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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唐風(fēng)云

第二十六章 史上最風(fēng)光的發(fā)配邊疆

北唐風(fēng)云 浮華縹緲 2019 2017-11-07 21:00:00

  他低了低頭,卻怎么也笑不出來。

  似乎并不怎么在意他的沒有情趣,鐵山無往后輕輕一靠,仰天看著明媚的陽光,還有萬里白云,聽著遠(yuǎn)處洶涌的人聲,不禁心想你這個家伙這是得有多大的魅力?

  看到管闊似乎真的沒有因為越獄罪而受到懲罰,就這樣一身輕松地入了囚車,準(zhǔn)備事了拂衣去,很多人都覺得非常不甘心。

  那名統(tǒng)領(lǐng)下達了車隊前進的命令之后,冷眼看著那些依舊不走的人潮,不禁皺了皺眉頭。

  特別是,他看到管闊回頭,對著千萬長安人揮了揮手,很認(rèn)真,也很有禮貌道:“別了,長安的百姓們,不要送了,我不會回來了”之后,嘴角不斷地抽搐。

  果不其然,人群“嘩”地一下就涌動了起來,那種涌動,不僅僅是聲音上的,還有……他們跟了上來。

  他臉色陰沉地狠狠用佩刀朝著管闊的囚車敲了敲,瞪著對方。

  管闊看了看他,不明所以。

  囚車的隊伍緩緩向前,后面跟著人山人海,這一場景,蔚為壯觀。

  從城內(nèi),到城外。

  ……

  ……

  李惜蕓的紅色宮裝在春風(fēng)之中飄搖,她站在城墻上,張開雙臂,廣袖徐徐展開,上面銹金的精致花紋在陽光下閃爍著華美的光芒。

  她很喜歡做這個鳳凰展翅一般的動作,因為她就是一頭高傲高貴的鳳凰。

  東方,旭日之光潑灑,映照在她如畫的眉眼上、窈窕的身姿上,透發(fā)出了一種夢幻般的色彩。

  今日,美好的一天,美好的春天。

  她瞇起眼眸,揚起秀首,像是在享受著這片世界的美麗。

  隨后,她漸漸朝著下面俯瞰下去。

  北行的囚車隊從城門內(nèi)緩緩而出,迎著朝陽,卻總是帶上了那么一種沉抑的氣息。

  她看著一輛又一輛囚車逐漸駛出,美麗的容顏上卻一直古井無波。

  因為,這些都不是她要找的那個人。

  薛昭腰間的佩刀與墜飾還有盔甲碰撞,發(fā)出一種很有味道的聲音,那是軍旅之人所獨有的人格魅力。

  他停留在李惜蕓的身旁,靜靜地站在那里,身姿挺拔,就像是一尊雕像。

  “今天的長安有些熱鬧,公主殿下。”他看了看下面徐徐出城的囚車,隨后沿著古道往北方的天地一線、一片蒼茫望過去,緩聲道。

  “沒落的子弟,發(fā)配邊疆,能夠獲得這么壯觀的景象,也是他的一大人生極致?!崩钕|緩緩抬起玉臂放在秀額前,廣袖垂落,似乎想要遮擋來自東方的旭日之光。

  “他們管家已經(jīng)完了,但是大唐將會迎接美好的未來?!毖φ训?。

  但是,李惜蕓卻并沒有回應(yīng)他的話。

  他神色微動,微微側(cè)頭,看到李惜蕓帶著美得令人感到驚心動魄的微笑,秀首微微向下,看著城門處駛出的囚車。

  管闊面向城門方向而坐,囚車在古道上不斷顛簸,于是,他的身體也微微搖晃,他抬著手,有些機械性地對著后方不斷揮手,表示再見。

  “不要送了,你們真的不要再送了,我要走了,不會再回來了?!彼?。

  他是最后一輛囚車,他的后面,是擒著長刀,神情緊張的押送兵士,再往后,是一眼望不到盡頭的人潮,還有鼎沸的人聲。

  鐵山無看著他,搖了搖頭,和不少人所想的那樣,他也想到——這可真是一朵奇葩。

  長安人綿延了幾條街,在一種有點莫名其妙的從眾心理之下,緩慢地擠出城門,追著自己心中的那個傻子破口大罵。

  大概是他們也意識到了,如今管闊安然離去,此時不罵,或許以后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但是,現(xiàn)在的他們,卻少了那種義憤填膺的憤慨,或許他們自己都不知道,內(nèi)心深處,其實有著微微的寂寥。

  又一個長安人盡皆知的人離開了,也許,也基本上不會再回來了。

  因為他的身世,他一直為人所詬病,然而,當(dāng)他的家族敗落之后,人們潛意識里意識到,其實他從來沒有做錯過什么,他就是被政治紛爭所牽扯進去的無辜人,如今,就這么瀟灑與蒼涼并存地離開,離開所有的浮華泡影,離開錦繡長安,去往那壯觀邈遠(yuǎn)的草原,不會再回來。

  長安人罵著他是傻子,陛下怎么不下旨?xì)⒘怂€有就是滾,滾得越遠(yuǎn)越好,但是,他們的心里面卻怎么也不知滋味,越罵越不舒服,很多人罵著罵著,聲音也變了味道。

  一個孩子跟著父母,擠在人群中,不知所云地跟著大人們罵,大概是嗓門猛地一刺痛,咳嗽了幾下,隨后難過得忽然哭了起來。

  他仰起頭,哭著道:“爹,娘,那個天殺的傻子、好玩的傻子、大家都拿在背后說他壞話而取樂的傻子走了,以后不會再見到他了吧?”

  他的父母跟著別人,不斷唾沫橫飛,顛來倒去一直就那么幾句話,聞聽孩子的哭聲,忽然一愣。

  他的母親神情突兀地顯得有些落寞,她俯下身去,擦了擦孩子眼角的淚水,道:“是的,是的,他不會再回來了,應(yīng)該的,活該,可是,可是……”

  可是她看著管闊縮在囚車?yán)锏纳碛?,為什么會有點憂傷呢?

  一想到管闊就要離開了,那個管家真的會徹底消失,人們也許在不久的將來,再也不會聽到任何有關(guān)管家的信息,只有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才會回想起曾經(jīng)權(quán)傾朝野的中書令,還有那一場賜婚,那一壯麗的十里紅妝,那個傻子幸福的神情,還有……廣樂公主艷冠天下的身姿。

  那些時段,現(xiàn)在想來,忽然覺得很美很美,但是,卻只是一場夢,那是管闊的夢,那又何嘗不是長安人的夢呢?

  我們都是在井底生存的青蛙,夢想著井外的天空,期望得到點滴溫存,當(dāng)回過神來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夢真的只能是夢。

  長安人很憂傷,管闊將會消逝,他們在虛假的憤慨之下,是真實的憂傷。

  于是,他們趨之若鶩地奔出城門,奔出長安,千里送君,祭奠大家逝去的虛幻夢境。

  其實,他們都知道,管闊不是真的傻,管闊的傻,是他們傳揚出來的,對曾經(jīng)中書令的憤恨,那只是一種心里不服氣之下的自娛自樂。而現(xiàn)在,中書令死了,他們展望大唐的美好未來,但是眼下的大唐,似乎和中書令掌控的時候并沒有什么本質(zhì)的區(qū)別,于是,他們只能麻醉自己:以后會不同的,以后會美好的。所以,他們現(xiàn)在口中依舊罵著管闊是傻子,心里面卻不這么認(rèn)為。

  古道上,前行的囚車與人,就像是一條長龍,蔚為壯觀。

  李惜蕓的長發(fā)映襯著鮮紅的宮裝,一切分明,也美艷。

  她望著遠(yuǎn)處的長龍,還有那個與自己漸行漸遠(yuǎn)的人,心中有些感慨。

  “這是史上最最風(fēng)光的發(fā)配邊疆,”她雅聲道,“從前沒有過,想來,以后,也不會再有了?!?p>  “本宮要圓了他的無上榮耀,幫助他把這種風(fēng)光推送到極致,讓他的風(fēng)光照耀我大唐河山,前無古人,后無來者?!?p>  她的秀首高傲地昂起,發(fā)挽烏云,長發(fā)上的墜飾、金釵、銀花,在這大美春光之中綻放出了奪目光輝。

  她嫣然一笑,整個大唐似乎都更加明麗了起來。

  “今日,本宮要親自為他送行?!?p>  薛昭微微一怔。

  ……

  ……

  古道蜿蜒,延伸向未知的遠(yuǎn)方,近處的世界很明晰,也很明媚,但是遙望天地一線,卻很蒼茫,仿佛迷煙。

  馬蹄陣陣,不緩不急,車輪轉(zhuǎn)動,如同團扇,在高高低低的地面上輕輕跳起,又落下。

  囚車車隊化為龍首,后面,是綿延無盡的長安人。

  前頭已經(jīng)出城一里,但是城門口,還在擁擠。

  長安人已經(jīng)在不知不覺中忘記了自己的本意,他們被中書令管清和隱性統(tǒng)治了十多年,也在暗中誹謗了管闊十多年,一朝浮華縹緲,恍然如夢,所以,他們要親眼看著管府的最后一切是怎樣離開這一片土地的。

  或許,他們真的對那個什么都壞事沒有做的“紈绔”恨不起來。

  這,其實只是一種他們不愿意承認(rèn)的另類送行。

  天高云淡,送君古城外,從此以后,路漸遠(yuǎn),山外山,漫征程。

  城內(nèi),新的、更大的震撼與壯觀正在進行著。

  長流宮的侍衛(wèi)開道,他們美麗尊貴的廣樂公主殿下,一身傾國傾城的紅,像一只鳳凰降臨人間。

  大唐子民敬愛的公主殿下,今日,從城墻上下來,并沒有神秘地坐在大轎里,而是親自步行,被長流宮的宮女和侍衛(wèi)保護在里面,被人群拱衛(wèi)著,去往城外的那輛囚車。

  薛昭面色平靜地陪伴在她的身側(cè),腰畔長刀微動,鋒芒隱于刀鞘內(nèi)。

  長安人都被那種驚人的美麗震撼到了,而且廣樂公主這一次要做的事情實在是太過駭人聽聞,以致于在短時間之內(nèi),他們居然忘記了行跪拜禮。

  直到有一名婦人最快反應(yīng)了過來,激動萬分地跪下,高呼“公主萬?!薄?p>  于是,涌動的人潮以廣樂公主為中心,向外蔓延,甚至遠(yuǎn)處的人,都沒能夠看到公主殿下在哪里,甚至都不清楚公主殿下所在的方向,就心急火燎地跪下了。

  李惜蕓掛著傾城的淺笑,素手很自然地微微一抬,道:“免禮,今日本宮,只是要送一送管闊,長安多日,終須一別,今日,本宮親自來為他送別?!?p>  人們驚訝得難以附加,幾乎不敢相信李惜蕓剛才說了什么話,公主殿下不坐大轎,以金貴之軀,步行而出城門,只是為了給那個傻子送行?

  在他們看來,廣樂公主當(dāng)時忍辱負(fù)重,接受了賜婚,賭上自己的人生,作出巨大的犧牲,必定與管家不共戴天,對管闊恨之入骨,可是為何,今日,她放下自己的金枝玉葉身段,居然親自為管闊送行?

  其實,他們從來都不太明白,政治之間的恩恩怨怨,很多時候,都不僅僅在個人之間,甚至個人之間,就不存在私人恩怨,那只是一種立場,一種無奈。

  管闊與她廣樂公主,在某一種方面,難道不正是同病相憐?

  因為身不由己,他們之間的命運有了交集,此行千山萬水,隔了來世,畢竟洞房花燭一場,又何必少了那一樁莊重的送行?

  正如李惜蕓所說:她要給予、愿意給予,以長安人的洶涌“送行”為本,讓管闊成為擁有史上最最風(fēng)光的發(fā)配邊疆的人。

  她的宮裝拖地,青絲如瀑,帶著長流宮的侍衛(wèi)和宮女,穿過城門,去尋找那個正在遠(yuǎn)去的人。

  ……

  ……

  囚車的行進還在繼續(xù),統(tǒng)領(lǐng)聽著背后滔滔的人聲,臉上除了無奈與覺得不可思議,還有幾分不耐煩,然而,他終究是一個人,不可能與這么多人為敵,他能夠做的,只有提防任何發(fā)生意外的可能。

  他騎著戰(zhàn)馬,低頭看了看身旁那個趴在囚籠上興致勃勃望著人潮的囚犯,眼中閃過一絲不屑。他覺得,于北方的戰(zhàn)場來說,如今的喧鬧,其實也算不得什么了,心想真的看到了千軍萬馬,你也不會感興趣了。

  急促的馬蹄聲打破了他的思考,一名士兵騎著戰(zhàn)馬,風(fēng)馳電掣,急匆匆地策馬而來。

  他皺了皺眉頭,回頭,看到對方臉上有些焦急的神色,呵斥道:“慌什么慌,就算有幾個刁民膽敢沖擊車隊,也翻不出什么浪花?!?p>  “將軍,快停下!”那名士兵人馬還未來到,便迫不及待地出聲叫喊,完全忽視了他的呵斥。

  他的臉上略微顯出惱怒之色,可是卻沒有發(fā)作,他知道手下人的性格,除非真的發(fā)生了什么不可抗的事情,不然的話也不會這么心急火燎。

  他抬了抬手,最前頭的人有些不明所以地停了下來。

  整個隊伍都停下了。

  那名士兵策馬匆忙來到他的后方,又急急地剎住,一個翻身跳下馬來,抱拳道:“將軍,停一停,公主殿下……公主殿下……”

  他大概是心中極為震撼,再加上剛才的劇烈動作,所以不斷喘著粗氣,卻怎么也說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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