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相爺?shù)牡?/h1>
他的敵人全部都倒下了,他卻毫發(fā)無損地站著。
一片死寂。
場間幾乎可以聽見血水滴滴噠噠的聲音,還有汩汩而流的聲音。
奪目的紅,綻開在這如水的春天里、在這場聲勢浩大的婚宴里。
所有人都看得呆了,包括羽林,包括管府的人。
少府監(jiān)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地看著那個平日里一向溫文爾雅的老大人,簡直在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管府的文管事的喉嚨里不停地咽著口水,就像是地上的血,是從他體內(nèi)流失的。
大門內(nèi)外的羽林,面色發(fā)寒地盯著那名如神似魔一般的大人,緊了緊手里的長槍長矛,堅定一下是否已經(jīng)握住。
這就是我們的相爺?
這就是我們的老爺?
這就是今夜我們要輕輕松松誅殺的文弱中書令?
這實在是太可笑了。
所有人都在心里面犯了一個錯誤。
誰說中書令不能殺人?
誰說中書令不會武功,不可以會武功?
管清和提著長刀,緩慢穩(wěn)重地跨過橫七豎八倒在地上的尸體,緊緊地牽著夫人的手。
大夫人一直閉著眼眸,什么都沒有看,她就像是一個蹣跚學(xué)步的女孩,信任地任由著自己的夫君牽著,一步、又一步。
他們走過了漫長的歲月,一直走到了今天。
今天,再走一次。
管清和擁有著絕對的實力,可是他今日暴露了自己的實力,便已經(jīng)具備了被整個北唐殺死的理由。
他是權(quán)臣的時候,可以掌控半個北唐,但是他一旦身份有異,成為了一名武者,那么他就必定無法以個人之力,對抗整個國家。
月亮隱進云層,夜晚的春風(fēng)大了一些,火光搖晃,變得黯淡。
所有的光亮雖然可以照亮一片,但夜的深處,依舊一片黑暗。
林榮那張年輕帥氣的臉有些鐵青,今日,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恥辱,他意氣風(fēng)發(fā)而來,自以為可以為大唐立下汗馬功勞,但是,先被管清和無視,緊接著,他手下的羽林被瞬息之間殺得片甲不留。
他的自尊心被管清和手里的長刀砍得支離破碎。
石板上面精美的紋絡(luò)在光暗之間顯得特別的模糊不清,血水流淌進去,紅色的線條緩緩誕生,于是,一切都清晰了起來。
管清和將帶血的刀夾在腋下,伸出手,輕輕地撫摸了一下夫人那依舊美麗的臉頰。
“還害怕嗎?”
他道。
大夫人微微搖了搖頭,隨后展顏笑了起來,笑得眼淚都流了下來。
可是,依舊很美,就像當年一樣。
彈琵琶又見當年鏡前你梳頭。
管清和帶著柔和的笑容,點了點頭。
隨后,他回過了頭,剎那間便變回了那名威壓依在的老大人。
“薛昭,我們談?wù)劙??!?p> 這是他第二次提出要求,透發(fā)出的氣勢一樣令人無法抗拒,但人們感受到的氣勢卻更加浩瀚。
這已經(jīng)不是請求,而是帶有著某種逼迫。
“你想談什么?”
這一次,黑暗中,那個同樣年輕的聲音終于傳了出來,似乎并沒有太大的耐心。
“談?wù)勯焹旱氖虑椋惫芮搴屯蚝诎瞪钐?,似乎想要看破虛妄,看到點點滴滴,看到分毫不差,“放過闊兒,我跟你們走?!?p> 林榮冷笑一聲,大聲道:“亂臣賊子,滿門抄斬,一個傻子,留他何用?殺,一個不留!”
管清和沒有看他,緊緊盯著黑暗深處。
林榮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黑暗里,沒有人說話,沒有任何的回應(yīng)。
管清和笑了起來。
他拿起長刀,開始往前踏步。
大夫人緊緊跟著他,不慢一步,一步不差。
林榮的目光剎那變得冷然,腰畔長刀猛然出鞘,高高舉起,而后落下。
黑壓壓的羽林面色沉穩(wěn)地撲向了管清和,就像是一片大海,要將一葉小舟吞沒。
管清和殺進了人群中,主動殺進了人群中。
刀起,刀落,人生,人死。
“噗噗噗……”
長刀割破肢體的聲音就像是在切豆腐,一刀下去,一刀又下去,鮮血帶出來、鮮血噴出來,撒得到處都是。
管清和的刀很穩(wěn),就像是在彈琴,充滿了節(jié)奏感,羽林只要靠近他,就會綻開一朵朵的血花,稀里嘩啦如同在割稻谷,噼里啪啦地砸在地上,槍、矛、刀、人,倒了一地。
那種場面,很震撼。
林榮看著如同狼入羊群的那個人——那個還牽著夫人的人,臉色越來越陰沉,握著刀的手也在不知不覺中開始顫抖。
春天的夜晚并不熱,甚至不算太暖,但是,他額頭上的汗水不斷滲出來,越聚越多,順著臉頰不停地流淌到下巴。
“這還是人嗎?”他忽然想到。
他在軍中多年,看到過無數(shù)驍勇善戰(zhàn)的人,見識過無數(shù)殺人如麻的技法,卻很難看到像今天那般的場景,特別是在一名文官身上看到。
他對管清和的輕視早就已經(jīng)消失無蹤,在從前的他看來,管清和在他的面前,唯一能夠有底氣的只有政治手腕,而如今,卻不僅僅是了。
管清和的手段很血腥,但是,卻非常奇怪地充滿了美感,很美很美,很有一種意境,刀刀驚風(fēng)雨,不停不綴,毫不止息,如同展開了一幅令人回味雋永的水墨畫。
威震大唐的羽林,在他的面前,不堪一擊,如同雜草一般到處亂飛,沒有任何人能夠阻擋他的步伐。
他就這樣,勝似閑庭信步,一步又一步地往前,黑壓壓的羽林人數(shù)在急速縮減。
不知道在第幾步的時候,終于有人退縮了。
那是送死,不是誅殺反賊,沒有用的。
羽林的收縮圈越來越大,逐漸逐漸,空出了一大塊的地方。
沒有人敢靠近他,于是,沒有人再死去。
那些一向眼高于頂?shù)挠鹆侄季o張地拿著兵器,用看待修羅的目光盯著那名拿著刀、牽著夫人的男人,沒有任何人上前。
管清和的前方,他們不由自主地讓開一條道路。
林榮的瞳孔一陣緊縮。
管清和的刀到了他的眼前,閃了他的眼睛。
就在這一瞬間,林榮忽然反應(yīng)了過來,他的刀猛然一動,就朝著管清和的脖子砍去。
鋒芒乍現(xiàn)。
“鏗鏘!”
刀光太閃,林榮情不自禁地瞇起了眼睛。
他感覺自己的手如遭雷擊,隨后又忽然一輕。
管清和的刀出現(xiàn)在了他的胸前。
他的手里,只剩下了一把刀柄。
他的臉色瞬間煞白。
“薛昭,同意我的條件吧?!?p> 管清和道。
林榮再一次被無視,但是,這一次,他并沒有太過強烈的憤怒感,而是微微惘然。
管清和的刀就在他的面前,只要往前一點,他就會含笑九泉。
人生之路上,他第一次感覺自己距離死亡如此之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