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集會

　　踩著青色的石磚，行走在壯觀的圣堂中，托德終于能夠再一次親眼看看這個世界。

　　長條形的大殿中廳，頭頂上方布置著石砌而成的筒形拱頂，高側(cè)窗分布在屋頂?shù)膬蓚?cè)，地面和墻面采用了深淺兩色的大理石交替鋪制。金屬制造的格柵、帶有雕刻的石屏、唱詩班的座椅、布道臺的木刻、圣靈的雕塑。

　　旋轉(zhuǎn)著腳步，看著身邊的一切事物，托德嘆為觀止。

　　在前世，他再也沒想到，有朝一日能夠穿越到這樣一個中世紀(jì)的世界。

　　身穿灰袍的僧侶從他的身邊走過，投來了異樣的眼光。

　　視線穿透那寬大的步袍，托德看見他們胸腔中的血液和器官。當(dāng)僧侶們望向自己的引領(lǐng)者哈金斯時，心臟跳動速度加快了節(jié)拍，身下的腳步也變得匆忙起來。

　　緊張？恐懼？

　　將視線重新放回了身前男人的身上，托德發(fā)覺哈金斯有著一張標(biāo)準(zhǔn)斯拉夫人的臉孔，長顱、額頭高聳、低顴骨、薄嘴唇、下巴向外微微凸起、身材高大消瘦、臉色蒼白，加上被梳理整齊的山羊胡扎成了小辮，整體的確給人一種兇悍無法接近的感官。

　　但在幾天的相處之后，托德越來越覺得，這個男人實在是找不到什么可怕的地方。他的外觀只是表象，哈金斯做事沉穩(wěn)、思維縝密，但卻性格開朗、熱愛唱歌。只有一個地方，讓人有點(diǎn)在意。

　　從第一次相遇起，哈金斯就帶著一副皮革手套，旅程中從未發(fā)現(xiàn)他脫下手套。

　　托德也嘗試使用透視異能，去查看手套下的隱秘，但所見之物，卻是一團(tuán)被黑色霧狀包圍的事物。

　　或許哈金斯這個男人的身上，也有著屬于他自己的秘密……

　　花了一個多小時逛完四周，這一路上，托德借助哈金斯的介紹，也漸漸大致了解了自己身處的地方與時代。

　　從文明發(fā)展程度上來看，自己穿越所至的這個世界，科技和文化水平近似于前世12世紀(jì)末、13世紀(jì)初的中世紀(jì)歐洲。

　　從地理環(huán)境來看，根據(jù)航海家們和繪圖師們的成果，整個世界分為一片大陸和若干個島嶼。

　　大陸上極北端常年被冰雪覆蓋，其余土地被三橫兩縱的山脈、兩大三小的湖泊切割成數(shù)個地勢區(qū)域。

　　西北部的群島地區(qū)、中西部和西南部的平原地區(qū)、東北部的高地和雪原地區(qū)、中東部的沙漠地區(qū)以及東南部的草原地區(qū)。

　　從國家分布和宗教區(qū)域來看，中部和西部地區(qū)由教皇國和世俗國組成，大多信奉上帝，類似前世的基督教。而托德身處的地方，正是西部臨海地區(qū)銀環(huán)王國旁的圣西德洛修道院。

　　說起圣西德洛修道院，這座已經(jīng)有著近百年歷史的建筑，是月溪平原的地標(biāo)性建筑。當(dāng)年銀環(huán)王國為了紀(jì)念西德洛苦修士，于教歷1031年修建了這座修道院的雛形。建成之初，僅僅是一個只有禮教室、圣道堂、休憩所三處建筑的小型僧侶聚集區(qū)，經(jīng)過將近百年的數(shù)次翻修和擴(kuò)建，圣西德洛修道院擴(kuò)張成為了西南諸國中頗有名氣的宗教場所。

　　這里聚集了數(shù)百名僧侶，堅持著隱士般的修道主義，向往著內(nèi)心的平安和虔誠。

　　哈金斯是這樣對他說的。

　　但隨著修道院地下室的參觀線路越來越深，托德心中對這個說法愈加質(zhì)疑。

　　陰暗而又漫長的甬道，搖曳而又詭異的火把，潮濕而又黑濁的地板。

　　如果不是剛剛走過那一片光明而又神圣的場所，任誰也無法想象，這好像是地下墓穴的過道，恰巧修建在修道院的下方。

　　二人走到甬道的盡頭，一道閃爍著金屬光澤的大門出現(xiàn)在托德的眼前。

　　門上鐫刻著這樣四句話。

　　“如其在內(nèi)；”

　　“如其在外；”

　　“如其在上；”

　　“如其在下。”

　　這么逗比的四句話是誰想出來的？！

　　帶著滿腦袋的問號，托德尾隨著高大男子進(jìn)入地下的一處禮拜堂。

　　圣父的雕塑高高矗立在地下殿堂的上首，雖然外形與圣堂中并無二樣，但昏暗的火光總讓他有一種別樣的錯覺。

　　邁里斯大師站在高高的布道臺上，身上的衣裝看上去要比剛才正式許多。他身穿頗有特色的喇叭袖法袍，領(lǐng)口呈現(xiàn)倒三角尖形，衣飾和帽檐有著數(shù)條凸紋裝飾，并用金絲和銀線綴縫。

　　在他的下方，安置著數(shù)條長凳，三男一女端坐其上。

　　當(dāng)托德走進(jìn)大堂的剎那，所有人都將視線聚集在了他的身上。

　　有些緊張不知如何自處的托德，被身后之人推了一把?；剡^頭去，看見的是哈金斯那張大臉上鼓勵與贊許的笑容。

　　硬著頭皮在眾人的注視下，托德走到邁里斯大師的身前，看著老人那和煦的笑臉，總有一種誤入傳銷組織的感覺。

　　“今天，我們聚集在這里，見證一位新成員的加入。”

　　“這個孩子，出生于農(nóng)家，沒有經(jīng)過任何教會的教育，卻解開了『箴言之匣』……”

　　臺下有人發(fā)出了訝異的聲音。

　　邁里斯大師抱著些許惡趣味看著聽眾的表情，在人們情緒稍安之后，淡然的拋出一個更大的消息：“他接觸了『薩瑟蘭遺物』……”

　　“天?。　?p>　　“什么？！”

　　數(shù)人發(fā)出大聲的驚呼，有人還踢倒了身下的長凳。

　　老人抬了抬眉毛，似乎對眾人的反應(yīng)還算滿意：“我宣布，作為一名異種，他現(xiàn)在正式成為我們家庭的一員?！?p>　　朝著托德招了招手，邁里斯大師示意托德跟隨自己，走到下方眾人之中。

　　老人手心朝上，對著身前的男女們劃了半個弧圈，最后指著自己對托德說道：“孩子，就如你視線所及，我們這些人都是異種。何謂異種？與常人不同，我們的身上或多或少有一些尋常人沒有的能力。這本是上帝賜予我等的祝福和恩惠，但世間有人因為無知故而畏懼，因為畏懼遂生仇恨，將吾等稱之為『惡魔的遺腹子』，欲除之而后快。所以異種者們只有凝合成家庭，隱藏能力，才能保護(hù)自我……到我身前來，我來為你介紹你的家人們……”

　　二人先是停步在一對屈身行禮的中年男女面前，邁里斯大師說道：“這是拉格倫夫婦，他們在城鎮(zhèn)中經(jīng)營著一家面包坊，同時也負(fù)責(zé)修道院的物資交易和食物供給?！?p>　　看著面前這一對四十歲左右、矮矮胖胖、慈眉善目的中年夫婦，托德依著對方的樣子，也屈身行了一禮。未料拉格倫夫人趁他不注意，直接上手捏住托德的腮幫子，好奇的看向他的牙齒。

　　“他們說，接觸了遺物的人，就連骨頭都會變成金子……”

　　聽著自己老婆沒頭沒腦的昏話，拉格倫先生趕緊一把打開她的手，忙不迭的朝著男孩連說抱歉。

　　邁里斯大師翻了個白眼，將跟隨者引到一臉憨笑、人畜無害的瘦高個男人面前。

　　看著對方從座椅上站起身來，托德仰起頭吃驚的大張著嘴巴。

　　哈金斯在他的印象中就已經(jīng)很高了，但與這個瘦瘦高高、長的像竹竿的男子一比，就成了名副其實的矮子。

　　我的天，一米八？不，這恐怕要接近兩米了。

　　“這是小杰瑞，前天剛剛過了十八歲的生日，是個虔誠向善的孩子?！?p>　　聽見老人的介紹，托德再次驚訝起來。

　　十八歲就能長成這樣，那要是再過個幾年，豈不是長到天上去了？！

　　而且，聽聽這名字，小杰瑞……總是讓人想到『貓和老鼠』里那只無所不能的小老鼠，這反差實在太大了。

　　“那是埃德加……”

　　托德依言看去，大堂角落里一個瘦弱男孩子的孤單身影，冷冷的目光看上去讓人有些不大舒服。

　　“他是我們的信使，也是我們之間的聯(lián)絡(luò)人?！边~里斯大師環(huán)顧了一圈大堂，問道：“馬科斯和『黑羊』呢？”

　　拉格倫夫人湊到托德的身邊，恭敬的答道：“馬科斯去往東部的守望堡了，還沒有他的消息?！?p>　　埃德加冰冷的丟下了一句話：“『黑羊』跟隨馬戲團(tuán)，到下一個城市去表演了。她臨走前說，比起修道院這里的無聊日子，還是那兒讓她覺得更自在些?！?p>　　說完這話，他轉(zhuǎn)身消失在過道之中。

　　聽見身旁老者憂郁的嘆息，托德頓時覺得自己加入的這個傳銷組織，洗腦工作做得不是一般的差勁……