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沒入群山之背,勾月懸于星河之間,山林肅肅,寒風呼嘯。
龍蛇谷西,潺潺溪流邊,營中大帳內(nèi)。
劉帽高坐臺上主位,華佗,黃忠分坐左右。
燭光掩映之下,讓帳內(nèi)侍衛(wèi)退下,乘著侍衛(wèi)退出時掀開的帳簾,看一眼帳外模糊的天空后對黃忠道:
“漢升,士雄出去多久了?”
黃忠聞言,起身看向已經(jīng)少了大半的沙漏,回道:“回主公,典將軍天黑之時出發(fā),距此時已經(jīng)快一個時辰了?!?p> ‘一個時辰,是兩個小時,按《易域》中典韋的速度,數(shù)里之地。
轉(zhuǎn)眼就到,加上探查谷內(nèi)情況的時間,也用不了兩個小時?!?p> 劉帽想到這里,皺眉對黃忠道:“漢升,以你等速度,來回一趟怎需如此長時間,士雄是否遇到了什么危險?”
黃忠道:“主公多慮了,典將軍勇力無雙,就算直面白虎王,若其一心想走,也定能全身而退,至于谷中區(qū)區(qū)數(shù)千烏合之眾,更是難傷將軍分毫。”
劉帽心里稍微安定,但想到此時谷內(nèi)不但有兇猛嗜殺的白虎王,另一邊可還隱藏有更陰險狠毒的黑鱗蛇王。
頓時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更是緊張的對著黃忠問道:“漢升,若谷中白虎王和蛇王一同攻擊士雄,那當如何是好?”
黃忠被問的一愣,兩王同戰(zhàn)一超級猛將,這結(jié)果就不好預料了,想到這,一時竟不知如何回答。
華佗見此,撫須笑道:“公子勿需擔憂,獸王自有獸性,且有王者高傲,不同族類之間,絕無聯(lián)手對敵之可能。”
劉帽轉(zhuǎn)眼,面含喜色道:“先生所言為真,兩王真的不會聯(lián)手對付士雄?”
華佗聞言,眼中傲意一閃,淡然道:“獸王在我等醫(yī)者眼中,不過一味藥材而已,而世間哪有醫(yī)者不熟悉藥材習性的。”
‘獸王不過一味藥材而已!’
華佗這霸氣四溢的一句話,將劉帽和黃忠震的是目瞪口呆。
黃忠更是下意識低頭看一眼自身,然后輕吸一口氣,這獸王是藥材,那么必要之時。
他們這些超級猛將是不是也會成為一味藥材,想到這,黃忠再看華佗的眼神就變的不一樣了。
劉帽見黃忠眼神飄忽,再看華佗滿臉的淡然,心下覺得好笑,能將絕世猛將嚇成這樣,也就只有華佗了。
拋去小心思,接著說道:“世間之物在先生眼中俱為可治百病之藥物,如此可見,先生醫(yī)術(shù)高超,實在是讓帽佩服非常?!?p> 黃忠見此,跟著道:“先生醫(yī)術(shù)超凡,高深莫測,黃忠最是信服?!?p> 華佗聽此,并無得意,反而雙手作稽,面露凝重的對劉帽道:“屬下有一事需單獨告知公子?!?p> 說完扭頭看向黃忠。
黃忠此時被華佗盯著,只覺那雙明亮的眼睛中,閃爍著危險的光芒,就算黃巾之亂時面對數(shù)十萬黃巾也沒此時這雙深邃如墨的眼睛帶來的壓力大。
那淡然之色就和屠夫在審視待宰肥豬一般,想到此只覺一股涼氣自腳底襲來,直向頭頂奔去。
趕緊起身對劉帽拜道:“那屬下就先告退了?!?p> 說完不等他開口,轉(zhuǎn)身快步向帳外走去,動作迅速。
直將劉帽一句——“漢升乃我心腹,先生但說無防?!?p> 給生生卡在了喉嚨里。
華佗見此,在黃忠即將出帳之時對他說道:“望將軍于百步之外警戒,不可讓一人靠近?!?p> 劉帽見華佗說的如此鄭重,要說的事肯定非常重要,但又猜不出他要說什么。
在黃忠轉(zhuǎn)身看來時,正色道:
“漢升,按先生之言行事,百步之內(nèi),若有人靠近,斬?!?p> 黃忠抱拳躬身道:“末將領(lǐng)命?!闭f完手握血刀,凌然而出。
“不知先生要告訴帽何事?”
待帳外聲響逐漸消失后,劉帽十分好奇的問道。
華佗聞言,起身離席,鄭重拜于堂下,道:
“今日所言之事,非同小可,故只能出于我口,入于公子之耳,世間絕不可讓第三人得知。
否則后患無窮,屬下也將死于非命,且有族滅之患。”
盡然如此嚴重,劉帽立馬起身,下堂將華佗扶起,用力握其手,輕聲道:
“先生放心,‘君不密則失臣,臣不密則失身’的道理,我還是知道的,故請先生安心。
此事出于你口,入于我耳,不做第三人聽,且有我一日,必保先生一族富貴。”
“謝公子。”
兩人重新入席,華佗雙手置于膝上,直身說道:
“公子或許只知屬下醫(yī)術(shù)尚可,但對屬下的家史并不太清楚。”
“先生家事當由先生自行處理,我不好過多干預?!?p> “公子誤會,非家庭瑣事,乃華氏一族歷史。”
‘家族史?’
劉帽聞言,雙手扶冠,整理衣裳后,正色道:“先生請講,帽洗耳恭聽?!?p> 華佗見劉帽如此重視,目露欣慰,繼續(xù)道:
“我華氏先祖最早乃是周朝醫(yī)官,彼時宮廷醫(yī)官分為四類,‘食醫(yī)’,‘疾醫(yī)’,‘瘍醫(yī)’與‘獸醫(yī)’。
先祖乃是掌‘萬民之疾病,分而治之’的‘疾醫(yī)’。
其有一好友‘壽’,乃是當世最有名之‘獸醫(yī)’。
天下山河,飛鳥走獸無數(shù),但沒有壽不能治,也沒有壽治不好的。”
‘沒有治不好的?!跉膺@么大,劉帽心里有點不太相信。
但看華佗說的認真,也不好質(zhì)疑,只附和道:“沒想到,天下竟有如此神人,實在是讓帽心向往之?!?p> 華佗哪里感覺不出來公子話里的不相信,也不辯解,只道:
“先祖治病,擅長以花草樹木,根莖藤蔓等入藥,
而壽不但擅長醫(yī)獸更擅長以天下飛禽走獸,蟲鳥魚蛇等入藥,其為人治病之術(shù),更勝先祖數(shù)籌?!?p> 古人都善于吹噓自己的祖先如何如何厲害,很少會自認祖先不如人的。
此時華佗卻直言有人勝過其祖數(shù)籌,到此劉帽才收起對‘壽’的質(zhì)疑,開始相信,很久以前或許真有這么一位厲害人物。
“壽雖有驚天之術(shù),然其族世代為‘獸醫(yī)’,他繼承祖業(yè),注定終生只能醫(yī)獸??沼幸簧砩裥g(shù),卻無用武之地,如此,怎能心甘?!?p> 劉帽也為壽可惜,但古代就這么變態(tài),你爸為屠夫,你就只能為屠夫,你爺爺是士兵,那么繼承家業(yè)的兒子,必定也得當兵。
‘子承父業(yè)’,在古代其實是一種無形的枷鎖,他讓你‘民,永世為民,士,終生為士?!?p> 這也是夏商周三朝以來,貴族能尊貴數(shù)百年的一大原因。
想到此,只能輕嘆一聲:“生不逢時,惜哉!惜哉!”
華佗眼里也閃過一絲可惜,但轉(zhuǎn)眼即逝,接著說道:
“昔時周王得疾,群醫(yī)束手,王大怒,對‘疾醫(yī)’言,三日內(nèi)若無醫(yī)治之法,眾醫(yī)削首,族人貶為奴隸,永世不得赦免?!?p> “眼見三日之期將至,先祖等依然一籌莫展,就在最后時刻。
壽找到先祖,予其一物,言道:‘明日只需讓王上服下此物,病情當會好轉(zhuǎn),若日日服用,當能無礙?!?p> 先祖無法,最后只能獻上此物,不曾想到,王之病竟真如壽所言,日漸好轉(zhuǎn)?!?p> 劉帽聽此,撫掌贊道:“真乃神醫(yī)也!”
華佗見此稱贊,并無喜色,接著道:“王無礙后,大賞醫(yī)者,先祖更是賞賜豐厚?!?p> 劉帽道:“如此,也算皆大歡喜,只是壽有點委屈,功勞在他,卻礙于身份不能獲賞,可惜。”
劉帽說到這,見華佗略顯尷尬,緊接著道:
“但這也是無奈之舉,錯不在先生先祖,呵呵?!?p> 華佗聞言面色稍好,道:“事情并沒有結(jié)束,王于封賞宴會之上,問及所食之藥為何,竟有如此神效。
因先祖也不知,故無言以對。王怒,此時壽上前言明此事。
宴上百官方知,治王上病者,竟為一‘獸醫(yī)’,頓時百官嘩然?!?p> “王見此,大怒,厲聲問道:‘豎子給孤所食何物’。
壽言:‘豕橫利’?!?p> “王不解,先祖道:‘乃豬之胰臟?!?p> 王聞言暴怒,誅壽三族,殺先祖,奪家族姓氏,貶為平民。
徙華地,先祖之子以地名為姓,方有如今華氏一族?!?p> 劉帽聞言,唏噓不已,古代豬本就是上不得臺面之物,宴席之上牛羊才是貴菜。
豬肉一般只有貧賤百姓才會吃,豬內(nèi)臟也叫豬下水,向來被視為腌臜之物,一般百姓都不吃的東西。
這壽不但以‘獸醫(yī)’之身醫(yī)王,而且用的還是如此低賤,厭棄之物,這讓天下最尊貴之人,如何不怒。
華佗沉默,之后道:“原本華氏一族,也難逃族滅之運,多虧先祖平時醫(yī)治之官多有勸阻,方能得以保全,延續(xù)至今?!?p> 劉帽見華佗情緒低沉,勸道:“此真乃不幸之萬幸,事已久遠,先生不必太過掛懷?!?p> 說道這,接著嘆口氣道:“壽這一死,可惜了一身醫(yī)術(shù),成為絕響,惜哉,惜哉?!?p> 華佗聞言,鄭重抱拳道:“公子,壽雖死,但其留有一書,托付先祖之子,書中有一方,屬下所言之事,就為此方?”
劉帽聞言,且見華佗鄭重表情,俯身以手杵案,問道:“何方?”
“方名‘獸血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