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9章 十二歲之十四 報(bào)喪

　　李家的新家，東邊正房的炕一直燒著，七個(gè)半人全在炕上睡。

　　大通鋪，男孩兒一邊，女孩兒一邊。李俏主動(dòng)睡了炕首，讓郭氏睡在雙胞胎中間，多少能舒坦些。

　　收回庚帖三天了，郭氏白天吃飽喝足，精神奕奕的指揮大家建設(shè)新家，晚間尿頻尿急，起來了坐在桌邊，發(fā)呆。

　　李俏倒了溫水給郭氏，問道：“娘，您這是怎么了？睡不著覺，是李老七在踢你？”

　　“老七這幾個(gè)月都挺乖的，娘這是想你爹了?！惫系男男?，在經(jīng)歷大起大落，生死離別后，澄明一片。

　　“我爹肯定還在呢，我有預(yù)感，娘，爹會(huì)回來的。”李俏這個(gè)預(yù)感一直很強(qiáng)烈，她覺得也許是血脈相連，李忠的活著的話，她天天對(duì)自己說。

　　郭氏這半年來，都把李俏當(dāng)成人對(duì)待，沒辦法，李俏是長女。

　　郭氏道：“俏俏，娘這兩天想了很多，娘不恨陸家了。

　　如果哪天，你們姐妹三個(gè)也碰到你哥這樣的情況，娘也會(huì)選擇退親。關(guān)乎一輩子的大事，娘寧愿被人罵，也不想你們受苦。

　　只是你哥他，真到了要陸家選擇退親的程度了么？娘覺得你哥，興許安神醫(yī)能醫(yī)好他呢，娘還等著你哥給考個(gè)秀才回來?！?p>　　“我哥考秀才回來，您就是秀才親娘了。臉上有光吧。”李俏盡量用開心的語氣來表達(dá)。

　　“臉上有光倒也罷了，秀才公可以有五十畝田地免稅呢，有這五十畝田地的收成，娘粗茶淡飯的就能把你們拉扯大。再把兔子雞鴨的養(yǎng)起來，林子和森森的束修就有了?！惫蠈?duì)未來，做了充分的規(guī)劃。

　　“娘，我?guī)湍沭B(yǎng)雞鴨兔子，讓雙胞胎學(xué)繡花，那個(gè)賺錢也不少?！?p>　　“你是自己不想做針線吧，姣姣都快趕上你了，你這往后在妹妹跟前，可就沒臉了。”郭氏有心思開玩笑了，李俏自然樂意被娘開涮。

　　“妹妹能干當(dāng)姐姐的只有高興，不怕被趕上。”李俏說著，批了外衣去給炕爐添了幾塊大柴火，“娘，睡炕比睡床暖和多了?！?p>　　“就是火氣大了點(diǎn)，明天咱們熬綠豆稀飯吃，降火呢。”郭氏的困意襲來，打起了哈欠。

　　“娘你洗個(gè)手就睡吧，挺晚了。”

　　“娘馬上好，你快躺下了。”郭氏洗完手，也上炕躺下了。

　　拋開一切煩惱，過去的浮云不再想，一夜安枕。

　　有了遮風(fēng)擋雨之地，再苦的日子，都像是有了根基，再不覺得苦了。

　　郭氏給安排大家每天做什么，李俏幾個(gè)都有條不紊地做著活計(jì)，短短七八天時(shí)間，家里家外布置的緊緊有條。

　　后院角落的牲口房，郭氏也托了石工頭，準(zhǔn)備年根底下找空給起了。

　　石工頭也沒和郭氏見外，把在大徒弟家待了幾個(gè)月的小石磊，再次換個(gè)地方寄存。石工頭年底的工期，趕的特別緊，他連自己家鑰匙都沒有去配，反正里面空蕩蕩的，啥也沒有。

　　小石磊在李家住的可開心了，森森哥哥，雙胞胎妹妹都差不多大，還都能陪他一起描紅，呃，在沙盤上。

　　就是林子叔的眼神古怪的很，看到大家在沙盤上寫字，林子叔每次都在嘆氣。莫不是自己蛤蟆爬的字，污了林子叔的眼？！

　　李林被冤枉死了，他是嘆息今年殘次品文具的生意沒本錢做了好不好。

　　郭氏索性把小石磊的過年棉襖都給裁了，包括李老七在內(nèi)，九個(gè)人的衣物，全部承包給李母和英妹林氏做。她的月份大了，身子坐不久，李俏不許她自己動(dòng)針線。

　　李林看不慣李俏管郭氏，忍了幾天，終于憋不住了，道：“姐，你管的越來越多了，我們決定往后都叫你管家婆！”

　　李俏嘻嘻笑著，她是無所謂的?！澳銈冞@樣叫也挺好，往后誰不服管，我就不客氣了。”

　　郭氏摸著肚子，想明年李老七加入進(jìn)去，兄弟姐妹間吵鬧聲就更大了。

　　她喜歡！她和忠哥的孩子們，一天到晚吵吵鬧鬧的，家里多興旺啊。

　　雪花自臘月十一下半夜開始飄，李俏起來添柴，看著外頭的地上已經(jīng)鋪了一層白，明天，該能堆雪人了。

　　一早醒來，李林帶著李木先掃了一條通道到院門口，撒了灶膛里的草木灰。

　　雪還在下，李俏看看天，憑經(jīng)驗(yàn)覺得暫時(shí)停不了。

　　李林哈著手，道：“虧的房子分到手了，這要還住窩棚里，不得凍壞了?！?p>　　郭氏哄著喂完李木一碗姜湯，喚李林再喝一碗，道：“你三叔昨天幫著送來一車才，窩棚那邊的菜園子，估計(jì)就是些蘿卜白菜大蒜了。不用惦記著，咱家菜夠吃的?！?p>　　李林道：“娘，我不去那邊，您放心。我和哥哥在家劈柴火，給我姐燒飯用?！倍脊肿约浩綍r(shí)這分文不舍的個(gè)性，太深入人心了。

　　李俏笑道：“娘，我看著林子。這么大雪，想出門都出不去呢。”

　　“是啊，這雪花這么大片，積雪得有半尺了吧?！惫蠈?duì)著漫天飛雪，想的是午飯后還得鏟一遍雪，大門口那還的把草木灰厚厚的撒上一層，好走人。

　　“二姑，二姑，你在家么？”郭海平叫門的聲音傳來。

　　李俏開門，問道：“海平哥，這么大雪，你咋來了？”雪花覆在海平頭上，把孝帶掩蓋了。

　　“俏俏，奶奶昨兒夜里老了。我這是來告訴二姑的，你看你要不要把你四奶奶先找來，我怕你娘受不了?！焙Ｆ絹砬岸饍禾匾舛谒兴灰Q(mào)然開口。

　　“外婆？！我家這房子外婆還來看過呢，這回去沒幾天啊……”李俏一時(shí)不能接受，分房子沒幾天，外婆讓大舅舅帶著她來認(rèn)過門，還說過完年就來住幾個(gè)月。

　　“俏俏，你去找你四奶奶吧，我先把孝帶摘了，你們來了，我再告訴二姑?！焙Ｆ絿?yán)格執(zhí)行二嬸兒的各項(xiàng)交代。

　　李俏含淚出門，她去的錢媒婆家，和錢媒婆說了，錢媒婆打發(fā)大孫子去找季郎中和李母，她自己晚一步來李家。

　　李俏回家，在門口擦干了眼淚進(jìn)屋。她不敢和郭氏打照面，就在廚房里給海平熬姜湯。

　　姜塊切姜片，辣的眼睛難受，姜片切姜絲，眼淚滴在案板上，姜絲切姜末，淚水模糊了雙眼，哭都不敢哭出聲。

　　三勺水在鍋里沸騰，李俏守著灶火，心就像這鍋里的姜，一同煎熬著?！八哪棠蹋憧傻每禳c(diǎn)到啊，我海平哥快撐不住了?！?p>　　四奶奶沒有趕上，郭氏逼著海平掏出了懷里的孝帶，她知道了！

　　“都走了！爹，娘，忠哥，你們都走了……”郭氏緩緩倒下。

　　一家子亂做一團(tuá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