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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戒

第四章 思潮起伏

千戒 不如拙 3160 2019-06-07 18:40:43

  距離樹林十里余地有一處溪水,清澈甘甜,被日光一照便會泛起粼粼波光。

  繞過小溪,是一處矮丘,這在江南十分常見,卻無人知道,矮丘的背面藏著一個山洞,而冷七就在里面。

  洞穴是他無意之中發(fā)現(xiàn)的,曾經(jīng)被他當做第二個家,如今三年沒有來過,這里的一切都積上了厚厚的灰塵。

  洞穴很深,再往里走是一處石室,正中央有一方水潭,邊上放有床鋪,上面的籮筐里放著針線包,剪刀已經(jīng)生銹,擱在一只尚未縫好的虎頭鞋上。

  冷七記得,那時的她就是用這些針線幫自己縫補衣物,盡管作為殺手他們并不缺錢,可她堅持這樣,就像最尋常的夫妻一樣。

  冷七喜歡看她認真縫衣服的模樣,一針一線都像是包含了無盡的情意,那時的場景也漸漸浮現(xiàn)在他眼前。

  “墨笙,你看,好不好看?”她舉著做到一半的虎頭鞋問道。

  “好看是好看,只是這般小,卻是給誰穿得?”冷七問道。

  少女嫣然一笑,不去答他,冷七卻是湊了過來,將她攬進懷里,聞著她身上淡淡的香味,臉上洋溢著幸福,將她摟的更緊了些。

  “墨笙?!?p>  少女放下手上的針線,在冷七的懷里拱了拱,輕輕喚了一聲,言語之間滿是柔情:“前幾日我看到人家的虎鞋好生可愛,就想著自己也繡一雙,墨笙,我好想給你生個孩子,可我心里卻又害怕?!?p>  “萱姬?!?p>  他撫著少女的秀發(fā),輕輕的將她臉龐捧起,笑道:“傻姑娘,你怕什么,有我在呢?!痹拕傉f罷,一雙薄唇便印了上去……

  ……

  冷七的眼眶濕潤,他抬了抬手,最終卻停在半空,沒有去拿籮筐里的那只虎頭鞋,如今這一切都在,繡鞋的人兒也回來了,卻再也不復(fù)往日種種……

  墨笙是誰?那是冷七的本名,他姓白名墨笙,這個名字他本該銘記一生,卻因為那個女人的離開而忘記,再也沒有提起過。

  床底放了很多壺酒,冷七順手掏出一罐,拍開泥封就這樣喝了起來,酒本辛辣,在他的嘴里卻帶著苦澀。

  曾幾何時,他與萱姬也曾對飲,喝的卻是交杯酒。

  沒有賓客,沒有炮竹,沒有祝福,僅是石室的墻壁上貼了幾個“囍”子,拜過天地,二人便算是成了夫妻。

  那一夜的月兒明,成了二人唯一的鑒證,冷七或許會忘記所有的一切,卻永遠都會記得那個夜晚,刻骨銘心。

  “咕咚……咕咚……”

  一壺酒罷,冷七又掏出一壺往嘴里狂灌,灑的滿身都是,他也不在乎,“嘭”的一聲將空酒壺摔在地上,重重的往床上一躺,摸著落滿灰塵的被褥,心中滿是痛楚。

  曾在這張床上,感受過無限的溫暖,他覺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也是在這張床上,他遍嘗了人間痛苦,險些自殺,若不是月娘冒著風險給他一枚解藥,他如今只怕已是一堆白骨。

  從懷里摸出那封信,冷七楞了良久,最終還是選擇打開來看,當初他曾經(jīng)為萱姬的離開編織過無數(shù)的理由來欺騙自己,就算身受蠱毒折磨時,他也始終期盼著萱姬會突然出現(xiàn),哪怕什么都不做,只是這樣看著她,身上的蠱毒又算得什么。

  一日、兩日……石室的門口都被望穿,他心心念念的人兒卻始終沒有出現(xiàn)。

  長劍抵至咽喉,再往前送一點,自己就會從這痛苦之中解脫,冷七不怕死,身心上的雙重痛苦已經(jīng)讓他失去了活下去的念頭,可最終還是心有不甘,他想找到她,想親口問問她為什么狠心丟下重傷的自己,又或者……只是想再見她一面。

  書信上的字不多,卻十分秀氣,冷七認得,這是她的筆跡:昔一別,甚念,十景田園再見,九月一十三。”

  書信寫的工整,看得出寫信之人當時十分冷靜,而冷七卻不那么冷靜,他將書信折了又折,彎了又彎,最終手上一用力,撕碎成了碎片。

  “事到如今,還是想著再利用我么?影門的大小姐,呵呵……”冷七苦笑,模樣凄厲。

  “去嗎?再見她一面,哪怕她不做任何解釋,只要能回到自己身邊,一切都好?!崩淦咝牡溃骸昂慰嘣偃?,當初在自己最危難的時候不辭而別,再見也不過是自找沒趣,何必去聽她那些虛假的謊言?!薄叭f一她有什么苦衷呢?或許當初離開也是萬不得已,萬一是這樣,難道你要帶著這份悔恨自責一輩子嗎?”“苦衷?作為影門的大小姐,能有什么苦衷,對你所做的一切,不過是在利用你而已?!?p>  冷七心亂如麻、天人交戰(zhàn),他本不是這種三心二意、遲疑不決的人,只是面對自己曾經(jīng)心愛的女人,始終拿不定主意,最終卻是抵不住酒力,沉沉睡去。

  ……

  豎日清晨,冷七從睡夢中醒轉(zhuǎn),剛睜開眼睛,就覺得口干舌燥、頭痛欲裂,昨晚的酒,喝的太多了。

  起身,從中央的水潭里捧了些水喝,順勢洗了把臉,他默默的運轉(zhuǎn)內(nèi)力,將酒勁一點點的逼出來。

  “若是她在,肯定又要怪我貪杯,然后幫我……”冷七不敢再想下去,搖了搖頭,似要將這種思緒甩出腦海。

  將石室收拾了一番,打掃干凈,他便離開了這里。剛走出洞口,明媚的陽光照射在他臉上,似乎還有那么一絲溫暖。

  ……

  ……

  陵江之水滔滔不絕,其源于黃河,分支而下、蜿蜒曲折,幾乎蔓延了整個吳越之地。

  江上有船,隨波逐流,漆紅的船身裝飾華麗,明眼一見,便知是條花船。

  甲板之上一男一女依欄而立,望著一波江水,正相互交談著什么。

  男的身穿華麗錦衣,腰間懸掛著一把鑲滿寶石的華麗長劍,模樣英俊,舉止優(yōu)雅。女的則是手持娟扇掩面,不時傳來悅耳的笑聲,一襲輕羅長裙,儼然是位風塵女子。

  微風徐徐,那名男子在女子的下巴上一勾,眼中情意濃濃,女子的身子瞬間就軟了,依在男子懷里溫潤嬌柔,款款深情。

  桅桿微斜,卻是船只拐進了支流河道,要過橋了。

  男子旁若無人的將女子攬在懷里,一雙朱唇已然印上她那半點嫣紅,甜蜜似餞,女子輕哼了一聲,頓時泛濫如泥,一臉陶醉。

  良久,唇分,男子卻是身形一縱,在沒有過橋之前飛上橋梁,而此時那花船才剛?cè)霕蚨?,先前的女子更是朝他頻頻擺手,他卻再也沒有看上一眼,因為橋上出現(xiàn)了一名黑子男子:冷七。

  “來這里做什么?”男子緩緩的朝著冷七走來,一臉認真的問道。

  “找人?!?p>  “找誰?”

  “影九?!?p>  聽到冷七的回答,男子點了點頭,在冷七身前三尺左右停步,玩味的問道:“暗號?”

  冷七皺眉,他按照月娘所給的情報一路尋來,到了約定的時間地點,見到了約定的人,可是卻從未看到過暗號之類的東西,難道有什么疏漏?

  “冷七?!?p>  “冷七?”男子一臉古怪的看了冷七一眼,卻突然咧嘴笑了笑:“冷七就是暗號,呵,你這家伙,當真無趣?!?p>  二人不在橋上多做逗留,雖然四周看似安全,卻也依舊不是什么談話的好地方。男子打了個招呼,便在前面帶路,漸漸走遠。

  男子名叫影九,半年前加入影門,沒人知道他從哪里來,但是他用強橫的實力占據(jù)了一席之地。

  影門的排名并不是一成不變的,規(guī)矩倒是有些特殊:不允許兩組的人員自相殘殺,但是同組的成員卻可以相互爭奪排名,生死不計。

  冷殺組共有七十二人,也就是說除了為首的冷魁之外,你可以一夜之間從冷七十二變成冷二,只要你有這個實力,同理,影殺組也有三十六人,規(guī)矩一般無二。

  影殺組的人數(shù)較少,但總體實力卻與冷殺組不相伯仲,由此可見其成員的強大。

  幾個拐彎,男子輕車熟路來到一處小酒館,看都未看小二,吆喝道:“切些牛肉,再上幾個小菜,打上兩壺好酒,記得不要摻水呦?!?p>  “哎呦,客官說笑了,您常來小店,我們店的酒里哪曾摻過水呀?!钡晷《c頭哈腰的將二人請到靠窗的桌旁,一臉掐媚的說道。

  男子笑了笑沒有搭話,擺了擺手將他打發(fā),與冷七相對而坐,細細的打量起來。

  “說起來我們影門該是不缺錢的,看你手上提的破爛,哪里像是殺人家伙。”男子扭了扭身子,故意將鑲滿寶石的長劍顯露出來,指著冷七放在桌上的長劍,低聲說道。

  此時小二端來幾個冷菜與兩壺酒,冷七順勢將長劍拿了起來,掛在腰間,盯著影九的眼睛看了一會,卻是沒有說話。

  “自己的兵刃就像愛人一樣,需得小心呵護,你不好生待它,又怎能指望它好生為你殺人。”影九夾了一塊鹵牛肉,在嘴里大嚼起來,隨意的舉了舉杯子,自己先行喝下。

  “最犀利的劍,只因最強大的手在揮動,哪怕是一根樹枝,也能取人性命?!崩淦叻畔戮票?,慢悠悠的給自己酌了一杯。

  影九干笑了兩聲,便沒有再說話,只是目光閃爍不定,思量的什么,誰也不知。

  二人吃罷飯已是卯時,踏出酒館,晚霞將人的身影拉的修長,在街道的石板路上覆蓋了一層陰影。

  夕陽西下,光華盡收,此刻,正是殺人的好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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