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分手之痛
這幾日，紫芩正忙著撰寫文章，不久她發(fā)表了一篇文章《灶臺上的新年》，這篇文章在青少年人群中引起軒然大波，很多合作社紛紛想要簽約紫芩。
不知他們怎么得到紫芩發(fā)表位置的消息，檀香書社門口每天人滿為患，紫芩無心應(yīng)付這些，所以好一段時間她一直待在家里。接連一個星期過去，見不到人的合作社也都散了。
一天紫芩打算去檀香書社和蕭致鵬探討文章，可還沒出門就收到了一封信：“云舒，若黎明到來時我已經(jīng)完全身處黑暗，再也見不到陽光明媚的世界，再也見不到五彩斑斕的畫卷……我希望可以聽見鶯啼鸝囀，能聽見你的聲音。——任天宇”
紫芩反復(fù)閱讀這段話不禁淚流滿面，她想這人應(yīng)該特需要她的幫助，不管是否真切，紫芩都打算會一會那人。
按照信里的地址，紫芩走到一所報社里，這所報社沒有檀香書社那么氣派，里面非常黑暗，且堆滿了雜物，留出一條過道，紫芩沿著過道走進了一個小房間里。紫芩禮貌地敲了敲門，門開了，紫芩見來人是一位清秀的男子，身上還帶著淡淡的香味。來者見到紫芩說：“請隨我來?！弊宪烁逍愕哪凶觼淼囊粋€天井下面，這里比剛剛的環(huán)境稍微好些。
“您就是江小姐吧？百聞不如一見，果然如傳聞般‘絕美同入畫，溫和如沐風(fēng)；只恨相見晚，但愿此生伴’，讓人不由得想要靠近?！蹦凶友矍耙涣?，笑著說道。
“是的，您還是稱我為‘云舒’吧——任先生說笑了，我哪有大家傳言的那么好，只不過先入為主罷了?！弊宪溯笭栆恍Α?p> 只見男子“噗嗤”一笑：“其實我是女子，為方便工作換上男兒裝，名字也用的化名，我的本名叫許茜，是一位編輯兼女權(quán)維護者。不好意思，欺騙了您，但是眼睛失明確是真實的事，是我的一位同事不幸得此癥狀，她也非常喜歡您的文章。”
“那你的信上是表達什么意思？”紫芩沒想到一個剛剛見面的人會完全相信她，對自己的身份如此坦白。
“我有幸拜讀過您很多文章，除了文筆極好，我還感受到了您對女權(quán)保護的意識。我鄭重邀請你兼任我社的女權(quán)維護者，為更多女性發(fā)聲。”紫芩聽見許茜鏗鏘有力地發(fā)言，抬頭望著她堅定自信的臉，她毫不猶豫的答應(yīng)了。
“紫芩甘愿為現(xiàn)代女子發(fā)聲，為需要的人效力，不過我存在一個顧忌……”紫芩的臉上露出一點為難之色。
“但說無妨，直言便是。”
“紫芩才疏學(xué)淺，且并無大量的時間可到這里工作?！?p> “無妨，我也不經(jīng)常來這里，只需多多發(fā)此類文稿即可?！?p> 紫芩向許茜要了一些資料，就此別過。紫芩走進“檀香書社”，發(fā)現(xiàn)蕭致鵬和哥哥都不在書社里，向同事打聽。
“云舒，怎么說我們也是你的同事呀，都把我們當成隱形人嗎？”俞聰調(diào)侃，語氣中還帶著委屈。
“俞哥不去演話劇還真是屈才了?！弊宪诵Φ?。
“誒，不瞞你說，我已經(jīng)報了今年校園迎春節(jié)的節(jié)目，正打算演話劇呢。怎么有興趣一起嗎？”俞聰挑著眉說。
“俞哥，你不要命了，鵬哥的女友你也敢調(diào)戲！”
紫芩轉(zhuǎn)身想要反駁一番，可一轉(zhuǎn)身就落進蕭致鵬深深的眼眸中，蕭致鵬一言不發(fā)地看著紫芩，眼睛都不眨，好像怎么都看不夠。
許久，蕭致鵬淡淡的說：“紫芩，請隨我來。”
后面的俞聰立馬來精神了：“哇塞……”
紫芩紅著臉低聲說：“收回你的八卦之心。”
“芩兒，謝謝你來到我身邊，你在我在身邊的時候我總是特別安心，又特別不安心。我在你面前可以肆意展露我另外一面，我的喜怒哀樂你都知道，一直以來是你諒解我鼓勵我……”紫芩有點慌，不等蕭致鵬說完就用手捂住他的嘴，他的嘴唇很熱，還在顫抖。
“你……你來是想和我告別吧！”紫芩嘆了口氣，她出乎尋常的冷靜，“從來都是我了解你的習(xí)慣，但我卻不知道你的思想，我根本沒有走進你的心?！?p> “不！”蕭致鵬很痛苦，他幾乎沒有思考。
“你的心和眼睛總是那么冷，怎么都無法捂熱。我知道你的喜好，知道的風(fēng)格，知道你的性格，知道你的家人，唯獨不知道你所想。”
“其實我早就知道我們走不長久，我每天給自己催眠，只要我們相愛我們在一起就會一直幸福下去?！?p> “每次你走你都一聲不響的離開，很多抉擇你從來沒有告訴我。你比我年長，你總是以你的角度為我思考，從來不問我。”紫芩的眼睛早已流干了眼淚。
“白天我們在一起，夜晚我害怕你會從我身邊消失，我經(jīng)常在你家門口停駐守望，看著貴公子從你家來去，我心里不知道有多難受，我每周寫信給你，說等到我無法用語言表達的時候就娶你，可我發(fā)現(xiàn)我們還是無法逾越那條溝。”蕭致鵬嘆了口氣，說出來感覺好多了，但是他仍然難受至極，這是他最愛的女孩，他沒有能力給她幸福，他就要放手了。
“其實你沒有那么愛我！”紫芩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
往后的一段時間，書社再也沒有紫芩的蹤影，每當別人問起，蕭致鵬總是沉默不語，而江顏溪怒不可遏地看著蕭致鵬，所有人看的發(fā)怵，趕緊若無其事地找事情干。
紫芩坐在陽臺上任寒風(fēng)吹，她一動也不動，葉淑歆進來她都沒有發(fā)現(xiàn)。
“紫芩，你怎么了？”葉淑歆非常著急，趕緊拿著毛毯披在紫芩肩上，她很了解紫芩的體質(zhì)，再吹下去，一定生病。
“淑歆，你知道梁山伯與祝英臺的故事嗎？在很久很久以前，有個大戶人家祝員外……”還沒講完，紫芩靠在葉淑歆的肩上睡著了，淑歆叫來雪梅幫忙，把紫芩移到床上。
雪梅把淑歆請到紫芩的衣柜旁小聲央求：“葉小姐，請您幫幫我們家小姐吧，她這幾天一直都是這樣，誰勸都不管用，她一向聽二少爺和您的話，還請您多多開導(dǎo)開導(dǎo)我們家小姐。”
“這是哪里的話，雪梅你太見外了，我是紫芩的摯友，這都是應(yīng)該做的呀。”
另一邊，江顏溪把蕭致鵬約到茶館，今天江顏溪脾氣還算好。
“說吧，為什么讓紫芩難過？”江顏溪這段時間非常忙碌，除了管理書社，還有作為江氏集團的總經(jīng)理，他在準備人事部的人才賽事海選。近幾天，他回家就看見紫芩總是郁郁寡歡地坐在自己陽臺上眺望門前的大樟樹，她憂郁地看著前面一動也不動。江顏溪問她她也不答。
“我把紫芩弄丟了。”
“那你不能再找回她嗎？”
“這一次，我傷透了她的心?！笔捴蛮i非常沮喪。
“紫芩小時候得了自閉癥，她六歲還不會說話，無論晝夜她都是癡癡地望著太空，我都不知道她這小腦瓜里想什么。她很安靜，安靜的很難感受到她的生命特征，但她的眼睛并不是黯淡無光的，很多時候我覺得她一定是個天使，降臨在這個世間無人關(guān)心。我偶爾會想辦法讓她開心，帶她去做彩陶，那一次我看見她笑得非常開心，我發(fā)現(xiàn)她對藝術(shù)品是非常感興趣的。于是，我彩繪了我們的故事贈予她。從此，她有心事就會和我分享，我才知道紫芩渴望溝通渴望得到愛。”江顏溪幾度哽咽，“那一夜我和爸爸在獄中聊了很久，我了解到父親其實也是在乎紫芩的，只不過他不懂表達?，F(xiàn)在我感覺到爸爸在故意給紫芩空間。”
“我曾一度以為紫芩是仁者宅心，現(xiàn)在我還不能確定她是因為同情我還是愛?！笔捴蛮i有點驚訝，他以為只有他一直深陷泥潭痛苦著。
“也難怪你誤會，紫芩善良到極致。我也一直擔心，你既自卑又自負，你的虛榮遠遠大于你對紫芩的愛，難道現(xiàn)在你還不明白嗎，她對你不僅僅是同情，更多的是動了真心，希望你控制住自己的心魔，不要在讓她受傷了?！?p> 自從江顏溪上次約會茶館已有時日，蕭致鵬想了很久，知道懊惱無用，一直在找機會靠近紫芩。
紫芩因為心情一直不好，江顏溪勸說紫芩去葉家修養(yǎng)生息。紫芩苦苦央求江玉清，得到父親的同意后就搬到與葉淑歆同住。葉淑歆也正好放寒假，閑下來照料紫芩，淑歆常常講學(xué)校發(fā)生的事情，讓紫芩的大腦充滿東西，沒空想那些傷感的事。
紫芩當然明白淑歆的心意，但是她也忍不住，總是會想起她和蕭致鵬發(fā)生的種種事情。為不辜負哥哥和淑歆的好意，她也只能在他們面前假裝放下所有，晚上等到夜深人靜的時候獨自黯然神傷，有時候她會偷偷走出去散散心。
“淑歆，今晚我可以和你同寢嗎？”紫芩來到淑歆的閨房央求著。
“好呀！”葉淑歆正在整理上周的報紙，聽見紫芩的聲音，停下來抬頭朝聲源觀望。紫芩這時真的好了很多，臉上如若生花，紅潤透亮。
晚飯后，淑歆約紫芩到院內(nèi)休息，葉家是書香門第，整個葉宅雖不到十人，但也自在。葉宅是古風(fēng)江南園林式院落，大門環(huán)抱一座假山，假山上有棵樹齡為八年卻很小巧的黑松，黑松上枝條上掛著小小的松果，樹莖底部用稻草纏繞著以御寒。松樹下面是一個微觀的泥塑和尚，和尚頭戴斗笠，身披蓑衣，看起來似乎在躲雨，卻一臉平靜。
“紫芩，近來雖見你表面是很開心的狀態(tài)，但我仍感覺你心事重重，能說出來讓我們替你分憂嗎？”葉淑歆一邊斟茶一邊盯著江紫芩的眼睛認真地問。
“沒有啊，我?guī)缀醴畔铝恕！弊宪碎W躲淑歆的眼睛，低著頭用手卷著發(fā)梢。
“紫芩，你應(yīng)該敞開心扉，我和你哥哥都是比較懂你的人，我們走在你前面可以幫助你?！比~淑歆的自信與生俱來，這氣質(zhì)并非別人能學(xué)來的。
“我還是瞞不過你們?！弊宪烁屑な珈?，她若還要隱瞞，就是對他們不信任。
“你這般又是何苦呢？”淑歆心疼不已。
“淑歆，雖說你同我一起長大，但生長環(huán)境不同，我還是這樣懦弱無能，我連求助的勇氣都沒有。我很多時候都覺得幸運，大家如此愛護我，保我太平，讓我見不到外面的險惡。但是我也有時害怕因為‘囚禁’于此而無法感知外面的美好。是不是我太不知足，我只想和自己所愛的人在一起，如今也不得我愿?！弊宪撕芷届o，誰也不知道她心里有多難過，若生活在普通人家，不必因為利益而聯(lián)姻。
紫芩見淑歆沒有發(fā)言，繼續(xù)說：“我和致鵬經(jīng)歷過很多事，他比我想象中更無法猜透，他帶我去過很多寂靜優(yōu)美的地方，感受自然的美好。我能猜到他的寫作方向，卻無法預(yù)想他所愿。他寧愿每天站在我家門口大樟樹望著我，寧愿每周寫一封信，我要找他時卻不知道他在哪?！?p> 淑歆能感受到紫芩的空寂與害怕，紫芩非常缺安全感，她需要陪伴。
“紫芩，你轉(zhuǎn)頭一望那棵黑松下的僧士。我父親曾說，那是蘇東坡的朋友佛印禪師，佛印其人，具有含容三教的氣質(zhì)，與純粹的佛教僧人風(fēng)格不同，縱使經(jīng)歷風(fēng)雨二三十載，遇到閃電雷鳴也總能處之泰然。蘇子與其深交，受益良多呀！我們也要像他一樣保持良好的心態(tài)，遇事不慌，處事不驚。”
她們倆回淑歆的房間各有心事，淑歆正在思考胡適先生的講座內(nèi)容，紫芩在想淑歆講的道理。
“紫芩，這段時間我一直在看你寫的文章，能看出你一直在掙扎。我很欣慰你有自己的思想，不被繁文禮節(jié)束縛，其實你的內(nèi)心是自由的。你的文章比很多人的更貼近人心，很有生活氣息。”
“我和你哥哥專門花了一個下午討論你的文章，我們發(fā)現(xiàn)你和三年前的自己完全不同了，那時候你活潑、任性、稚嫩、單純，會為那些苦難的人們生氣憤怒，表現(xiàn)得非常明顯。現(xiàn)在多了憂慮與成熟，你的喜怒哀樂盡藏在心里。你的身體也開始不好了，我見你時便是眼袋很重、很瘦弱的身影飄搖搖欲墜。紫芩，你又何苦為難你自己呢？”
“蕭致鵬給你帶來的不僅僅是開心快樂，還有安全感的缺失，甚至其他……”淑歆鋪好床，扶著紫芩上床，“你的哥哥找過蕭致鵬一次，他說蕭致鵬總認為你不是愛他而是施舍他，其實也很害怕失去你，有你在身邊他總患得患失?！?p> “那他為何……”紫芩早已泣不成聲，她感覺自己和蕭致鵬隔了很遠。
“可能他有他的難言之隱，給他點時間?！笔珈Ыo紫芩蓋好被子，“我給你講特洛伊戰(zhàn)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