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他緩緩俯下身去,把古琴小心翼翼地捧起,背到了背上。
“丘戰(zhàn)神,您確定今晚就要走?”看到他的動作,想到今晚會發(fā)生的別離,李顯岳不論是神情,還是語氣,都變得沉抑起來。
“老對手終于來消息了,我們這么多年沒見,也沒交手了,是時候去看看他了?!鼻痃R山的目光再一次遙望南方。
李顯岳的神色驚疑不定,在許久之后,才有些不確定與忐忑地問道:“那名……失蹤十幾年的南吳圣將,出現(xiàn)了?”
當提起那個稱謂,想到那個人物的時候,即使是已經(jīng)成為名將的晉王李顯岳,也生出了極大的忌憚之心。
南吳圣將,號稱南吳史上最強戰(zhàn)將,運籌帷幄,決勝千里之外,單槍匹馬,可行萬里襲殺,所向披靡,任何擋在他面前的,都會灰飛煙滅。在十幾年前,那個人物橫行天下的年代里,是南吳周圍所有國度的噩夢。
在當初南吳新生,北唐勢盛,而丘鏡山還沒有橫空出世的時候,面對北唐六十萬大軍,那位堪稱恐怖的南吳圣將帶著五萬南吳精銳,強渡淮河,血戰(zhàn)兩淮,生生以幾乎沒有的兵力優(yōu)勢,將北唐那六十萬大軍打得稀里嘩啦的,如果說那個時候的北唐是伸出了強勁的虎爪,那南吳就是一拳把那只虎爪打得粉碎,從此以后再也沒有實力對南吳發(fā)動那么大規(guī)模的戰(zhàn)爭。
再后來,北唐和南吳,雖然相互之間依舊虎視眈眈,卻互通往來,進行著這大片地域最最發(fā)達的貿(mào)易,即使暗地里都有著小心思,最近十多年來,卻相安無事。
即使以晉王李顯岳如今的能力,如果對手是那一位南吳圣將,他幾乎都會感覺到戰(zhàn)栗。
人們都說,丘鏡山?jīng)]有敗過,卻更加知道,那一位被奉為不敗天下的南吳圣將,也是真正的沒有敗過。
李顯岳的思緒緩緩拉回,看了看丘鏡山臉上的滄桑,吐出一口氣,心中越來越安穩(wěn)。
“不知道,”丘鏡山沉默了一瞬,道,“他用那種方法給我?guī)砹讼ⅲ磥?,他也喜歡賭博,他賭的就是我會不會和他的那些信息相遇,這一回,他又賭對了,果然,他也是從來都沒有輸過?!?p> 他想起了那些天的夜晚,那個在身旁安心聽琴的后輩,有些感嘆。
“您要去哪里?”李顯岳問道。
丘鏡山在今天晚上,再次一笑,他的笑容,很輕微,但是,卻看得出來,他似乎想見了某些很美好的東西。
他就這樣背著古琴,挺直了腰板,給晉王李顯岳留下一個一如既往強大到離譜的背影,緩緩走下高處。
他的聲音,在秋色里回蕩,充滿了雋永的韻味:
“煙雨話江南,最憶是吳鉤?!?p> 李顯岳望著南方,聲音幾乎呢喃,也像是回應(yīng):
“我在那云水間,一曲祭吳越……”
……
……
安營扎寨,排兵布陣,每日操練,然而,卻什么戰(zhàn)斗都沒有發(fā)生,這對于已經(jīng)確定、認同自己北唐軍人身份的人來說,非??菰铮踔劣行┬幕?。
秋日終于顯現(xiàn)出來,陰霾一去而空,淡淡的金色撒滿大地,總是帶上了某些生機。
遠看高高低低略微起伏的關(guān)外大地,就像是宮廷里鋪在地上的毯子。
“那些突兀人完全沒有蹤跡,不會是跑了吧,我們現(xiàn)在被晾在這里,實在是悶得慌?!庇柧毥Y(jié)束,短暫歇息的時候,無用提著長槍,坐在那邊,和幾乎圍成一圈的同袍們抱怨道。
“就是,聽說突兀人在那邊已經(jīng)打了好幾場了,特別慘烈,可是我們現(xiàn)在縮在這里,豈不是像逃兵了?”可雷回應(yīng)道。
其他人也大多數(shù)都表達著差不多的態(tài)度,人就是這樣,一旦突兀人洶涌而來,不給他們喘息的機會,那就會覺得生不如死,人間地獄,但是這么長時間,別處都在奮勇殺敵,就他們不打仗,再一想到自己的北唐軍人身份,就渾身發(fā)癢,特別不自在。
“是吧,老大?”無用對著遠處的鐵山無問道。
現(xiàn)在的鐵山無,已經(jīng)帶領(lǐng)著三十多個人,成為了隊官,是他們名副其實的老大了。
鐵山無沒有和他們在一起,他仰天躺在原野里,瞇著眼睛對著太陽,一副懶洋洋的樣子,長槍就那樣隨隨便便地扔在了一邊,但是,沒有誰會說他軍紀散漫,哪怕是他的上頭,也非但不訓斥他,反而對他很是贊賞,因為如果此時此刻斜刺里殺出一名突兀輕騎,鐵山無只需要一個翻身就能帶著長槍起來,把對方捅翻在地,沒有誰會懷疑他的能力。
“莫要管那么多,聽命令,上頭說打仗,那就打,上頭說修整等待,那就修整等待?!辫F山無有些無所謂道。
無用干笑一聲,覺得自己自討沒趣了,鐵山無這個人就是這樣,自己又不是不知道。
另一邊,可雷嘴角微微勾起,意有所指道:“這樣其實也沒有什么不好的,某些人巴不得不打仗,或許想要縮起來呢!”
無用隨著其他人的目光,下意識地望向另一邊一個人坐在那邊閉目養(yǎng)神的那個家伙,“嘿嘿”笑了一下,沒有搭腔,不過,大家都懂就行了。
管闊孤身一人盤膝而坐,膝蓋上橫著長槍,閉目養(yǎng)神。
他聽到了別人的冷嘲熱諷,卻不為所動,因為,老人教育過他,做事情的時候,要專心專注,不要去多想其他的事情,如果不是非常緊要的話,那就做完了再說,所以,他聽到了這些話,也不是像鐵山無一樣無所謂那些話,可是卻沒有用腦子去處理那句話。
現(xiàn)在,默默體悟竹簡上面的那些文字、回想老人教給自己的那些動作,才是最最重要的事情。
這么多天以來,他每天除了進行軍事訓練,對老人教給自己的招式也是勤練不綴,雖然沒有經(jīng)歷過實戰(zhàn),不知道效果究竟如何,可是,他絕對相信自己的父親,然后便是那名彈琴的神秘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