干枯，偏瘦弱的身體下微微露出的左后肢異樣的曲折著，干涸的血跡發(fā)黑，該是有蠻長一段時間了。
林小夕看著它奄奄一息的樣子，扯了扯他的袖口道：“不，就要它?！?p> 北未離眼簾微垂抬手揉了揉她柔順的頭頂，進而將手放在了林小夕腰后：“一只靈寵而已，若是喜歡，改天給你找只靈獸來?！备┥磔p哄，聲音溫潤如風。
林小夕背脊一麻臉頰瞬間火熱，感受著腰間的溫度渾身不由得起了一層細小的雞皮疙瘩。
“哎哎哎，這位獸士，”見生意要走，老板趕忙道，“要、要不咱便宜一點兒，就三萬券？您看……夫人如此出眾，她的靈獸當然要選強的，不能浪費在這靈寵上，是吧？”
林小夕突然心領(lǐng)神會，壓下狂亂的心跳立馬配合著點了點頭：“也好，那走吧?！?p> 老板聞言臉瞬間皺成了一團，他看向籠內(nèi)的鼠兔：這家伙好長時間賣不出去了，這好不容易來了個有錢的主，再降點兒，處理掉這個麻煩也好。
籠中的鼠兔也似乎了解他心中所想，兇狠地撲起來向他示威。
眼看兩人走遠，老板一咬牙，朝著兩人喊到：“三萬五千券！”
林小夕心中一喜，剛想轉(zhuǎn)身卻被北未離硬生生摟著向前走。
老板見人根本沒了買的想法哀嚎道：“兩萬券！不能再低了這位獸士！這籠子都花了五千券啊！”
北未離這才停下腳步：“兩萬？”
林小夕抬頭看向北未離，幽綠地眸子已經(jīng)恢復了墨黑，好看的桃花眼也微微瞇了起來，唇角若有似無地揚起，林小夕突然替那老板肉痛起來。
北未離摟著林小夕回到攤前，揮指劃開鼠兔的傷腿示意她結(jié)?。骸盎\子你還是自己留著吧。”
林小夕有些猶豫地將手伸向籠門。
靈寵契約是以獸血結(jié)獸師之印訂立，馭獸師一絲意念以靈印附于靈寵身上，靈寵契約會隨馭獸師意念的消失而失效，契約訂立后靈獸會接承獸師接承的五分之一的靈力，因靈寵意念界于內(nèi)斂與外放之間，因此可以容納且僅限一份契約。
“動作快點?！?p> 林小夕咬咬唇，小心地將籠子打開，在老板痛心疾首的注視下結(jié)下獸印，翻手將鼠兔扔進了獸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