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向東還是向西

　　朱琳渼看過繳獲品清單，又詢問了余新一些情況，低頭思索片刻，吩咐道：“軍馬留下一千三百匹。棉甲挑好的留五百套。

　　“其余的武器、甲胄之類都分給萬都堂他們。輜重也讓他們挑些能用上的拿去，剩下的賣給承包后勤的兩家商戶。

　　“哦，還有這糧草……”

　　“是！”余新一一記下，領(lǐng)命離去。

　　朱由槙在朱琳渼軍營外轉(zhuǎn)悠了半天，最后終是拉不下臉，一揮馬鞭返回了自己營帳。

　　當他到了自己大營門口，卻看到有好幾輛大車正朝里走。

　　朱由伭見他回來，忙上前喜滋滋說道：“王兄，這陳州王端的大方！竟讓人送來了五百匹軍馬和一千三百多石軍糧，另外還有不少軍器?！?p>　　朱由槙一愣，難以置信地望向那些大車，他原以為曾對陳州王多次言語沖撞，人家打下來戰(zhàn)利品肯定沒他的份，不料陳州王竟送來了他最急需的軍馬和糧草。

　　他和朱由伭率王府護軍征戰(zhàn)原本是為了奪回益藩的封地建昌，完全是“自籌資金”，沒有朝廷的糧餉資助。

　　不料這仗越打越大，他倆的家底已快耗用干凈了。但兩人身為大明皇室宗親，仍是咬牙堅持著，在江西各地來回征戰(zhàn)。

　　現(xiàn)如今有了這批物資，他們無疑又能多和清軍周旋一陣了。

　　朱由伭不禁感慨，“先前以為陳州王只是在龍南募了些人來湊熱鬧，沒想到他竟如此能打?！?p>　　“而且這陳州王還是心胸寬廣之人。”朱由槙點頭道，“先前倒是我有些不是了。”

　　“大不了我們兄弟日后跟他多親近些便是。”朱由伭樂道，“咱們到底都是宗親，怎么也要相互照拂些。”

　　“眼下有了糧草，正可乘勝奪回建昌！”

　　朱由槙朝龍衛(wèi)軍方向望去，微微點頭。

　　其實朱琳渼根本沒考慮這么多，眼下龍衛(wèi)軍是一支少而精的部隊，就算戰(zhàn)斗力再強，也不可能兼顧整個江西的戰(zhàn)局。

　　他從余新那得知，這永寧王和羅川王在江西各路明軍之中算是很能打的，接濟他們些糧草軍馬，也是為了幫大明保存一支有生力量。

　　沒過多久，應天祥將此戰(zhàn)中士兵們的戰(zhàn)功統(tǒng)計了出來，呈報給朱琳渼。

　　“二等功三人，三等功二十五人?！敝炝諟匋c頭，這二等功要斃敵九名才能獲得，沒想到竟有三人達到標準，可見龍衛(wèi)軍此次斃敵之多，“按照立功獎勵政策執(zhí)行。還有，此番大勝也該給將士們慶祝一下，對了，讓宣教府挑兩個最好的戲班，來一次慰問演出吧。”

　　“是！”

　　應天祥又道：“大人，還有這些俘虜，您看要如何處置？六千多人每日吃飯都是不小支出?！?p>　　“送去贛州做苦力。”朱琳渼又補充道，“記得先把辮子都剪了?！?p>　　“是！”

　　“至于那些軍官……”朱琳渼瞇眼想了想，很快有了主意，“讓人通知金聲桓，這些人可以賣給他。游擊每個兩萬兩，千總每個一萬兩。給他一個月時間，不買就全都砍了?！?p>　　“大人，這……”應天祥對這種明碼標價賣戰(zhàn)俘的事情簡直聞所未聞。

　　“一定要到處散播消息，讓金聲桓的部隊上上下下都知道此事?！敝炝諟勑Φ?，“他要么老老實實拿十幾萬兩銀子給我們，要么就等著軍心盡失吧?！?p>　　“大人，若放虎歸山恐怕……”

　　“放心，我自有辦法?！?p>　　“是！”應天祥立正敬禮道。

　　次日，明軍主力部隊開至金溪縣修整。

　　萬元吉將朱琳渼、永寧王、張家玉等各路將領(lǐng)請至金溪巡檢司，共議大軍下一步的戰(zhàn)略部署。

　　眾人先是對朱琳渼一番感謝，明軍眼下俱是糧餉不濟，能分點戰(zhàn)利品都跟過年似的。

　　朱由槙幾次也想上前，但最后只是站在原地沖朱琳渼拱了拱手，擠出一個他自己覺得很友善的笑容。

　　待眾人落座，萬都堂首先開宗明義道：“此番我軍，咳，陳州王殿下大潰清軍，雖然那高進庫逃回了建昌，但其主力盡失，當再無力進犯撫州，贛州北面無憂矣。

　　“而眼下金聲桓正進攻皂口，所部三萬有余。楊部堂那兒僅有張安的六千龍虎新軍，以及滇軍趙印選部四千人。我主力應立即回援，以保皂口不失。皂口要塞既在，贛州方能穩(wěn)妥?！?p>　　張家玉卻立刻拱手道：“皂口天險易守難攻，短時間內(nèi)應當無虞。下官以為，時下清軍新敗，士氣正低，我軍當乘勝東擊建昌，而后北取廣信。

　　“下官得聞清軍在徽州的張?zhí)斓摬空Y(jié)準備南下廣信府。廣信之新城與杉關(guān)乃福京屏障，此門戶不可失！”

　　朱由槙聽說要打建昌，立刻高聲附和，“張監(jiān)軍所言有理?！?p>　　“江西之咽喉在南昌，腹心在贛州。如今南昌已失，若再失贛州，江西便是俱為虜有?！比f元吉立刻搖頭道，“皂口乃贛州屏障，皂口若失，贛州危矣！張?zhí)斓摫闶潜M廣信，自有杉關(guān)險關(guān)阻其去路。待贛州局勢已穩(wěn)，再取廣信不遲?！?p>　　立時雙方各持一詞，誰也難以說服對方。忽然便聽羅川王朱由伭道：“陳州王有何見解？”

　　眾人立刻安靜下來，同時轉(zhuǎn)頭望向朱琳渼。幾天前的軍事會議，他們還幾乎將這位陳州王當做空氣，而此時，所有人都知道，他的話才最有分量。

　　朱琳渼前一陣向余新了解過皂口要塞的情況，那里是贛江的一處渡口，在贛州正北，同贛州府一樣建于贛江西岸。

　　金聲桓想要攻打贛州，就必須跨過贛州東側(cè)的贛江，或者在皂口渡過贛江，然后向南直取贛州。

　　不過雖然贛江在皂口這里的流速緩慢，但清軍想要隔江攻下皂口要塞也絕非易事。

　　于是他更贊同張家玉的策略，“皂口要塞地勢險要，清軍沒兩三個月絕攻不下來……”

　　他剛說了一半，萬元吉便急道：“清軍現(xiàn)有紅夷重炮十門，若日夜轟擊，皂口要塞至多只能撐半個月。”

　　“十門重炮？”朱琳渼疑惑道，“王得仁不是只有四門炮嗎？”

　　萬元吉老臉一紅，尷尬道：“楊部堂攻取吉安之后，便留下六門重炮守城。胡長蔭違抗將令，致吉安又失，炮重難于搬運，盡落入清軍之手……”

　　朱琳渼氣得牙癢癢，原來這用于攻打皂口的炮竟是他給楊廷麟鑄造的那一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