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如眼圈一熱,忙低下頭去拆了包裹,里面是一些好的料子,東西不多,但是還有兩大塊顏色素淡不起眼的料子,圓圓指著那兩塊道,“這兩塊四小姐拿著做身裙子!余下的不管是做鞋,還是繡帕子都好!”
許如只能訥訥的說著,“謝謝!”
圓圓東西送到了,也不多留,起身要回姝林館,經(jīng)過綠珠身邊時警告的看了眼綠珠,綠珠脖子一縮不敢正視圓圓。
拂柳做的鞋面無論大小顏色花樣都是合適的,大約是做給許大夫人的,許如拿著鞋面松了口氣,這樣她只用繡鞋底就好了,不然她就是今天晚上不睡也不一定能趕出一雙鞋子。
她沒想到這才幾日功夫安氏的腳就浮腫成這樣了,已經(jīng)放了幾分的鞋子還是小了。
許如一邊飛針走線,一邊想著許姝,她承認(rèn)自己從來沒有看懂過許姝,不管是失明前,還是失明后的許姝,她都不曾看懂過,許姝是長房嫡女,剛出生就訂了門好親事,而她是三房庶女,母不喜父不愛的,兩人又差了年紀(jì),自小就不相熟。
后來那場大火,許姝舍命從滔天大火中救出七弟許樺,聽說德安堂失火的時候她也跟過去看了,那樣大的火,她離了數(shù)丈之遠依舊覺得那火光烤的臉皮一陣陣的疼,可是許姝卻從一片火海中救出了一個才滿月的嬰兒,那個時候她都才多大呀,她永遠記得背上燃著火焰的許姝從火光中爬出,滾落到李氏腳邊,解開自己的裙子,將毫發(fā)無損的許樺遞給李氏的樣子。
那一刻她被震撼到了,一個孩子都能如此堅強,她有什么理由不好好活下去,不被家人喜歡又如何?我自己喜歡就好!
剛剛失明的許姝變的安靜了,常常在花園里一坐就是一整天,有一次她看見獨自一人在花園的許姝摸索著往池塘邊走過去,等她反應(yīng)過來,就聽撲通一聲,許姝掉進池塘了,她來不及多想就跳進池塘里將許姝撈了起來,對已經(jīng)十一歲且從小做慣粗活的她來說從水里撈出一個比自己小了差不多一半的孩子并不難。
許姝被撈出來的時候還是清醒的,當(dāng)時許姝問了她一句話,“你有沒有討厭過一個人?很討厭很討厭,討厭到恨的那種?”
她當(dāng)時回答的是,“有!我討厭自己!討厭自己的出身!討厭自己每天被人找各種理由打罵,討厭自己什么事都做不了主,討厭自己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丫頭欺在自己頭上……”
后來許姝被李氏的的丫頭找到送回房間,再然后她當(dāng)時的丫頭被人帶走了,因為許姝說她是被一個身上帶著木蘭花香味的人推下水,整個許府只有許媛的院子里有一株木蘭,安氏自然不會承認(rèn)是許媛的人推了許姝,那么就只剩下她跟她的丫頭,但是她救了許姝,于是她的丫頭被認(rèn)定是兇手,但是她卻不能去求情,因為她心底里也盼著擺脫那個丫頭。她一直覺得自己不是個好人,這下證明原來她真的不是個好人。
因為她救了許姝的緣故,她終于有了自己的院子,雖然只是一個放雜物的跨院,雖然她只能住在抱夏,但她已經(jīng)很開心了,因為在這之前,她一直睡在許媛房間的腳踏上。
再后來,她漸漸跟許姝有了來往,雖然許姝一直淡淡的,但是總在她最需要的幫到她,這讓她非常感激,托許姝的照顧,她這幾年的日子好多了,雖然安氏對她的打罵一如既往。
許如熬夜將鞋子做好,第二日給安氏送去,這回安氏沒有再挑剔,隨手?jǐn)R在幾上就打發(fā)她了。許如出了安氏的錦華苑,腦子里還回響著剛剛院子里丫頭的議論……原來九妹是因為這個緣故才病倒的。
也虧得是九妹,如果是她,她是寧可血濺三尺也不能背著這盆辱人的臟水的。許如凄涼一笑,原來她也會這么想,她竟然也跟別人一樣想,別人都當(dāng)九妹不在乎才放心的把臟水潑到她身上,可是她明知九妹的性子怎么還能這么想!
九妹不是不在乎,她比誰都在乎,可她的在乎是在心里,這個家里沒有一個人愿意去了解她的心,所以她們都以為她不在乎。
安氏知道宋三奶奶再次上門的時候都沒有什么想法,但是當(dāng)王氏叫她去見宋三奶奶的時候,她就急了,“娘,當(dāng)初被擄走的可是姝姐兒,不關(guān)我們?nèi)渴裁词?!?p> 果然,王氏心道,安氏竟能如此心安理得的讓許姝背這個黑鍋,這黑白顛倒的讓她都要覺得出事兒的是許姝而不是許媛了。
“你也知道這次這事兒鬧的挺大,涉及在這事兒里頭的大家小姐有好幾十,圣上本有息事寧人的意思,所以當(dāng)初才讓御林軍守著院子的門叫我們這些丟了姑娘的人家蒙著臉進去找人!”王氏嘆了口氣道,“只是這次抓住的十幾個公子哥沒一個愿意承認(rèn)是自己做的這事,丟了姑娘的人家也沒有一家愿意出來作證,若是就這么拖下去也就不了了之了,可是偏偏媛姐兒落下的東西叫宋家人撿到了,宋家公子又被牽涉其中!現(xiàn)下京兆尹正為難,總不能把這十幾位公子都判罪了,又不甘心放了他們,只能這么耗著了!有人提議叫京兆尹找了被擄走的小姐來作證,可是誰也不知道當(dāng)初都有那些人家的姑娘被擄走了,京兆尹就私下里放了話,只要這些被抓的人能找到被害者證明他的清白他就放人,可哪家姑娘愿意犧牲一族女眷的名聲來做這個證!”
但是許媛的東西落在宋家人手里,宋家自然緊咬許家不放了。
安氏呆了呆,她沒想到宋家竟是打的這個主意,若是做了這個證,還讓這姑娘拿什么臉面活下去,想到這里安氏不由慶幸幸虧讓許姝頂了這個名,不然這真是要逼死她的媛姐兒。
“難道娘想讓媛姐兒去作證?”安氏緊張不已,生怕王氏反悔。
王氏瞪了眼安氏,“讓媛姐兒好好想想她被擄走之后都發(fā)生了些什么,回頭以姝姐兒的名義告訴給宋家,也算對宋家有個交代不是?”
安氏放了心,“媛姐兒當(dāng)日被嚇壞了,哪里還記得發(fā)生了什么!”
王氏斥道,“又不是問你!去叫了媛姐兒來,我親自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