禪房是僧人們休息之地,不相干的人都被阻攔在外,只能魚恩一個人進去。好在他自認在大唐還沒什么仇人,值得搭上大慈恩寺的聲譽來殺他。
一進禪房,先給老和尚做個佛禮,然后寒暄道:“大師讓魚恩去白馬寺找大師,沒想到魚恩還沒來得及去白馬寺,咱們卻在大慈悲寺相遇,真是有緣。”
老僧從入定中睜開雙眼,回魚恩一個佛禮后開口說:“出家人四海為家,居無定所。大慈悲寺是佛寺,白馬寺也是佛寺,只要能弘揚佛法,哪里都無所謂。貧僧只是在白馬寺住的時間長一些,這才告訴施主白馬寺?!?p> 說完話一動不動的盯著魚恩看良久,一直看到魚恩覺得渾身不自在才開口說話。
“佛曰,佛陀老僧從入定中睜開雙眼,一動不動的盯著魚恩看良久,直到他覺得渾身不自在才開口說話。入滅后,有正法一千年年,像法一千年,而后才是末法。自從佛陀入滅,已過正法一千年,像法千年之期未到,老僧參悟不透施主為何出現(xiàn)在人間?!?p> 說的魚恩有些懵,他不懂自己跟末法的關(guān)系,更不懂老僧的話。只能老實回答:“大師禪語,魚恩聽不懂?!?p> “唉!唉!唉!”
三聲嘆息后,老僧再次開口:“施主與佛有緣,結(jié)的卻不是善緣,佛家見施主將遭大難?!?p> 如果不是穿越者,魚恩一定會把老和尚當成神棍,那種專門危言聳聽,引人恐懼賺錢的神棍。只是穿越后他對于鬼神敬畏許多,倒不是因為信奉,只是因為有些事情解釋不了,只能歸為神跡。
當然,就算是這樣,魚恩還是不懂自己為何會和佛家扯上關(guān)系,難道讓他穿越的是一位佛?
“貧僧如滿,昔年師傅收我兄弟四人為徒。我四人皆立志成佛,便一起修行形影不離,世人皆稱我等為合僧。只可惜佛法無邊,我等終生也未能參透。也是無心插柳,等三位師兄帶著遺憾圓寂后,老僧卻得了因果這個小道?!?p> 在老僧看來,佛法才是大道,其它都是小道。他現(xiàn)在能參透一絲因果,雖然不多,卻能看到魚恩給佛家?guī)淼膼汗芸吹狡渲幸唤z玄機。
“請教大師指點,魚恩不懂自己與佛家有何因果。”
“因果之道雖是小道,卻也玄妙無窮。一般人是種今世的因,得后世的果。施主卻是用后世的果,得今世的因。施主的出現(xiàn)讓天地紊亂,秩序失調(diào),所以施主才會遭天譴?!?p> 老僧并未告訴魚恩他與佛家的因果,卻觸動魚恩一些隱秘,讓他頓時震驚不已。等他回味過來,老僧已經(jīng)再次開口,把他看透的一切娓娓道來。
“魏太武帝說佛家多藏污納垢,毀壞寶剎無數(shù),僧人多遭大難,自此之后佛家便是進入像法時代。后又有宇文周武帝懼佛家正法余威勢大,焚毀佛經(jīng)無數(shù),驅(qū)逐得道高僧無數(shù),致使正法僅存碩果悉數(shù)化為灰燼。老僧參不透天地大道,只是能看到施主身上沾染的末法之氣,佛家得遇施主,必有大難?!?p> 雖然還是想不出武宗滅佛和自己有聽到老僧這番話,魚恩忽然想起一件事,歷史上三次著名的滅佛事件,最后一件不是正好發(fā)生在唐武宗時期?只是滅佛的是唐武宗,他實在想不出和自己有什么關(guān)系。
雖然想不通,但是老和尚字字珠璣,魚恩已然佩服的五體投地。按照佛家的說法,魚恩生活的現(xiàn)代便是末法時代,來自現(xiàn)代的人當然會沾染到末法之氣。
信任是基礎(chǔ),有信任才能聊許多隱晦?,F(xiàn)在的魚恩很信任老僧,當然要多問些隱秘的問題。
“請教大師,魚恩怎能回去?”
他想回到現(xiàn)代,那里有他的家,有他的父親,母親,和雖然不是很恩愛,卻在一起生活許多年的女朋友。還有鄰居家的老二,隔壁老三,只說過一次話的夢中女神,給過他一巴掌的前女友,等等等等,魚恩始終覺得他是那個時代的人,總想著回去。
“萬物皆有因,世間總是果。施主既然來,何必著急走?記得老夫初見施主,說過三句何來,施主可還記得?”
并沒有給他想要的答案,反倒問他一個問題。雖然不懂老僧為何要問,但他只能老實點頭,因為他記得,因為這三聲他才認為他是瘋和尚。
“老僧是想問,施主從哪里來,施主為何要來,佛門禍從何來。貧僧也曾想過為佛門趨吉避兇,只是這么多天過去,辦法沒想到,貧僧卻想通了。佛法無邊終有盡,時間還有雙全法。施主雖是佛門的劫,卻是蒼生的幸,萬物皆有因果,佛門理應(yīng)有次劫,蒼生理應(yīng)有此幸。”
老僧的話也算是間接回答魚恩的問題,老僧連末法氣息都解決不了,怎能送他回去?
既然解決不了這個問題,那再問一個比較實在的問題:“敢問大師,什么事天譴,魚恩要如何才能避免天譴?”
關(guān)于天譴一說魚恩也是將信將疑,疑的是他本來不信,信的是他最近吐血有些多。在穿越之前,他從來不會相信一個人如他現(xiàn)在一般,不知為何就吐血,氣大了也會吐血。
或許是困了,老僧的眼皮已經(jīng)開始下沉,仿佛隨時都會睡著。聽完這番問題,從新振作精神,給他回答。
“因便是因,果便是果,有因才有果,施主用來世的因撬動今世的果,自然會遭天譴。就好比老僧給施主解惑,已經(jīng)窺視到天地大道,但這大道卻不是佛門大道,本不應(yīng)被老僧參悟,動了不該動的東西,自然便有報應(yīng)?!?p> 通過老僧的話,魚恩雖然能抓住些東西,卻還是模棱兩可,只能再問:“大師能否說的再仔細些?”
就在這時,只聽門外一聲高喝:“那老和尚,修要再誤良家子弟,當老道不存在么?”
隨著喝聲一人不請自來,推門而入。魚恩仔細一看,這人頭戴一身道袍,頭戴道冠,居然是個道士。和尚廟里居然出現(xiàn)個道士,魚恩心中頓時生氣一種不好的預(yù)感。
已經(jīng)困到不行的老和尚聽見這人的聲音頓時來了精神,笑呵呵的說:“趙歸真,你居然還敢來長安城,就不怕拿你問罪么?”
來人也不生氣,也不接話,只是輕輕關(guān)上房門,然后看著魚恩笑而不語。等魚恩感覺渾身不自在的時候,他才收回目光,看向合僧如滿。
“老和尚,道家話費那么大力氣請來個人,你們佛門不幫忙也就罷了,為何還要幫倒忙?”
一聲質(zhì)問之后,兩人誰也沒有再說話,只是你看著我,我看著你,就那么對視,仿佛是兩尊雕像,更像是時間靜止。
不懂兩人在干什么,出于禮貌魚恩只能看著??粗鴥扇舜笱鄣尚⊙郏€不能打擾,就算對于他這個喜靜的人來說也是一種煎熬。
“咳咳咳……”
直到如滿咳嗽幾聲,低下頭,將視線移開,低聲說道:“牛鼻子,你贏了,貧僧不再插言。”
聽完這句話,老道士轉(zhuǎn)身對魚恩行禮說道:“貧道趙歸真,給駙馬爺見禮。”
“道長客氣,化外之人何必講究反間禮數(shù)?還請道長不吝賜教?!?p> “其實禿驢說的沒錯,你用后世的因,撼動今世的果,注定要遭天譴?!?p> 兩人對視這么長時間,魚恩也沒閑著,認真梳理如滿的話。對于兩人說的因果,也能猜出個大概,就是魚恩把不應(yīng)該出現(xiàn)在唐朝的東西拿出來,就會有報應(yīng),例如鐵鍋。
仔細想想也確實是那么回事,自從李德裕準備推廣鐵鍋之后,他的身體就像是不停充氣的氣球,說不定什么時候就會爆炸。
想通事情來龍去脈魚恩的心情變得很糟糕,若是不能用后世的智慧,他這個穿越者還有什么意思?
“不過天譴也并非不可避免,佛家沒辦法,可不代表道家也沒辦法?!?p> 這句話讓魚恩瞬間眼前一亮,急忙做洗耳恭聽狀。
老道士并沒有馬上說出辦法,而是走到如滿身邊坐下,然后開始寬衣解帶。脫掉道袍,里面露出一個小葫蘆,解下來交到魚恩手里后才說:“這是因果丹,可借前世因果,抵今生報應(yīng)。貧道也不誑你,因果丹不好煉,貧道隨身只帶這么多。等你把這些用光,再來龍虎山,自會有人給你?!?p> 說完話老道士揮揮手,示意魚恩退出去。至于如滿,自從說完那句話后便是入定的狀態(tài),顯然一切都聽憑老道士做主,這時候自然不會再說話,任由魚恩走掉。
魚恩剛走沒多久,如滿就睜開雙眼,悠悠嘆息:“牛鼻子,你這是害人害己呀!”
趙歸真也不說話,只是做了個噤聲的動作,然后接著閉目養(yǎng)神。
又過了一會兒,老道士睜開眼睛,嘆息道:“禿驢,貧道想留個全尸?!?p> 說完便消失在禪房。
等魚恩與香兒乘上馬車離開大慈悲寺的時候,寺院里敲起暮色的鐘聲,已經(jīng)是華燈初上,大街上已經(jīng)喧鬧起來。形形色色的人往來穿梭,讓他暫時忘記大慈悲寺所有的疑問,只剩下游覽的心。
來到大唐過的第一個中秋節(jié),魚恩自然要領(lǐng)略一下大唐的節(jié)日氣氛,任由香兒拉著左拐右拐,體驗這份喧囂。
這段時間相處下來,香兒發(fā)現(xiàn)魚恩人很隨和,沒有一點少爺,老爺?shù)募茏?,再加上平時總愛和她開點小玩笑,兩人自然親近不少,香兒也少了許多拘束。
“駙馬快看,這上面寫的是什么?”
燈謎不是元宵節(jié)專屬,中秋節(jié)也有。
八月十五這一天,男女老少都會上街逛逛,正是各店鋪賺錢的好時候。為了多賺錢,就有人想出用燈謎吸引人的好辦法。在花燈上寫上燈謎,等來人參悟。所寫燈謎越是巧妙難猜,吸引的人也就越多,生意自然也就越紅火。
香兒看的正是燈謎,這個燈謎似乎出的很巧妙,周圍已經(jīng)站著不少人,一個個冥思苦想,顯然都沒答上來。
走進一看,只見紅燈上所寫黑字:日月一齊來,不做明字猜,打一字。
“你要是不再叫我駙馬,以后改叫我少爺,我就告訴你是個膽字?!?p> 自從小丫頭跟著魚恩離開公主府,他就沒把她當過外人,自己人當然要叫少爺,駙馬是給別人叫的。
小丫頭小臉一紅,指著另一個燈謎問:“那少爺,這個浮云千里又是什么字?”
“要是在不找地方吃飯,少爺就把你和那個字一樣,丟了。”
一天只吃頓早飯,把時間都浪費在禪房和路上,魚恩的饑餓可想而知。早就堅持不足的肚子,遇到各種食物飄香,產(chǎn)生嚴重的生物變化,最直接的體現(xiàn)就是渾身的饑餓化。
只是小丫頭似乎不是那么餓,又指著一個燈謎問:“少爺咱們再猜一個再走,去者淮陰侯,又是什么字?”
面對咕咕叫的肚子魚恩實在是沒心情陪她在這里玩,一把拉過小丫頭,就往旁邊酒樓走,一邊走一邊訓(xùn)斥:“你再不走,信不信老子削你!”
酒樓大堂上早已是人滿為患,好在二樓雅間因為貴還剩下兩個。魚恩也不客氣,直接要個雅間帶著侍衛(wèi)們上去吃飯。
臨行前老管家特意給他挑選四個侍衛(wèi),看起來身強體壯,飯量也應(yīng)該不小,魚恩特意多叫幾個菜。畢竟大過節(jié)的人家沒回家陪老婆孩子,跟著自己左跑又跑也不容易,吃點好的也算是犒勞。
沿街的雅間很寬敞,坐在里面正好將熱鬧的坊市盡收眼底,不說飯菜如何,單看這位置絕對物有所值。
等幾人吃的差不多,坊市里的人越來越多,雜耍賣藝,行商走販的喧嘩聲也越來越大。吃飽喝足的香兒再也禁不住繁華的誘惑,希翼的央求:“少爺,咱們下去玩一會兒被!”
雖然很想滿足小丫頭這個并不過分的要求,但看看時間,該去赴白居易的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