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八 石中劍密碼
維倫在校長辦公室的橡木大門上敲了三下，未等里面的人回應(yīng)，便直接推開門，走了進去。
“維倫，你來了？”斯普雷特伯爵的臉上閃過一絲訝異，隨即很快轉(zhuǎn)化為熱情洋溢的笑容。如果用情侶的相處來比喻維倫與這位新任校長的關(guān)系，那么此時此刻的他們毫無疑問處在蜜月期——盡管雙方各懷鬼胎，但精湛的演技卻于無形間掩蓋了種種矛盾。
維倫點了點頭，很自然地用斯普雷特伯爵的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實話實說，直到布里埃納軍校換了校長，他才深切感受到梅瑞狄斯這個姓氏在整個歐羅巴王國之中究竟具有怎樣的意義。
與他不相熟的同學(xué)，跟他見面時會不自覺地喊上一聲“少爺”。
上課時如果教授們想點他回答問題，也會情不自禁地去看他的臉色，倘若他真的走神了，他們就絕對不會使他難堪。
包括新任校長在內(nèi)，都會以對待三大家族成員的態(tài)度，客客氣氣跟他講話。
這著實令維倫有些不知所措。
他自幼和教父一起在荒野上長大，雖然身為黑王冠的領(lǐng)導(dǎo)班子成員，但除了在某些儀式性的場合外，從來都沒有擺過架子。平日里，他便和霍拉旭他們幾個鐵哥們勾肩搭背、罵罵咧咧，倒是自由自在、無拘無束。
他甚至有些懷念昆廷·薩拜因還在軍校的那段日子了?；蛟S，薩拜因正是猜到了這一點，才把布里埃納軍校放心地交到他手中的吧！
他自嘲笑笑，隨即放下茶杯，對斯普雷特伯爵說道：“一直都很羨慕布里埃納軍校的校長，能在一間小小的辦公室里，坐擁這么多王國的名畫?！?p> 他的目光迅速掃過掛在墻上的油畫，在石中劍那幅畫上停留了一瞬，最后落在了斯普雷特伯爵的臉上。
“四少爺身為名門之后，擁有王國最古老的莊園和廣袤無垠的領(lǐng)土，藝術(shù)品這種身外之物，自然是想要多少就有多少的，”斯普雷特伯爵笑著說道，“又何必艷羨我的辦公室里這區(qū)區(qū)幾件東西？”
老狐貍，維倫在心頭評價道。
“‘征服者’諾亞一世陛下把這些東西留在這里，自然有他的用意，”維倫淡淡道，“怎是那些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的所謂‘藝術(shù)品’可比的？”
“所以四少爺，你是想——”
“——我自認從小還是有些藝術(shù)方面的興趣吧！”維倫一邊這么說著，一邊想到了他曾經(jīng)在神智不清時畫出的那些鬼畫桃符，以及可可畫卷上那令人生畏的末日圖景，“想找校長先生借幾幅回去臨摹一下，鍛煉鍛煉自己的上色技巧?！?p> 斯普雷特伯爵瞇起眼睛，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隨即開口道：“沒想到梅瑞狄斯少爺竟是藝術(shù)行家，真是不給人活路?。 ?p> 維倫心想：這種該死的藝術(shù)天賦，你想要就拿去吧！如果說獲取所謂的藝術(shù)細胞必須得以長年生活在克蘇魯?shù)年幱跋聻榇鷥r，那么維倫寧可不要。
“剛剛?cè)腴T罷了，稱不上行家，”維倫搖搖頭笑道，“只是不知校長先生是否愿意忍痛割愛？”
“梅瑞狄斯少爺既然有求于我，我又怎么可能拒絕？”斯普雷特伯爵笑道，“說吧，你要哪幾幅，全拿去吧！”
這一次維倫的目光在諾亞一世的畫像上停留了很久，幾分鐘后，方才以戀戀不舍的表情回到了現(xiàn)實。
希望我這回表演得不錯，他如是心想。
“哈爾曼松大師的作品果然非同凡響，”維倫悠悠嘆道，“只可惜，我并不能因此褻瀆神圣的諾亞一世陛下。”
“這倒是?！彼蛊绽滋夭艉呛且恍?，心想姓梅瑞狄斯的果然膽大包天，連諾亞一世畫像的主意都敢打。
“那么就這兩幅吧！”維倫指了指布里埃納軍校遠景圖和石中劍油畫，“一周之后，保證按時歸還?！?p> “沒問題。”斯普雷特伯爵爽快地答應(yīng)道。
維倫說得輕松，實際上他心里是完全沒有譜的。他還從來沒有想過，如果自己在一周之內(nèi)無法破解這幅圖上的秘密，又該如何是好。
但命運顯然是眷顧他的。
當(dāng)他抬著兩幅半人高的油畫從校長辦公室里走出來，一直走到空曠的走廊上時，金色的星光從廊柱之間照射進來，均勻地灑在油畫之上。
維倫看到一縷刺眼的光線從石中劍上發(fā)射出來，刺得他睜不開眼，隨后整張油畫的表面仿佛諸天的星辰般，漸漸燃起璀璨的紋路。他驚愕地看到畫中浮現(xiàn)出的光芒在不斷地拼接組合，然后冉冉升起，以光輝耀眼的姿態(tài)漂浮在空氣之中。
一首格式整齊的短詩，便以如此直截了當(dāng)?shù)姆绞?，映入了維倫的眼簾之中：
“古老的青銅記載歲月蹉跎，國王的目光將昨日葬送。
“危樓之巔藏匿著當(dāng)年舊夢，凜冽寒風(fēng)呼應(yīng)泣血喪鐘。
“酣宴的眾人高舉金杯美酒，歡聲笑語回蕩大地蒼穹。
“還有那自黑夜走出的勇者，背負命運，腳踏星圖，手持三支火炬，照亮迷茫的旅途?！?p> 維倫默默讀完這首短詩，把它牢牢記在腦海中之后，便望見懸浮在空中的字跡開始漸漸變得黯淡，然后徹徹底底消失不見。而畫卷上的星圖，也隨之逐漸恢復(fù)了原狀，好像一切皆從未發(fā)生過。
他終于松了口氣。雖然這首短詩寫得玄乎其玄、不知所云，但不管怎樣，昆廷·薩拜因終究沒有在這件事情上騙他。
在以星光為鑰匙、揭曉油畫中的秘密之后，這兩幅畫卷便在維倫的眼里失去了價值。不過他顯然不能現(xiàn)在就把它們還給斯普雷特伯爵，無奈之下，便只能裝作一個瘋狂的藝術(shù)家，把它們扛回宿舍。
維倫可能不知道，他今天這件看似微不足道的小事，仿佛是輕輕扇動的蝴蝶翅膀；而隨后連鎖反應(yīng)發(fā)生的一系列事件，皆是他做夢也想不到的。
裝著噩夢與希望的潘多拉魔盒，于今日悄悄開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