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傳來一道嘲諷的冷笑:“美人計,反間計,瞞天過海,苦肉計,你想做一件事,真是無所不用其極!”
“但是你別忘記,齊家有一個比你更卑鄙更危險更老奸巨猾的人,他如今年歲大了,遲早讓你回去。你為你過去的錯誤興師動眾……”
齊琛不敢聽清她的話,她居然把自己比作錯誤,他過去的錯誤。
那他對于她,是什么?
“齊爺能容忍你的愚蠢么。”
他用力地留住她,在她看來很蠢?!
“顧夏……”
“不,我是顧清澄?!?p> 哦。
他明白了。
她還在生病,不然怎么會說出這些話?
等她病好了,一切就都好起來了。
他不必太在意一個病人心情不好時的針鋒相對。
下一秒,他發(fā)誓要治好的病人很明明白白白地對他說:“如果你不肯還我自由,我不介意破釜沉舟,親自到齊爺那里去?!?p> 顧清澄在齊琛伸手拉住她之前,抱著書退身離開了。
齊琛看著門被合上,不可言說的錐心刺骨。
如果說一開始隱瞞是為了保護(hù),那么之后撒下的謊言,虛構(gòu)的假象,還是為了保護(hù)嗎?
他失了初心,他想,所以活該。
顧清澄把書放回在書櫥,轉(zhuǎn)身的時候,看到了書桌上平攤著一張A4紙,這沒有什么稀奇的。
真正引起她多看兩眼的是紙上立體輕描著一輛她極為熟悉的黑色賓利。
如果沒寫車牌號,后來的顧清澄想她是可以躲過這一劫的。
如果……后來……
多么引人入勝的海市蜃樓?。?p> 回憶的匣子屬于最重要的那一列齊齊抽開,仿佛肩后出了一雙看不見的手按住了她的身體,她心慌,她想跑,她卻動彈不得。
“你給我放開。”她低吼,那只手卻推她往前走,它放開她,轉(zhuǎn)眼又抬起她的手去碰那張紙。
顧清澄痛苦地發(fā)不出聲音,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徹底看清了車牌號,就此確認(rèn)這一輛車曾經(jīng)接送過她上百遍,在這輛車?yán)锇卜诺氖菚r光,只屬于她與養(yǎng)兄的時光。
也叫做親情。
顧清澄捏著一角,狠地一轉(zhuǎn)身,書房里從始至終只有她一個人。
靜的聽得清呼吸聲,剛才那一股壓力,原來是心魔。而她輸了。
……
“據(jù)說女人的狠非常決絕,所以我不認(rèn)為你生病了她就能回來,畢竟你剛被人刺殺完她就提出離開你?!?p> “與一個女人口舌之爭,勝算不大,所以我干脆全盤相告,讓她知道你有多瘋狂。她知道你出生在什么樣的家族里,也就對你爺爺?shù)某鍪謭孕挪灰桑@樣才肯跟我回來的?!?p> 臥室里,看望齊琛時,趙章和盤托出,總結(jié):“我不擅長挽回一個人,嗯,我比較擅長……算計?!?p> 齊琛聲音低低沉沉,門外人內(nèi)心一震,“只有我能夠騙她?!?p> “……”趙章。那一刻他的膝蓋是軟的。
羅然哈哈一笑:“趙醫(yī)生,趙院長,你可別說曹操曹操到啊,要真這樣,你就罪無可恕了?!?p> 齊琛看向趙章,被看的人撐不住,再次摘下了眼鏡,也等于把真我示之人前。
示弱有很多種形式,最高的一種就是:把真我示之人前……換你心。
我也不容易啊,我都是為了你啊,你還忍心怪我嗎?
“下不為例?!?p> 齊琛淡淡道。
顧清澄把頭抵在門身上,輕微的“咚”讓房間內(nèi)的人面面相覷,都看向床上的男人。
齊琛的手揪著被子,手背露出駭人的青筋。
他偏偏能沉靜命令:“去開門?!?p> 羅然看趙章。
趙章戴上眼鏡,打開的門,他垂眸望著面前的女人,干澀地擠出一句話:“你都聽到了……?”
“趙醫(yī)生?!鳖櫱宄蚊嫔n白,表情卻很平和,“我怎么忘記了,你也是趙院長呢,能把事業(yè)做到這個地步,能與齊琛打交道的人,怎么會單純?”
“……同在一個屋檐下,有些事真不想讓我知道的話,以你們心思的縝密,怕一個字都不會提?!鳖櫱宄闻c床上的男人深邃的眸子對視,“從這一點(diǎn)上看,我是該感謝你們的?!?p> 趙章:“抱歉?!?p> 她搖了搖頭:“時光倒流,你還是會這樣做,既然如此,何必道歉?!?p> 他們這些人是承認(rèn)自己的高等生物,早就褪離了普通人的自我懷疑。
他們是自己至上主義者。
道歉……不在他們的字典里,何必硬摳。
齊琛一分鐘清場。
四目相對,齊琛把顧夏逗笑了,因為他說:“我以為你又走了?!?p> “好對不起,我沒有走,”竟然是對你心軟,“我應(yīng)該走的對不對,這樣我就不知道這一切了?!?p> 我怎么沒有走,留下讓你刺了一刀又一刀。
顧清澄手指顫抖地?fù)P起了紙,齊琛面色微變:“你去了書房?!?p> “對。”顧清澄說,“別告訴我你事隔多年對我哥的車念念不忘,這其中又隱藏了什么?齊琛,我換個方式問你,我們之間,到底隔著多少秘密?”
如果是顧夏,怎么好承受這一切。
所以,她已經(jīng)不是獨(dú)立完整的人了,她只是被分裂出來,記憶痛苦的產(chǎn)物而已。
顧清澄喊道:“你說話——!”
齊琛卻薄唇緊抿,別過俊臉張望窗外的風(fēng)景,眸如黑洞。
顧清澄累的坐倒在地毯上,她靠著床身,低低地,好像在自言自語:“是什么事情讓人很不好說,一定不是普通的秘密吧……”
她抓住他的手,把自己的指甲刺進(jìn)他的手背,一點(diǎn)一點(diǎn)用力,用力至深。
他情愿被她這樣傷害,也不肯張開嘴和盤托出。
“齊琛,不是我不給你機(jī)會,是你不給我機(jī)會,是你不給我機(jī)會……”
顧清澄終于下定決心,離開他了。
齊琛整個世界都是亂的,是誰把時間算的那么準(zhǔn)?
他剛剛查出來當(dāng)年車禍的真相,上帝就讓她發(fā)覺。
他只是想要保護(hù)她。
為什么總是弄巧成拙,讓她更難過?!
不。
顧清澄一起身,這一次齊琛及時拉住了她,并直接把她摟在懷里,甚至是,把她壓在了身下,要抓住了什么一樣去吻她,要她。
想給一個人幸福,就是在她承擔(dān)一切悲傷之前,先承擔(dān)了,并悄然將它們從她的人生里斬草除根,仿佛從來沒存在過。
用所有力氣去清潔她的世界,她卻只認(rèn)為那是存心欺瞞她存在的幸福假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