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章 救死

　　　　天色剛亮，駭人的尖叫劃破秦府的寧靜。

　　大管家劉春正在洗臉，聽到外面的動(dòng)靜眉頭一皺，正要喝問，房門卻被一把推了開，貼身小廝何興一臉慌亂的跑進(jìn)來，“主子，不好了！九小姐回魂了！”

　　劉春眉頭一皺，幾疑自己幻聽，“九小姐干什么了？”

　　何興急急的道，“回魂！九小姐回魂了，守靈的楊嬤嬤瘋了一樣跑到前院，一路上都在喊九小姐活了，還說九小姐站起來說話了，眼下府里人都朝西后院去了……”

　　劉春年過而立見識(shí)廣博，可真說已死之人回魂他卻是不信的。

　　何興喘了口氣，“另外，楊嬤嬤還說茯苓上吊了！”

　　劉春眼皮一跳，抹了一把臉忙往外走，“楊嬤嬤人呢？”

　　“她喊了一路，似被嚇魔怔了，眼下已經(jīng)讓人將她制住了，主院和老夫人那邊一定已經(jīng)得了消息，主子，怎辦？”

　　劉春大步流星，“你去西后院看看，我去主院。”

　　何興利落應(yīng)聲，出門便朝西北方跑去。

　　“回魂！九小姐竟然回魂了！這還不到頭七呢！”

　　“可不是，莫不是被什么邪崇附了身？九小姐被撈起來的時(shí)候幾個(gè)人探過脈，都斷定是咽了氣的，還有，九小姐死的時(shí)候眼睛都是睜開的……”

　　“莫不是怨氣太重變作了厲鬼？”

　　往西后院去的路上盡是秦府下人，死人回魂之傳說不少，可親眼見到的卻沒有幾個(gè)，下人們?nèi)齼蓛杀悴挥X害怕，反當(dāng)做奇聞怪事一般的看熱鬧。

　　何興一路疾奔，等到了西后院時(shí)不由目瞪口呆。

　　雜蕪僻靜的西苑被里三層外三層的圍著，竟然來了這么多人！

　　何興眉頭一皺，撥開擋道的往前擠去，待撥開最后一人，何興一瞬間頭皮發(fā)麻！

　　院門口的喪燈醒目，秦莞一身素白壽衣，面色煞白墨發(fā)披肩，衣袂遺世的走在去往西后院的小道上，遠(yuǎn)看過去只覺身段森然縹緲，分不清是人是鬼。

　　何興瞪大了眸子，秦莞可是他親眼看著從湖里撈起來的！

　　“九、九小姐饒命，奴婢罪該萬死說了不敬您的話，九小姐您大人有大量饒命，奴婢為您抄九十九遍經(jīng)，再、再為您供奉十盞長明燈……”

　　趙嬤嬤顫顫巍巍的走在前，害怕的生出了哭腔，楊嬤嬤叫著跑了出去，她卻被嚇得癱軟在地，本以為九小姐尸變是來索命的，可她只叫她帶路找茯苓。

　　難道她知道茯苓死了？想帶著茯苓一起往生？

　　秦莞面無表情的看著前面的小院，眉頭微皺。

　　西后院在距離靈堂院不到二十丈之地，院門狹小，圍墻低矮，四周草木雜蕪，偏僻又冷寂，秦府的九小姐，就住在這樣的地方？

　　這念頭一閃而過，秦莞此刻心底只有兩個(gè)字，茯苓。

　　不管是從前身為醫(yī)者的本能，還是意識(shí)模糊時(shí)的聽聞，她都不能放棄這個(gè)要跟隨主子同去的忠仆，這么想著，秦莞走到了西后院門前。

　　“開門?！鼻剌刚Z聲暗啞，在這沁涼的晨曦里，莫名帶著一股子懾人的低寒。

　　趙嬤嬤一抖，忙上前將半掩的院門推了開。

　　門一開，隔著中庭，院外的人一眼就能看到屋內(nèi)吊在房梁上的人。

　　秦莞目光一沉，越過趙嬤嬤疾步入內(nèi)。

　　遠(yuǎn)處的何興倒抽一口涼氣，楊嬤嬤說的是真的，茯苓上吊了！

　　“那是茯苓??！茯苓真的上吊了！”

　　圍看的人只遠(yuǎn)遠(yuǎn)看著，并不敢近秦莞之身，等秦莞進(jìn)了院子他們才敢挪步，走的越近，越是能看清院內(nèi)屋中的景象。

　　“你們說九小姐到底是人是鬼？”

　　“天都大亮了，若是鬼，又怎敢對(duì)著我們這么多人？”

　　“是啊，你們看到了嗎，地上有九小姐的影子！”

　　“這么說九小姐是……詐尸？九小姐活了？”

　　議論聲轟然炸響，這百年難得一見的奇事就在眼前，所有人都睜大了眸子看著秦莞的一舉一動(dòng)。

　　秦莞卻無心思聽眾人議論，借尸還魂本就是奇談，連她自己都未反應(yīng)過來，她只定定的看著茯苓，毫無顧忌進(jìn)屋，而后，抱住了茯苓垂著的腿腳。

　　茯苓一身孝服，脖子掛在一條布繩上，身子已經(jīng)僵了。

　　秦莞一抱，沒有抱動(dòng)，她轉(zhuǎn)頭看向還在院門口的趙嬤嬤，“幫忙！”

　　趙嬤嬤一顫，如同聽話傀儡似的，立刻進(jìn)了屋子。

　　趁此刻，秦莞掃了一眼這屋子，屋內(nèi)布置簡(jiǎn)單，器物擺放整潔，茯苓腳下的凳子向后歪倒，并無任何掙扎打斗痕跡。

　　待趙嬤嬤入屋，秦莞出聲，“慢?！?p>　　秦莞話不多，可每一個(gè)字都透著股壓迫之力，趙嬤嬤怕的六神無主，秦莞說什么便是什么，她小心翼翼的和秦莞一起將茯苓放了下來。

　　秦莞第一時(shí)間去摸茯苓的心口，同一時(shí)，趙嬤嬤也鬼使神差的去探了探茯苓的鼻息。

　　這一探，趙嬤嬤哭叫著往外爬去。

　　“死了！茯苓死了——”

　　院外眾人聽著，意料之中的無多大反應(yīng)，茯苓上吊定是在半夜，眼下已經(jīng)天亮，難道她還能活著不成？且茯苓只是個(gè)侍婢，死了又如何？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秦莞身上。

　　跳湖而死，已確定咽氣，靈堂擺好壽衣穿上法事也做了，眼看著就要拉出去埋了，人卻活了？

　　“你們看，她在做什么？”

　　也不知誰喊了一句，眾人一看，只見秦莞蹲在茯苓身側(cè)，正托起茯苓手臂，她快速的揉搓著茯苓手臂，片刻后，又移至茯苓喉嚨、胸腹及下肢。

　　這場(chǎng)面實(shí)在太過詭異，眾人迷茫的看著屋子里的秦莞。

　　“這是在救人嗎？都死了，還哪里救得活？”

　　話音落定，秦莞忽然起身雙腳踩住了茯苓雙肩，下一刻，她一把扯起了茯苓的頭發(fā)，未幾，她又蹲下身子，朝茯苓心口按去……

　　雖然知道救不活了，可秦莞身上那股子嚴(yán)肅專注卻莫名叫所有人屏息，就在這時(shí)，一道男子聲音忽然響了起來。

　　“都讓開，老夫人到，夫人到——”

　　劉春一聲高喝，圍看的下人們?nèi)鐗?mèng)初醒，忙讓開了一條道。

　　只見西后院外的小道上，秦府三房老夫人蔣氏一襲深黑襖裙手執(zhí)銀杖而立，她一頭白發(fā)，臉上皺紋滿布，周身氣勢(shì)肅穆又嚴(yán)厲，眸子里一片深不可測(cè)的沉郁。

　　在她身后，是錦州秦府的當(dāng)家主母林氏，林氏衣飾端容眉眼溫順，美中不足是年近四十的她顯了十足的老態(tài)，站在蔣氏身后，氣勢(shì)也全被蔣氏壓住。

　　她二人前呼后擁而來，卻有所忌諱似得并未走近。

　　在最后，跟著七八個(gè)一身灰袍的僧人。

　　“拜見老夫人，拜見夫人——”

　　圍看的仆從齊齊跪地行禮，連院子里的趙嬤嬤都連忙跪倒。

　　蔣氏未動(dòng)，林氏也不曾出聲，只劉春走到了最前。

　　他一眼看到了屋內(nèi)的秦莞，那雙細(xì)長的眸子狠狠一顫，然后趕忙又走到了蔣氏和林氏身邊，“啟稟老夫人啟稟夫人，九小姐真的回魂了，她那侍婢躺在屋子里瞧著已然死了。”

　　林氏眼底閃過驚悸，“母親，這事——”

　　蔣氏渾濁而深沉的眼底閃過厭惡，“老身活了這么多年，什么事情沒見過，回魂而已，幸而諸位師父還未離開秦府，到底怎么回事，師父?jìng)冏杂姓摂?！?p>　　話音落定，蔣氏吩咐劉春，“你——”

　　“咳咳！咳咳咳咳！”

　　蔣氏剛開口，一道咳嗽聲突兀的響了起來。

　　蔣氏還未反應(yīng)過來，院門口的下人們卻齊齊朝內(nèi)看去，這一看，所有人都瞪大了眸子。

　　已經(jīng)死僵的茯苓竟然坐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